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火》狮子歌歌

11、金身

　　作者：狮子歌歌
　　平台：晋江文学城
　　文名：白日梦火

　　金身11：屠族

　　隗司不好的预感成真，司火和相无被围攻了。

　　手持法器布下杀阵的蓝来自元家族，是依附巫族的众多势力中的一个。

　　元家族身处人仙界，本是巫族安插在地上的棋子，最爱广收家卒为己所用，此次陆压与云练大妖下凡是机密，连巫族都未曾得到风声，偏这元家的某个家卒就住在隗司所租宅院的对门，本在暗中注意司火的几个家卒陡然见到陆压与云练大妖，不假思索直接将消息传回了元家族。

　　陆压与云练大妖是妖族，对于非我族的存在本就轻视，哪会想到在这里被人拿了乔。

　　元家族深知这是在巫族面前站稳脚跟的好时机，如果错失此次机会，下次还不知要等到何时！急功近利之下，竟起了瞒着巫族斩杀二妖后再邀功的想法，一群人丝毫不掩杀心撂下杀阵，为的就是当场击杀陆压与云练大妖，可偏偏还是晚了一步，没困住两妖，反是让司火与道童成了瓮中之鳖。

　　隗司飞身赶回宅院，逼近的血腥味让他眉头紧锁，十指紧握。

　　陆压跟在后面，问他炼化诛杀玄冥宝器的事，云练大妖施施然吊在队伍最后面，见隗司背影急切，不似作假，揉了几朵白云晃到这小辈身前。

　　隗司问：“你要挡路？”

　　云练大妖笑笑，拍拍云朵说：“上来，你不是想快点去见他吗。”

　　陆压见状，看着云练大妖的眼神都要冒火了，心道这家伙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添乱的？隗司没浪费时间，他踩上云尾，脚下变轻，瞬间与云练大妖一起消失在陆压面前。

　　“……”

　　陆压沉默半响，一口金牙都要咬碎。

　　很快，他掏出两枚草人，意念凝字附着于上，双手转换施法，草人消失在空中，施术完毕的陆压并未跟上去，他转身踏空，几步便走出地平线之外。

　　宅院内，隗司刚到，便被少年扑了满怀。

　　云练大仙好整以暇看着他们，原本无风自动的长袍静静贴在腿边。

　　“隗司你终于回来了！”

　　见到眼熟的另一个妖，司火撇撇嘴道：“你好。”

　　云练大妖一笑置之，连门都没进，携云扬长而去。

　　司火还在看那妖，小脑袋就被隗司捏着下巴扭了过来，大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他，“我恐你有事，急着赶回，你倒好，眼珠都要贴到人家身上去了。”

　　少年嘿嘿两声讨好笑道：“我哪有……”

　　隗司敛了神色，问他，“我闻到血腥味，你可有事？”

　　司火摇头，带着人往里面走，“是那个道童，他受伤了。”

　　屋里的相无耳梢微动。

　　那个道童？他垂着眸想：怎么那大妖一回来，竟是连我的名字都不肯叫了。

　　相无一身绣了仙鹤的道袍有些脏乱，他左手小臂被砍断，乌黑的断口往外吐着黑水，断肢截面一圈有丝状活物向外延展，乍一看不觉什么，凝神看却会让人颇为不适，心生诡异。

　　“下作的巫族手段。”

　　隗司走过来，抬起道童左臂细看，“青毒蛊线，请毒蛊线，请来容易送走难，围攻你们的人里有巫人？”

　　相无点头，“恐是元家族暗中培养的后手。”

　　巫人与巫族并无关系。

　　巫人是工具，只要寻得秘法，不论谁都能培养成型，甚至植入记忆、思想亦并非难事，优秀的巫人能做到外表与寻常凡人无异，饶是洪荒大能也难以看出区别，但巫人害人的手段诡谲，只要动手便能一探区别。

　　“你还想要这只手臂吗？”

　　“自然想要。”

　　“那些人在哪，”隗司说：“我连尸体都没见到。”

　　道童只当这大妖有办法为他治愈左臂，凭空掏出一瓶，瓶口窄细，瓶身修长，提起来晃荡两下，里面似有声音，再晃荡时，却是一点重量都感觉不到了。

　　隗司拿着瓶子往外走，临走前摸摸司火的脑袋，“我出去一趟，尽快回来。”

　　司火拉着他，“那隗司跟我约好，不要受伤。”

　　大妖看他半响，说：“你也是。”

　　话毕便离开了。

　　道童坐着没动，看着背影逆光的少年，说：“怎么不问他去哪里。”

　　少年转过身，神色奇怪，“那你怎么不告诉隗司，你是为了救我才断臂。”

　　“我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他知道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给你治好手臂的。”

　　“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喔。”

　　“不过比起这些，我更好奇另一个问题。”

　　道童问：“司火，你可是想置我于死地？”

　　二人与元家族对敌时，相无以左臂为代价救了司火，司火却在下一秒将他推向敌人，如果不是有从元始天尊处得到的法宝垫后，他恐无法活着走出那杀阵。

　　这边，司火遭到道童的质问。

　　那边，隗司已从瓶内仅存的活口中拷问出元家所在之地。

　　日沉月升，昏黄在天际留下的最后一抹阴影被夜色抹去，乌云坠在天边，遥遥西天佛光璀璨，寂静中甚至能听到众僧诵念佛经的浑厚法音，突然，一声惊叫响起，屏息再听，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就连之前听到的那声呼喊都仿若幻觉。

　　元家族上下七万九千六百余口，不论血脉疏亲、旁系近系、家卒家畜等，一夜间全员命丧黄泉，凡人的血是红色的，那红将占地千亩的宅院阁楼染得通红，血气上涌至空中，空气都变得粘稠至极，经此处飞过的野鸟被糊住感官，连逃离的方向也无法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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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山中，一行人冒雨前进。

　　雨水将衣袍淋得湿透，他们衣发脏乱，表情惊慌或麻木，仓惶狼狈至极。

　　“我们、我们究竟要逃、到何处……”

　　“少废话！不想死就继续逃！！”

　　“少爷慢点，小心脚下，这雨太大了……”

　　“安静点！后面的人跟上，都给老子闭嘴，你们想把那怪物引来不成？！！”

　　“…谁来…救救我们……”

　　这行人正是从隗司手中逃出来的元家活口。

　　这群人中有主有仆，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不知道那位形同杀魔的大妖为何对自己手下留情，在极近的生与死面前，没有人还去浪费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一行人找到机会逃出那方被血染红的大地，一路狂奔至此，他们不知道谁能救救他们，不知道逃到何处才是尽头。

　　当然，他们也不知道，隗司正跟在他们身后。

　　“前面好像有歇脚的地方——”

　　“是座庙！”

　　“快…快去看看是什么神仙的庙……”

　　洪荒能者无数，假若这庙里真有大能金身，这些仅存的元家族人也不是不能立刻信奉新神，要知道，元家族虽属于巫族势力，但他们本身对于巫族却是不存在信仰一说的.

　　比起神与信徒，巫族与元家族之间的关系更多是互利互惠的利益之交，好时便罢，坏时……巫族能冷眼看着隗司抹杀整个元家族，不外如是。

　　元家族的少爷带着家仆们冲进庙里，这庙从外面看着就破败不堪，屋顶漏雨，冷风夹着雨水穿堂而过，鬼哭狼嚎的厉风呼啸如同濒死之人的嘶吼声，被虫蛀空的大门早已倒塌，一行人站在庙内，满脸的警惕很快被巨大的失望所取代——此处没有神像金身。

　　无神可信。

　　无处可逃。

　　七万九千六百余人的死亡突然具现为无法再去躲避的真实，元家少爷猛地跪倒，膝盖在地上磕出清脆的咚声，身后族人湿衣湿发，无一不是面露死相，青口白面的模样，宛如厉鬼。

　　隗司正要现身，突然察觉到什么，停了动作，唇边露出笑意。

　　行末的几人只觉得浑身发冷，互相对视警觉，手臂上汗毛竖起。

　　“你们是何人？也是来躲雨的？”

　　这声音让元家族人互相搀扶着倒退两步，少爷身边的老仆人用湿透的袖子擦擦眼睛，壮着胆子走到最前面去，他看见没有神像的铸台后，走出个穿着长袍的中年男人。

　　这人身着长衫外褂，怀中鼓鼓，面相和善，眼里却透着只有商人才有的精明之气，若是司火在此，他定能认出此人，因为对方正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石头商人——这亦是让隗司露出笑容的原因。

　　老仆人和其他族人搀扶少爷站起来。

　　商人好心，架起柴火为众人取暖，湿漉漉的衣衫在火意的映照下泛黄，元家少爷被簇拥着坐在中间，双唇泛白地听老仆人给商人讲起元家今日所遇之事。

　　天际轰隆声响，雷声入耳，仿佛催命。

　　老仆人讲到数万族人被那邪性大妖索去性命，血流成河亦不为过时，双眼淌出泪水，旁边的元家幸存者见状，一时间悲从心起，低着脑袋痛泣的同时，恨意掺杂火光在眼底凝聚。

　　“荒唐——！！”

　　“天下竟会有这等丧心病狂之人！！？”

　　商人丢下手中柴枝愤然而立，他原是想顺手帮帮这些人，想着或能发展成自己的潜在客户，毕竟优秀的商人们都知道广交人缘的重要性，但老仆人一番诉说却是让他坐不住了，有那等滥杀无辜的凶性大妖存在，人间还能太平几日？若不太平，生意可就难做了。

　　思及此处，商人伸手摸到怀内。

　　老仆人眼底闪过精光，脸上依旧不显，“那大妖确实可恶至极，我们与他无仇无怨，他却想要将我族斩草除根，若不是我等几位老仆拼着性命将小少爷带出，恐怕……”

　　“实不相瞒这位先生，那大妖还在追杀我们，进这庙也是我们抱着最后一试的想法，若是有神像，便想着或许可以得到大能庇护，可此处——”

　　老仆人并未接着往下说，他长叹一口气，眼神落在铸台前东倒西歪的长案上，那里灰迹遍布，香炉被锈吞噬，连烛台都翻倒在桌腿边，更别谈贡品香火等供奉之物了。

　　商人被老人的语气所感，不再思索其它，右手从怀内缓缓拿出。

　　茫茫雨夜，灼灼火光，一尊手掌大小的木头人像出现在众人眼底，这木像质感上等，轮廓圆润，炸开的火星在空中散开，流星般围着‘他’飞舞，继而消失。

　　商人捧着此物，表情都变得虔诚静谧下来，“我一直对自己何德何能可以亲眼见到仙人感到困惑，拿到这尊像后依旧不得其解，现在再看，原来很多事早在冥冥之中就有了安排……”

　　隗司坐在铸台边看戏。

　　其身后，一轮光芒金身正在逐渐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