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火》狮子歌歌

9、金身

　　作者：狮子歌歌
　　平台：晋江文学城
　　文名：白日梦火

　　金身09：逐日

　　司火醒来，摸到系在脖颈上的红线。

　　凝气结线的触感让少年露出笑容，从地上坐起来，欢快喊着隗司的名字。

　　大妖从洞口进来，黑色衣袍上沾有剔透的水露，把手中甜果塞到少年嘴里，隗司拍拍他微肉的脸颊，说：“吃了。”

　　少年不疑有他，边嚼边咽，舔舔嘴唇说：“酸酸的…是什么？”

　　“毒药。”

　　“…哼，骗我。”

　　“怎么，只能你骗我，不能我骗你吗？”

　　“我什么时候——”

　　隗司捏住那张嘴，瞳仁下移，“为什么不跟我说，我离开你之后，死的会是你。”

　　司火挣不开，只好圈住大妖的手臂，软声道：“喔雨不击道啊…”

　　隗司甩手，语带嫌弃，“哭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死——”

　　“你才不会死！”

　　少年噘着嘴，瞪大黑瞳反驳道：“是这个线断了嘛，我当你不要我了才哭的！”

　　隗司垂眸，反手牵住他，“……不会不要你。”

　　“你说的哦，”司火弯着唇角，牢牢抓住他，“再丢下我的话，你就是大大大坏蛋！”

　　这是隗司第一次主动牵住司火。

　　少年跟着大妖离开紫纹螭龙的巢穴，鸿蒙日月星辰袍的衣袂纷飞，青丝缠绕，他有着赤子般的心肠，干净漂亮的脸上笑容明媚，恍若出生便得光明，从未被施加过任何痛苦。

　　“我们去哪？”

　　“你想去哪？”

　　“想跟着你。”

　　隗司看少年一眼，心中闪过百般念想，终究沉寂。

　　“隗司？”

　　“我们…去人间。”

　　隗司携少年下到人界，一人一妖离开的悄声无息。

　　这期间，帝俊十子按隗司的意思取消了截杀其余祖巫的计划，陆压与其兄长按兵不动，如潜伏的凶兽，默默等待大妖所说的反攻时机。

　　在隗司看来，让帝俊十子直接围杀剩余祖巫只能算是中庸的谋划，纵使杀了，亦不得理，不会被天道所承认，巫妖二族终有一战，在这场大战打响之前，还有最为重要的一步——织旗。

　　隗司与司火慢慢悠悠踩过人仙与巫妖接壤的地面。

　　少年生性贪欢，眼见的一草一物都让他好奇、惊喜。

　　大妖早年就走遍了洪荒世界，眼下自然担起指引少年的责任，牵着他看过每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峰、走过每一条湍湍流水的大河，多少壮秀美丽野生野长的风光，尽收眼底。

　　与此同时，旗也织好了。

　　十二祖巫的共工陨落，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再也无法发挥出全部力量，巫族担心妖族趁机攻打过来，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等待良久，却未听到任何风声，大巫们心头疑虑顿生。

　　几番打听后，大巫之一的夸父得知帝俊十子与大妖隗司交好。

　　隗司心思深沉手段毒辣，最是挑拨是非之辈，公共祝融之战本就疑点颇多，如此一想，夸父越发不满，认为帝俊十子不该与那大妖过于亲近。

　　夸父向天帝太一告发此事。

　　然，天帝觉得巫族这是无中生有，故并未如何斥责帝俊十子，夸父于是更加认定是帝俊十子与大妖隗司就是致使共工陨落的罪魁祸首，遂暴怒而起，愤然逐日。

　　帝俊十子见状，心中赞叹那大妖果真料事如神，兄弟齐心抓住机会反杀夸父，却引起同为大巫的后裔暴怒，巫法之力涌化为几道金光利箭齐齐射杀出去，九只金乌瞬死！

　　陆压大惊，十子与夸父大战后早已精疲力竭，兄长们为保护陆压死于后裔手中，他目眦欲裂，悲怒到直接变回金乌本体，燃烧全身精血誓要与大巫后裔同归于尽！

　　好在天帝太一及时出现，帝俊抱着仅存的幼子痛心不已，连同大妖们围杀后裔，战火一路逼向巫族大本营，杀得三十三外天阴嚎阵阵，空中气息杀伐，血色弥漫。

　　人界居住处，隗司耳廓微动，身边少年放开了他的手。

　　司火指着桌上的石头，问：“你在哪里捡到这个的？”

　　掌柜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钟灵俊秀的小公子，讨好地将摆满乳石的红绸向前扯了扯，咳了两声，才扯着嗓子缓缓道来。

　　“公子好眼力，这可都是成色极好的钟乳石，寻常乳石都是在山洞内结成，我这的可不同，您瞧瞧，这些石头品相圆滑光润，触手温润，是——”

　　“是在不周山附近寻到的吧。”

　　揽客的话头被抢去，掌柜把满脸的褶子一收，刚要摆脸色，却见眼前小公子扑向对方，乖巧雅致的眉眼瞬间生动起来。

　　得，这是认识了，掌柜想罢，脸上又展出笑容。

　　“大人您识货啊！”

　　掌柜恭维了两句，看看眼前漂亮的小公子，又看看身着黑衣的隗司，一时间竟拿不定主意，他们谁才是能话事的那个人。

　　隗司随手拿了块乳石，问司火，“想要？”

　　掌柜的眼神移过去，却见这小公子摇摇头，说：“我不是要这个，我想去这个地方。”

　　隗司动作一顿，还没说话，司火已经坦白原因，“这个石头里面的灵气很充沛，如果能去结成这些乳石的地方，我就能吸收更多灵气了。”

　　闻言，掌柜目露震惊。

　　原来这位小公子不是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他就是神仙！

　　如今人界依附仙界生存，凡人纵使知晓仙人的存在，但听说哪有亲眼看到的真实。

　　掌柜反应过来，立刻俯身拜了两拜，嘴里念叨着仙人有礼，激动的双颊赤红，掀开长袍下摆就要跪下。

　　司火眨眨眼，仰头问身边的大妖，“他这是干什么？”

　　隗司双手环胸，挑眉道：“现在知道问我了。”

　　这话有点酸，隗司刚说出口就开始懊悔，好在少年不谙世事，并未察觉什么不对，只当隗司不满他随意和外人搭话，两只手搭上大妖的手臂，轻轻晃悠。

　　“隗司，隗司……”

　　“好了，叫魂呢。”

　　大妖轻咳一声，领着少年转身离开。

　　跪在地上的掌柜看着一黑一白两抹背影，心如擂鼓，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刻成雕像平日无事拜拜也好，掌柜想着抹了把汗，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关门落锁，往当地山上有名的木匠家中赶去。

　　司火全然不知自己被当成了活神仙，隗司告诉他那人是在跪他，少年听了也没什么大的反应，眉眼稚嫩干净如新洗，隗司知道，他这是不知道凡人的下跪价值何物。

　　隗司当然没有告诉司火下跪的意义，在他的计划中，少年就该是被人朝拜的存在，现在…早些习惯也好。

　　二人找到一处住宅安置。

　　这宅院落座于街边，左右两边包括对面都住了人家，附近有不少集市驿站，人声嚷嚷，路边小孩儿成群结伴地招猫斗狗、跑来跑去，好不热闹。

　　隗司带着司火进了院子，院墙不高，里头只有一口井和几颗果树，树上结着深色果实，树叶仰躺在枝干上，风吹过去，树叶互相碰撞，发出沙沙声响。

　　井口压着大一圈的木板，上面还置着块硕大的石头，司火走过去，动动手指，井口便露出来，他探身朝井里看，喊隗司的名字，深不见底的井内传出回音。

　　隗司听了直笑，又觉得少年天性可爱，摘了果子扔过去。

　　司火反手抓住，嘟着嘴问：“隗司你干什么？”又好奇道：“那是什么树？这是什么果呢？”

　　“域河淮树，”大妖轻描淡写道：“死的，别吃。”

　　司火睁大黑眸，亮晶晶看着眼前的大妖，“果子也会死啊？”

　　隗司拍拍身上的灰，见怪不怪道：“自然。”

　　洪荒万物，只要活过，便有死去的一日。

　　这是万宗归一的因果。

　　院子里还有几块翻过的土壤，被挺拔的翠竹围了几圈，坑坑洼洼，似乎很久未被细心打理过。

　　隗司不在意这些，反正他也不种菜，前院后院一一看过，大妖随手施展几个小法术，这样一座院落很快便变得整齐有致，至少住人不成问题了。

　　“你住哪间房？”隗司问。

　　司火答得自然，“跟你一间。”

　　大妖靠着门框抱臂，笑得促狭，又有几分自得，“这里屋子可多的很……”

　　少年闻言走来，隗司以为这小家伙又要缠着自己软磨硬泡了，双臂放下来正欲伸出，司火却与他错身而过，大妖猛地侧眸，竖起的瞳底映出少年明丽的身姿。

　　“好香啊…隗司，这是什么味道……”

　　“是旁边邻居在做饭了。”

　　听到这声音，司火站在原地，抽抽鼻子不接话了。

　　身着道袍的道童并未介意，他朝隗司作揖，在大妖审视的目光下说：“道长在等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