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火》狮子歌歌

45、称皇29

　　作者：狮子歌歌
　　平台：晋江文学城
　　文名：白日梦火

　　称皇29：太子

　　长生仪式如期举行。

　　姒火等人的劝阻无效，但姒火并不失望，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阻止的，想要某人去做某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告诉他不要做某事，魏斯和少年深谙此理。

　　这日，大姒皇宫南门内，广场上。

　　通天不见顶的高台架在最前面，皇城内人头攒动，城外却是一片死寂。

　　姒帝规定这一日除官身外，其余平头百姓均不可随意出门，显然是为今日发生之事提前做好了准备。

　　西侧，以四皇子姒火与大学士程华为首的言官们跪在地上，他们是不看好长生仪式的一拨人。

　　姒帝冷落这群人已久，偏偏他们仿佛不知道累似的，仪式就在眼前了，还想着让姒帝回心转意中止流程。

　　不远处，二皇子姒芳与五皇子娰年正瞧着这幕。

　　二皇子坐在轮椅上，五皇子则被贴身奴仆搀着站在轮椅旁边。

　　姒蒙看到好久不见的两位皇兄，并没有上前问好，心里只有警觉：这两人连往日上朝都称病躲避，今日却是为何而来？

　　反是姒芳见了姒蒙，微微笑道：“六弟也来了，你果然放心不下父皇。”

　　娰年没什么表情地站着，显得不那么热络。

　　姒蒙拧着眉问：“二哥五哥怎么出来了？不是说身体不适，不方便出门嘛？”

　　姒芳撑着下巴看眼前高台，“这么热闹的大事，还与父皇有关，本王自然要来，”他说着，笑了一声，“五弟与本王的想法可谓不谋而合。”

　　姒蒙再直肠子也听出对方话里有话，他正要继续，一抹黑红由远至近，魏斯朝三位皇子作揖道：“二殿下，五殿下，六殿下。”

　　一直不出声的娰年闻言，突然开口道：“是魏大人。”

　　魏斯点头道：“正是。”

　　姒蒙侧眼瞧他，面前三人都是披着人皮的心眼怪，他玩儿不过，也懒得掺和，想着，不愿与这些人多聊什么，转身走了。

　　魏斯虽然过来了，却并没有与姒芳娰年搭话的意思。

　　两位皇子还在琢磨这位鼎鼎大名的京城通判找他们干什么，没想到魏斯只是站在这，视线远眺出去，鹰般锐利的黑眸里压根没有谁的影子。

　　魏斯是跟着赫连云进京的，被赫连云带进京的还有姒火。

　　这三人的关系在外人眼中是以赫连云为轴心转动，姒后在金秋夜宴上的坦白让姒火成为大姒四皇子，魏斯依旧是京城通判，赫连云是赫连家族世子。

　　三人的关系没有变化，身份却有了实质的不同。

　　姒火与赫连家交好，不少人就此认定赫连家也开始站队了，然而此次的长生仪式之争却让这个认知破裂，因为姒火是反对派，而赫连云与魏斯是支持派。

　　姒火难道真的无心皇位？看看二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哪怕真的不同意，最多也就是闭口不言，不发表意见，哪有像姒火这样反反复复劝阻的？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的劝阻等于亲手将姒帝推离，将皇权推离自己掌心不成？

　　如此看来，与姒火交好过的魏斯才是聪明人啊，知道跟着脑袋一根筋的四皇子没有前途，很快就择了明主，站到六皇子姒蒙身后，甚至连赫连云也被游说过去……

　　如此想来，姒火可谓机缘尽失，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还有，姒蒙这小子看着听话，手段倒是阴得很，也对，如果是个没心思的家伙，早就死在龙嗣手里了，怎么还会想到装疯卖傻躲过悬在头上的利刃？

　　五皇子娰年想着，搭在二皇子肩上的五指微微用力。

　　姒芳沉下眼神——长生仪式是个转折点，他与五弟在幕后隐藏这么久，他们不能再输，也没有可以输的东西了，如果不趁此机会放手一搏，等待他二人的只有流放与死亡。

　　思及接下来的计划，姒芳微笑着看向一边的魏斯。

　　“不知魏大人可否——”

　　“噤声，”魏斯嘘道：“陛下来了。”

　　姒帝在禁军的包围中走上台阶，黑压压的盔甲能击溃任何想要染指皇权的贼心。

　　赫连云带队走在最前面，腰间佩剑，一向不羁的脸上此刻满是凝重。

　　所有人的视线随着姒帝的脚步挪动，绣着龙纹的长靴踩到长生阵法中，盘旋的金文浮起，在姒帝身周不断旋转，姒帝气血翻飞，苍白的脸颊浮上诡异的红，下巴上的肉都在抖动。

　　青公公眼见情况怪异，正想上前，被姒帝的喝声止住。

　　“所有人原地待命！”

　　“无孤言传，不准擅动，违者，杀无赦！！”

　　姒帝话音刚落，赫连云便斩杀几名妄想逃离此地的太监宫女。

　　鲜红的血喷洒半空，人体旋转着到在地面上，哀嚎声不绝于耳，他们为何想逃？因为他们知道，姒帝不会放任任何一个奴才活着离开此地。

　　夜宴之变就是最大的佐证。

　　金文晃动速度越快，台下众人表情越发千奇百变，其中当属二皇子姒芳与五皇子娰年最为紧张。娰年双眼已盲，无法视物，他抓着二皇兄姒芳的肩膀，力气之大几乎让姒芳呼出声来。

　　“冷静！”

　　姒芳按着肩上的手将人拉至耳前，压低声线道：“还没出手你就自乱阵脚，如果计划失败，我第一个找的就是你！听到没有？！冷静！”

　　娰年全身发抖地点头，姒芳暗骂一声废物，将人扔到旁边，“照顾好你主子！”

　　再抬头，却撞见一双似笑非笑的黑眸。

　　魏斯好整以暇的眼神让姒芳的冷汗都流出来，他背脊上汗毛四起，咬着后槽牙张嘴，发现自己口水都干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家伙到底什么人？

　　姒芳垂眼深思，不知怎么回事，他忽然有种踩进布满蛛网的陷阱的感觉。

　　经过多年的丹药浸染，姒帝的身体早已大不如前。

　　仪式中的姒帝无法离开阵眼中心处，四周汇聚而来的能量让他双眸发亮如同火炬，丰沛的气息灌入身体里，宽大的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

　　眼看仪式有大成的趋势，漆红的砖瓦上突然窜出无数手持弓箭冷兵的杀手。

　　底下众人意识到这是有人要刺杀姒帝，惊慌失措间，只有姒帝依旧冷静，他冷哼一声，像是早已料到此情此景。

　　青公公大喊一声：“护驾！”

　　赫连云与其属下将保护姒帝的包围圈拢得更紧，手持盾牌，连风都无法灌入，刺客们被御林军们当场绞杀。这些人招式狡诈，身法诡异，不像是朝廷养出来的身手，反倒像是江湖中人。

　　魏斯远远看着，思忱间，眼底突然映出一抹皎洁的白。

　　“父皇小心！”

　　姒火惊呼着朝高台奔去。

　　赫连云击飞射向姒帝的箭雨，大喊两声“布阵！布阵！”回头一把抓住还要往台上爬行的少年，“你跑过来做甚？！此处危险，你——”

　　“父皇！”

　　姒火没听赫连云在说什么，他双手攀附在铁架上，仰望高高在上立于阵眼中心的姒帝，满脸焦急道：“父皇这仪式不对劲，您先停手吧！父皇！！”

　　少年清脆干净的声线被厉风卷走，半个字都传不进姒帝耳中。

　　天空乌云密布，昼日转眼变暗，如同一只深黑的大手笼罩住整座皇宫，刺杀皇帝、天气变动，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荒谬至极。

　　仪式高台下人头攒动，大臣们交头接耳，皇子们则死死盯着被金光环绕的姒帝。

　　“逆天改命，有违天道！”

　　“父皇，您不听众大臣的劝阻，逆言而行，现在看来，可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不若您将皇位禅让，以避免触怒上天，导致整个大姒皇朝因您的贪念陪葬，您看儿臣的这个提议…如何啊？！”

　　众大臣战战兢兢看着二皇子姒芳站出来发言。

　　姒帝极富威压的眼神落下来，狠狠砸在台下每一个人的身上。

　　姒帝执意举行长生仪式，一是因为他不愿意再等，迫不及待想要获得长生之体，二则是因为他意图利用此次机会引出躲在背后之人。

　　四皇子姒火与六皇子姒蒙站在明面，姒帝要拿捏他二人是易如反掌之事，可躲在暗处的二皇子与五皇子一直称病不出，姒帝就算想除掉自己这两个儿子，也得有个理由才行。

　　当然，姒帝并没有蠢到以身诱敌，用自己的身体当靶子。

　　姒帝站在阵眼中心，谁都不知道他脚下就踩着一扇秘密通道，遇到刺杀，他可以立刻通过密道逃生。

　　因此，姒帝对长生仪式可谓是信心满满，毕竟在他看来，就算仪式失败了，他也能趁机测出到底还有哪些人对他心怀不轨，可谓一举两得，一箭双雕之策。

　　“赫连云。”

　　“臣在！”

　　“二皇子姒芳与五皇子娰年意图弑父弑君，孤命你将此二子就地…斩立决！”

　　“不——”

　　“父皇，你杀兄杀子，杀后杀亲，你还违背祖宗之意将百姓唔啊——”

　　血溅三尺之下，两具尸体倒在地面上。

　　血水在青砖地面上流淌，些微的血气涌至空中，竟凝结成颗颗晶体似的模样被吸收到长生仪式的阵眼内，昏暗天色中，金色阵眼居然缓缓透出一种残酷的血红来，如同一颗怒睁的眸，在夜空里凝视大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

　　约莫是长生之术就要大成，加上除掉了藏在暗中觊觎皇位的小人，姒帝展开双臂仰头大笑，双脚钉在阵眼上，腰身向后延展。

　　冬日冷风呼啸而过，伴着皇帝的笑声，竟让人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额、额——”

　　姒火四周环视一圈，冻得发红的鼻头皱了皱，“父皇！可是发生何事了？！父皇！”

　　姒帝没有回应，姒火急得不行，姒蒙也着急了，他还等着姒帝获长生之体保他一声富贵荣华安然无恙呢，连忙跑到姒火身边，跟着往上看。

　　然而冲天的仪式高台有大半部分都被暗云笼罩，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青公公你且上去看看，父皇怎么——”

　　话未说完，什么东西突然从上空落下，砰一声砸到地上。

　　是姒帝。

　　姒火怔愣着向脚边，他的靴底染上鲜艳的红。

　　姒帝摊在地上，骨头大概已经碎了，偏他还未彻底死去，四肢垂直竖在空中，手腕脚腕被扯破，露出内里通白的胫骨，是什么在扯着他？

　　是什么将他推了下来？

　　是什么让明知不能离开阵眼中心的姒帝离开了那里？

　　是什么东西？

　　青公公也是大惊失色，连忙叫人护驾。

　　姒火身体僵持着，浑身发冷，一只温热的手掌从后方捂住他的双眼，说：“别看了。”

　　姒帝好像要没有呼吸了，无人关注此间的少年与其身后之人，姒火默默抓住魏斯的衣袖，鼻尖皱着，又嗅到那种他初入宫时便闻到过的奇异味道。

　　“陛下！陛下……”

　　姒帝无法回应，他好像陷入了某种梦魇中，眼口鼻灌出白沫，浑身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气，“他…他……他……”

　　青公公俯身贴过去，“陛下，您说什么？”

　　姒帝无力再语，他奋力操纵右手食指指向前方，被指到的大臣们如潮水般往两边分开，退到最后，是站在那里还未从惊吓中缓过来的四殿下姒火。

　　魏斯与赫连云合力将所有妄想翻盘的此刻杀光。

　　身染血色的黑袍青年抹掉脸上的血，踩着脚下成堆的尸首遥遥望去。

　　姒火在众大臣的注视下走到姒帝身边，滚下，声线都在颤抖，“父、父皇，父皇……”

　　“你、你你……”

　　“父皇您…要说什么？”

　　声音太小，姒火甚至连这个“你”字都没有听清，他正要学着青公公的方式趴下身体，却见一旁的青公公突然站起来，“尊陛下旨意，立六殿下为大姒太子——”

　　在姒火震惊的目光中，青公公清澈响亮的嗓音穿透整座宫城，“大姒皇历四十二年冬，帝，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