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火》狮子歌歌

46、称皇30

　　作者：狮子歌歌
　　平台：晋江文学城
　　文名：白日梦火

　　称皇30：殉葬

　　姒火自下山到庆元洲，再从庆元洲辗转数月到长生洲，落脚京城，他见到的全是会武的人。

　　乞巧节晚，姒火特意跟魏斯聊到这个问题，显然魏斯也注意到了，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少年心里，直到前端时间，姒火让死卫去调查大姒武者的数量。

　　几乎没有。

　　这四个字让姒火心中发寒。

　　在洪荒时，姒火曾从老道长处听过一种秘法，名为生命延长术。

　　大概意思就是将他人的寿命嫁接到自己身上以达到延长生命线的效果，术法一旦施展，那就是填不满的血窟窿，吞肉嚼骨，没有尽头。

　　这种邪得不能再邪的阴邪之术自然未被公开于世，姒火怀疑姒帝是走谒教的路子施了这术。

　　以无有武力之百姓的血肉铸成皇宫城墙，阴气环绕，长生仪式则能帮助他完善吸取丧命之人寿命的最后一步，以此达到完整的永生。

　　血肉铸城墙，想要活命的普通人都要表现出自身价值，否则就会消失。

　　大姒皇朝的人们看似丰衣足食，国泰民安，内里其实早已满是窟窿，而缔造者一切的人便是大姒的皇帝，这个被百姓们奉若神明的男人。

　　然而，这一切都是姒火的猜想，他没有证据，更不知道谒教是从何处知晓这等邪术的，但姒火也不必因此为难了，无数惨死的冤魂缠绕在姒帝身上，亲手将他落下了高台。

　　姒火被封为太子，次日行大礼，登基为皇。

　　新旧政/权交接，姒火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心火神教取谒教而代之。

　　少年皇帝信奉心火神教，民间百姓无不趋之若鹜，香火越发鼎盛，姒火身边的金光们越来越亮，仿若要凝结成海流在其周边翻涌。

　　姒火将这些变化说给魏斯听，已经卸下京城通判职位的青年笑道：“看来你不用再担心信仰之力缺失了。”

　　“嗯，”少年点点头，坐到魏斯对面，“力量充沛得我都想跟你打一架了。”

　　“？”

　　“比划两下？”

　　“哦你说这个，行啊。”

　　两人在露天的比武场交起手来，有小太监远远走来，一脸焦急。

　　青公公将人拦住，问：“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小太监恭敬道：“程大公说有事求见陛下。”

　　“等着。”青公公甩甩拂尘，撂下两个字就闭口不言。

　　小太监拿不准意思，又不敢追问，眺望着瞧了两眼不远处的战况，冷不丁被飞过来的砖屑划到侧脸，一个不稳吓得倒在地上，嘴里喊着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倒像是要尿裤子了。

　　姒火听到声音，问：“干什么的？”

　　小太监得了青公公允许，趴在地上答：“回、回陛下！程大公有事求、求见！”

　　“程华？”

　　姒火在登基后给程华升了官，毕竟人家也算有从龙之功，多少给点犒赏才不让其他臣子心寒，话虽如此，姒火对此人却谈不上多欣赏，特别是在最近这段时间。

　　少年把心情都写在脸上，魏斯见了，问：“就这么烦他？”

　　“你不上朝了，不知道。”

　　姒火嘟囔这，腮帮子都鼓起来，“自我登基以来，这老家伙就携着众大臣对我百般劝言，让我尽快纳妃…丰富后宫。”

　　魏斯冷声道：“他自己死了儿子，倒是又想来当你的爹。”

　　姒火按按眉心，“反正我不想见他。”

　　“我去吧，你歇歇。”

　　“嗯…你想怎么应付？他们可能唠叨了。”

　　“实话实说。”

　　“……”

　　魏斯抓住飞到少年额前的青丝，不放过他的每个表情，“我告诉他们，陛下只会是我的夫君，我亦如此，可好？”

　　姒火动动嘴巴，耳根肉眼可见地泛上粉意，最后只咕噜出一句，“…他们会被你吓死的。”

　　大臣们自然不会因为这番话而被吓死，但整个朝廷确实也因此动荡了一番。

　　无数的谏言和奏折递上来劝告姒火改变心意，姒火只当做没看见。

　　大臣们见状，以为是他们之前让姒火纳妃的言论太过激进，于是纷纷退后一步，说只要陛下您不与男子欢好，纳妃封后的事咱们可以慢慢商量嘛，不急，不急，咱都别急。

　　姒火本就不是为了堵嘴而公开他和魏斯的关系，自然不会将大臣们的退后当回事。

　　后来，他觉得处理朝政之事太过劳累，还把想封魏斯为国公一事拿到早朝上说，这让大臣们都顾不上小皇帝到底愿意跟谁好的事了，纷纷把矛头转向这位新晋国公身上。

　　更有甚者怀疑是魏斯给姒火下了迷魂药，要不然小皇帝怎么如此一幅色令智昏的模样？

　　大臣们心累少年天子不听劝，只好暗中注意魏斯的动向。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魏斯是利用小皇帝夺权，觉得他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党同伐异、祸乱朝纲，甚至逼宫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这些人眼里，魏斯还是站在曾经的六皇子姒蒙那边的，然而让这些人意外的是，魏斯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动作，他不淫，不玩，他处理政务，忠心君主，如同天子身后最坚实的大山。

　　魏斯仿佛没有欲望。

　　直到大姒黄历五十九年，国公魏斯身患不明重病。

　　姒火接连半个月守在魏斯身边，这十数天来，魏斯没有喝下去过一口药，吃下去过一粒饭，呼吸若有似无，吊着的最后一口气让姒火日夜痛苦不安，他甚至想要亲手掐死对方，再自尽而死。

　　早朝罢了数月，大臣们成群结队涌到天子殿，跪求姒火理政。

　　振聋发聩的呼声没有得到姒火的一个眼神，程华大公满头花白，跪在地上的膝盖都要无法支撑住他的身体，太监在旁边扶着，直接被程华推开，膝行到天子脚边，再次叩首。

　　“陛下…陛下您不可为一人误了一国啊陛下！！”

　　“陛下您明鉴呐……！”

　　姒火熬夜熬得双眼发红，黑色眼珠缩成一个小点，他握着魏斯的手掌，转头缓缓道：“你们，滚出去。”

　　无人看得见的空中，姒火身周的金色浓郁到几乎将他整副身躯罩住，这代表什么？

　　代表姒火不用再为自己的存亡担忧，他有足够富裕的信仰之力维持自身寿命，这是魏斯帮他得到的，可魏斯呢？

　　姒火试着将信仰力量过渡给魏斯将对方唤醒，然而这是徒劳，魏斯紧闭双眼，若不是手掌还温热着，姒火就要以为他死了。

　　“陛下——”

　　“孤不管你们的！”

　　“谁要当皇帝，谁来当好了，但你们若想着除掉他来威胁孤，那你们打错算盘了，孤不是…”姒火说着，五指紧了紧，垂眸冷冷道：“他也不是你们想杀就能杀死的人！”

　　这番话像是要将陷害魏斯甚至弑君的罪名安到程华等人头上，众人接连下跪，不愿继续逗留此处，程华知道姒火不是好相与的主儿，视线从眼前天子挪到昏迷中的魏斯身上。

　　男人穿着黑衣，英俊的脸上平稳无波，没有疼也没有痛，好似午睡般安然。

　　真的醒不来？

　　抱着疑问，程华伸手想要触摸。

　　姒火一把打掉，“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魏斯竟冷不丁睁了双眼。

　　这一眼又冷又阴，像从阎王殿杀出来的厉鬼塞进了皮囊，程华打了个哆嗦，拉着姒火就要躲避，魏斯动作却更快，反手握住少年的手腕，将对方拉到他怀里。

　　死白的薄唇微动，吐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字。

　　“陪，我。一，起。”

　　程华两眼一瞪，竟当场晕了过去。

　　姒火哪里还有时间理他，抓着魏斯焦急地问：“你要去何处？我如何找你？！”带哭音的声线越来越低，最后只可耳闻，“魏斯…魏斯…我们还会再见吗？”

　　魏斯拽着他，阴冷的黑眸透出浓重的威压，仿佛这名为‘魏斯’的皮囊已不足以支撑他的灵魂，“陪我，一起。陪我…一起！”

　　这仿佛是魏斯的执念，他不依不饶说着四个字，姒火急忙答应。

　　点头的瞬间，魏斯全身的力量卸去，鼻尖呼吸停滞。

　　姒火收回探鼻息的手指，两行清泪落下，他整理好魏斯的着装，召来太监穿旨。

　　大姒黄历五十九年，冬。

　　国公魏斯死于罕疾，天子并其夫姒火以身殉葬，二人共葬黄陵，后人谈至大姒皇朝，无不颂咏惋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