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里铃》玉置晃枝

8、延绵延

　　城中军营，昔日飘扬的楚国军旗折断了旗杆，倒在泥土里。

　　四周很安静，暗灰色的帷帐一个个隐在黑夜中，像伏在大地的囊包，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点点灵质燃起一把把荧光的火，染亮了这里。

　　浅风微微吹过带起一股淡淡的黏腻的奇异味道，像药味，从中央的主营帐传来。
　　路续看了眼苏遮，又抬头道：“是汲灵草。”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压低声音收敛身形往主营帐潜去。

　　从帐外悄悄往里望竟还能看见隐隐错错的人影，穿着楚军的行军服。
　　看来楚国那些幸存的将士都聚集在了这。

　　一个将领正背对着帐门口，弯着腰对中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将说：“军师，小尊王到底何时来，我已经快要不行了……”他手捂着自己的腹部，掩住的地方赫然横着一条巨大的刀口，血肉翻开隐约可见白骨，正汩汩向外冒着热血。再一凝目细看余下的那些将士，无一不是掉肉断骨的残相，竟还能颤颤巍巍地站在那。这场面着实有些骇人，苏遮微微挪动身子，不着痕迹地遮住了周未祈的视线。

　　那老将朝地上猛敲了敲手中的持杖，声音浑厚，“急什么！”精神也还显矍铄，“小尊王不来，我也自有办法。”

　　说着，他走到主帐中央那紫檀回纹的宝座前，弯下身子转动了雕刻着一虎头的扶椅，陡然一声，帐前那本挂着行军作战图的帷布缓缓向上收，现出其后一墙倒种着的药草，竟是一整面的汲灵草！而那汲灵草墙中间供着一团黑色荧光的物体。

　　掀开那一刻，本漂浮在帐外的万千灵质瞬间集了过来，被汲灵草吸收。
　　一整面汲灵草发着幽幽荧光，随着灵质越吸越多，那荧光就越来越盛，中间的黑色物体也越来越浓重。不一会儿，微蓝的叶子下就结出了一颗颗小小的黑色果实。

　　军师走上前从中摘下一颗，递给那将领，说：“把这药丸吃了，自拍脑门逼出自己的灵质，和着你的血写下你想活到的年月时辰即可。”

　　那将领听了很是激动，双手捧了汲灵草果实就要放进自己的嘴里，说时迟那时快，帐外一道白色刀风掀开帷帐劈了进来，径直打落了那将领手中的果实。
　　“谁！”

　　路续收回刀风走了进来。“盗他人草药，夺他人灵质，这位军师可真是厉害啊。”

　　“你是谁！”军师似气极了，挥舞起手中的持杖就要向路续呼来，“干你何事”！

　　路续手只微微一扬，张牙舞爪的军师就被打落了持杖。

　　“我是这汲灵草的主人，你说，干我何事？”

　　听见这话，老军师瞬间就僵住了，全身的血液都似倒流，主人？往生处主？

　　“今日，我就来收回这汲灵草，和你们那……不该得来的命。”路续语气温柔，轻轻吐出这句话，下一刻，所有的汲灵草都被拔出墙面，收进了他手腕若隐若现的见里铃里。

　　身后一众命数早绝的将士也纷纷倒了下去。

　　军师感觉到自己的灵质在瞬间聚集涌向脑门，看着那个人的手伸向汲灵草墙中央的黑色灵质，他大吼一声：“不！”
　　下一秒，也终是倒了下去。

　　路续手伸向那黑色物体，将聚拢在他周边的纯白灵质打了下来，然后轻轻开口，“出来吧。”

　　那黑色东西忽闪忽闪片刻，竟响起了小孩般的笑声，下一刻化作一个十三左右的俊俏男孩模样落在地上。

　　他笑着站起来，用还带着童真的声音啧啧说道，“怎么办，你杀死了我的军师诶。”语气好像是一个小男孩正抱怨着今天不小心弄丢了他的玩具。

　　“于暔，你不该投在此处。”路续淡淡地看着他。

　　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很新鲜的事，歪着头好奇道，“什么于暔？那不过是我往生的名字，今生，我是南尊王。”他微张开手臂像小鸟，欢快地跑到那中心的宝座坐下，又像贪玩好奇的小孩摸着上面的回纹说：“你看这个是我的！”，又用手摸了摸上面的老虎头，“这个也是我的！”，再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那些将士的尸体，“他们也是我的！”。他咯咯笑着，直接踩在了宝座上张开双手，“他们都以我为尊，叫我小尊王，哈哈哈哈。”

　　“可这，从不是你该得了。”

　　“为什么？”他好似有些不解，“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我是楚国王上的义子，我！贵为南尊王！这一切凭什么不是我该得的？”说到最后几字，终是藏不住带了点愠怒。

　　他又笑了笑说：“我只需略施小计便可叫那万人之上的王收我做义子，再在他耳边轻轻说一句我有叫他延绵千年的法子，他就乖乖听我的了。你看，不消我多说，他就知道把这满国的优质灵质献给我，哈哈哈哈多简单啊。”他似无辜楚楚般眨了眨眼，“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你为得他人寿命教楚王发起一次次战事，看战火连天死伤成河，竟觉好玩？”苏遮捏紧了手忍不住质问道。

　　“为什么不？这战火烧得越大，灵质也就越多，我也就能活得越长。哈哈哈哈烧吧烧吧！再烧大些！”说完，他走下那宝座径直朝路续冲来，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想活多久就活多久，你这往生处主能奈我何？”

作者有话说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