15、“缺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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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子放的时候是开头，谢识醒的时候也是开头。
他有些懵，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没睡还是睡没了。
天色渐晚，从日中烈阳高挂到如今月亮独挂枝头。
沙发上消瘦的身影倒是一直静坐，直到现在，谢识洗了把脸，坐到书桌前，掏出了本竞赛题库。
谢大少真不是吹，一觉下来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口气写下来基本没有特别大的问题，意外的顺。
他起身烧水，高明就来得很是时候。
高明要疯了；【谢哥！】
高明不高兴：【物理试卷最后一小问！！】
他皱眉，敲字：【已发】
高明要疯了：【？？？】
高明要疯了：【你没看群消息？盛老又发了个word】
他倒水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切到班级群。
云中并没有校训“上善若水，宁静致远”的自觉，学生向来疯狂吵闹，微信也像是大乱炖，谢识在加了高明江张越等人之后便被拉入大大小小的群聊，还被抓走手机添了各式各样的备注，例如“学习交流群”不用猜就知道里面有谁，而“学习最好”后缀有个表情，这一般就表示里面有老师的存在，而且不止一个。如果是“物理快他妈去死”“疯了，学习逼的”，群内成员一般就不需要分类。
班级群里确实有一个word，下午四点多发的，那时候他在看电影。怪不得，他一边转给楼下的打印店一边想，哎，打印也要钱，可是买打印机更要钱。
生活不易。
这个横空出世的作业一露面，班级群里没有动静，千人大群都快要疯了。
群主·1·高明：【疯了，物理老师怎么好意思发竞赛题给我们写？？？】
1·江张越：【服.JPG】
5·马可：【我们班也有这份作业啊。】
何故：【别哭了，这作业是统一的，本来就准备发，结果刚开学打印社那边太忙，就干脆发来让我们打印了】
1·辛司紫：【统一发竞赛题？服了】
2·张贺：【别说了我现在对着抓耳挠腮，一题不会】
5·李郝然：【同上，空白一片】
随后大群里这样的话连刷了几十条。
最后江张越破土而出：【找谢识哥啊，铁会@群主·1·高明】
群主·1·高明：【别想了，你谢哥刚知道这份作业的存在】
1·盛子盒：【江寓哥写完了，就是最后一大题的最后一小问答案比我多俩。】
1·云小陌：【居然能做出来】
3·李牧：【服.JPG】
随后这个表情包又被连刷了几十条。
谢识换好拖鞋，下楼去拿打印件。
走回来的路上又想，哎，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自己那小金库又撑不到高考，总不能上街头乞讨吧？自己也拉不下那个脸。笔记本刚换的，剪片够用的，就是相机镜头换了，得换，得钱，而且他用的一向挺挑，他用的镜头，还得拿来拍赚钱，根本不便宜，少说也得有四、五位数。他叹了口气，算来算去，自己好像也没什么本事，总不能问人借吧？向谁借也是个问题，借了什么时候还也是。
他现在还是个学生，缺的多赚的少，怎么也得到大学以后，那时候他还得自己赚生活费。
谁又能陪他那么久。
就这么想了一路，向来只有自己冻别人让自己火的份，却终有一日轮回到他头上了。
最近实在是有点多愁善感。
他上了最后一阶台阶，接着便撞上了一个人含笑的眸。
那人穿着件白色T恤衫，只漏出了半截身子，消瘦的腰勾勒出坚韧的线条，谢识没往下看大概也能想象到他穿着花裤衩的样儿，淘宝19.9包邮的那种。
不过看似每日花裤不离身，其实细看每条都不一样。大概是十条二十条一起买的，换着穿，有时候天气坏点就换个颜色深一点的，烈日炎炎晴空万里就穿荧光色居多。
一个仪式感很强烈的少年。
此刻他像是莅临新家，洗了个澡，寸头已冒出一层，头发湿漉漉地搭下来，隐隐有些折腰的意思。澄澈的水珠顺着脸庞下滑，砸在衣襟前，晕开一片。
他偏了偏头，有些兴致盎然，发出邀请。
“来吃顿饭？”
他又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
“面下多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娇贵，没有吃隔夜饭的习惯，总不能浪费。”
不知道。谢识实打实地杠了一句，不过知道对方那句话是为了他瞎扯的，他就没有吐出来。
默了片顷，他说：“好，谢谢。”
江寓礼貌性地一颔首，笑着把门撒开。
……还真是花裤衩。
面已经出锅。用手碰了碰碗壁，温度刚好。谢识伸手触了一下，面色不由有些古怪。
屋内的光柔和，金黄色有韧劲的面条热气腾腾，躺在褐色的汤里，闪着诱人的光泽，翠绿色的葱花其中点缀，两只荷包蛋懒洋洋地卧在上面，圆滚滚的金红的像太阳。
色相确实还不错。
他吸溜了两口面。
对面的人懒洋洋地看着他吃，浅色的眸亮澄澄的，比天边月亮，比碗里咬一口就出溏心的荷包蛋也亮，待他慢条斯理咽下去才随意淡漠看着只是礼貌性地问，“怎么样？”
谢识抬了下眼，看他这水灵灵的样儿突然觉得不夸他似乎有点对不起他，人正等着呢，可又觉得他神情要传达的意思是我就随便问问你别在意，于是自作主张把下意识的“熟了”换成——
“味道不错”。
啧，敷衍。
江寓动了动筷子，眼神传达着一股要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意思。
嘴上却说。
“行，谢了，吃吧。”
谢识吃饭的时候挺讲究，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妥帖妥当又赏心悦目，小时候还有人说他矜贵的像小公子，不过谢识也没觉得这是夸奖，当然也不可能因为这改。
这么看，他跟眼前的人似乎有点像。
是性格，是骨子里的性子。
我们都是横冲直撞的玫瑰。他突然想。
在贫瘠的土地上有力生长，奋力绽放，无畏世俗，不怕天不降甘霖，不怕地不予生长，更不惧指指点点。
倒也不是，接受指点，但拒绝指指点点。
他们敞亮又理想，满怀希望。
直到绽放出最美丽盛大的自己。
谢识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他总感觉眼前的人跟他有共鸣，能处。大概就是爽的感觉吧。
所以两个人一开始不合，后来都主动卸下盔甲。
接纳了另一支脆弱、而坚强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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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完了，”谢识擦着嘴，“谢谢。”
江寓一挑眉，没应声。人在满足之后的神态是最舒坦的，特别是饱餐一顿后。眼前的人上楼的时候没在夜色里，但他还是能感受到他那股不太舒坦劲儿，好像挺无奈，一股气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的感觉。现在就不错。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神色放松，轻眯起了眼，眸子里闪着满足的光，像只慵懒的猫，顺着摸摸毛就很乖。
头发应该挺软。他这么想，才淡声回了一句，“没事。”
默了须臾，他又突然问：“心情不好？”
谢识没很快答话，只是看着他。
很奇迹吧，别人能洞穿你的心思。难道是自己表现的太明显，就连一同吃顿饭都能感觉出来？
江寓直视着他锐利的目光，没躲避。其实他问出口就后悔了，对于大少爷来说，平常关心关心别人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都没怎么走心。江张越等人没少说过他这点，瞧着一天天人模狗样，狗嘴里尽吐人话，就没一句过脑子的，薄情寡义得很，白长了一副讨喜样儿，处的久了，瞧着就烦。
不过对于江寓来说，走不走心也都随心，朋友关心两句不应该的么，至于做不做怎么做，还是随心。江张越吧，平日对自己那股认真劲他能感受到，不然也不至于花那么几天给他总结那份讲解，但之后他用不用，怎么用，用得好不好，给不给别人用，他都不关心。
大少爷浪迹江湖十六年半，头遭认识到自己对一个人，是真走心了。
他今下午关门声有点重。他大概也不知道，铁门隔音效果奇差，他声音开得也有点大，经过就能大概听个五六。
江寓听见他把《肖申克的救赎》连着放了个两三遍，估计是睡了。
估计是心情不好。
等人从楼梯道上来，那股颓丧劲儿就更明显了。
还真猜对了。
不禁走心猜了，还走人做了，费尽千辛万苦下了碗面，还找借口给人弄进来，现在人吃饱喝足，自己又走脑子嘘寒问暖。
江寓你跟人家也没多熟吧，也就是个前斜后桌，前对头，现今座位在同一平行线，自己帮人捡了个手机算帮了大忙的活雷锋，还有对门，隔了一个门的话……勉强算合租的，普通同学吧。
你跟人家也没熟到那份上吧，能到问这问那的地步，请人吃碗面收个钱差不多得了。
江寓你是不是有点毛病。
江寓心里有场海啸，脸上风轻云淡地继续问，
“怎么，还真心情不好啊？”
“嗯。”
须臾，对面的少年应了声。
青蛙啊戳一下说一句。
江寓食指轻扣桌子，缓慢地不紧不慢地仿佛一点都不关心，半晌才咽了下口水，说，
“我能帮忙不？”
谢识扯了下唇，面上难得带点笑意：“不了吧，一般人都不怎么能接受。”
他这样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样貌惨白，朱唇扯着嘲讽的弧度，瞧儿的可怜兮兮的。
卖什么惨啊，吊人胃口。
大少爷目光不太自然，缓慢挪开。果然一心不能二用，他这一挪食指就忘继续扣了，更忘了节奏，急不可耐地继续说，“说呗。”
谢识：“没事。”
江寓：“说。”
谢识：“真没事。”
江寓：“真让你说。”
“……”
谢识眼神有些一言难尽，半晌扯了下唇，“缺钱。”
江寓滞住。
缺什么？哦，缺钱。什么钱？哦，缺钱。
缺钱，嗯，缺钱。
缺钱？缺钱！！
这是什么意思？
是想向我借钱吗？
为什么缺钱？
或者说，为什么朝我借？
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向我借钱对吧？没理解错吧？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向我借？
为什么啊！！！
江寓见他又没下文了，不由无声爆了声粗。
借就借呗，还得我主动。
我以后就是你债主了你想清楚点！！
江寓不由又想起了今晚上网抑云的江张越给他发的一句话——只有避免一切亏欠，才能避免一切藕断丝连。
这种鸡汤文章他向来是一扫而过，现在浮现在脑子里却那么清晰，清晰地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少，嗯，十八个字两个标点符号，嗯，一点不少一点没缺。
所以他这意思，
是想跟自己藕断丝连呗？
小小年纪说话咋就那么绕呢，还得让他慢慢深想慢慢嚼。
男人就是麻烦。
他清了清嗓子，觉得这次节奏应该卡得差不多了，才慢条斯理开口，“缺多少？”说着就在口袋里摸手机。
谢识等他半天没等到回应，更加坚信人家冷漠不能世俗不能谈钱，现在又瞧他掏手机看手机，感觉上就已经不走心了，于是完全坚信了友谊至上，金钱高于一切，二者不可共谈。于是乎说：“没缺多少……”
江寓已经切到转款界面，就差输个金额给对面那位叫etc.的发过去了，于是打断道：“没缺多少是多少？”
“快解决了”还没出世。
全卡谢某人嗓子眼了。
他一时竟然忘了自己只是鬼迷心窍随口一提，接着就打算绕过这个话题，不由自主不过大脑顺着他说：“还没算……”
这话落在江寓耳朵里，不外乎就是“‘我没算’，借多少看你兄弟，就看咱俩这情谊在你心里值多少”。
当然他也不可能钻牛角尖让人现在算一遍，太伤人自尊心，何况这制冷机一副高高在上不染尘俗的样儿，今天自己要是这么做了估计人以后都得离他远远的。
还以为你多贵啊，江寓这么想着，然后给对面转了一万块钱。
谢识的手机就在桌子上。
这钱一转过去，霎时间，屏幕的白光过分亮，打在谢识迷茫的脸上。
“？！”
“……………………”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缺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