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游戏》云白子珏

5、林朗（3）

　　医生调了调病床，攻无禁突然感觉到胸口的剧痛，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手已经下意识按到了伤口的位置，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间沁出一层冷汗，剧烈地喘息着。

　　“疼？”医生没有立刻放下病床，而是保持这样的高度抓开他的手，褐色处的绷带被迅速染红，显然是伤口开裂了。

　　解开绷带，胸口切开又缝合过的伤口原本愈合得很好，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裂开了，许是刚刚攻无禁的动作太大，现在看上去十分严重，伤口翻卷，全都是血。

　　“没事，再缝一次就好了，别怕啊。”医生一边示意护士去拿东西，还一边安慰攻无禁：“放松，别一直绷着肌肉，马上就不疼了。”

　　病房变得有些吵闹，攻无禁没坚持一会就再次陷入昏睡，心中却清晰地认识到了这里不是梦，不是因为疼了，而是就像突然被人用凉水泼了脑袋，瞬间从恍惚中惊醒。

　　刚才他仿佛近距离接触到了死亡，但他不想死。

　　好像猛然间就没了伴随他一生的那种了无生趣的感觉，当抛弃了求死不能的惯性思维后，林朗的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这是个完全新鲜的世界。

　　……

　　执局仍然处于繁忙之中，问询室中的大部分人已经配合他们讲了所有他们知道的事，就连当初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也都问了一遍，可收集到的线索都没什么用处。

　　“古队，医院那边说林朗醒了。”

　　古队拿起外套：“走，我们去医院看看。”

　　两人刚准备出门，执警接了个电话，回头看向古队：“……医院说，林朗的伤口裂开，又陷入昏迷了。”

　　古队只好把外套放下：“林朗的情况怎么样？”

　　执警道：“之前伤口恢复地还不错，只是开裂的原因不明，正准备重新缝合，这次昏迷的时间可能会更长，如果伤口不重复裂开的话，危险不大。”

　　古队点点头：“秦女士什么时候到？”

　　执警想起她就觉得无奈：“上午您去取证的时候她过来拿走了林朗家里的钥匙，说自己要去现场看看，让我们不用管她……特殊组的人真是动不动就要特权。”

　　古队耸了耸肩：“有特权证明付出得多，只要他们符合他们的规矩，也闹不到咱们这来。”

　　执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确实，特殊组那群人虽然动不动就要这要那，但确实好像每次都遵守规矩，该出示的文件也没少过，就是性格太傲慢了。”

　　……

　　半梦半醒中，攻无禁仿佛到了一个奇特的世界里，这里比现实更暗一些，有着各种各样的人，只是它们各自发着光，看起来更像是灵魂。

　　他曾在他的世界中见过这样的灵魂，没有了□□作为载体，它们多半不能说话，正常人也都感知不到它们，他们也感知不到别人。

　　有些灵魂会直接降生，有些灵魂会重复死前的痛苦，直至灵魂消磨干净，剩下的绝大部分灵魂都只会重复做某件事，直到灵魂完全透明才会降生，大抵是与善恶有关的。

　　攻无禁曾见过自己父亲的灵魂在他房间一直叫他娶妻，也见过母亲的灵魂不断为大哥叠被，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是他们世界里的轮回。

　　他也曾见过特别的鬼，还存在着思想，似乎能感觉到生人，只是没有生人能感觉到它，日子一长，那样的鬼也会被渐渐消磨，慢慢变成只知重复的灵魂。

　　显然这个世界的轮回不同，如果说他的前世是人与鬼都存在在一片天地下的话，那么这里显然更像是独立的空间。

　　正因这里与外面不互通，攻无禁才在外面看不到它们，又在里面看不到人类，或许这里更像是他前世曾听人说过的“人死后会到的阴世”。

　　这里的色调的气味都与外面不同，非要说的话，这里对活人来说可能闻起来更血腥、更阴郁，明明是相同的风景，却到处都是血。

　　这些“血”自然不是真的血，而是有灵魂一遍遍重复死亡的痛苦时遗留下的痕迹，尽管他前世的灵魂不会留下这种痕迹，可他仍然能感觉到它们是如何产生的，哪怕这个位置已经没有灵魂在了。

　　尽管这里依然可以被想成是梦，但攻无禁不会再故意无视现实了，既然他感觉到这里是真实存在的，就不必去逃避它。

　　所以……他死了？攻无禁好奇地看了看周围，刚想四处走一走，就被一个突然出现的淡色人影拦住了去路：“你是……用了我身体的人吗？”

　　攻无禁顿了顿：“你是林朗？”

　　人影似是点了点头：“我已经死了，原本要立刻投胎的，但你的到来治愈了我死亡时的致命伤，让我能留在这里等你出现。”

　　攻无禁一怔。

　　人影忙道：“不用担心，我的确已经死了，哪怕我的躯体活过来，我也不能复活，拉你进来也不是要质问你什么，而是想求你帮我个忙。”

　　攻无禁没有说话。

　　人影顿了一下，发觉攻无禁没有提问的打算，便继续道：“我想让你帮我查清我养父的死。”

　　攻无禁敛眸，发现林朗的记忆中确实没有养父被杀的片段。

　　林朗是被封印过的半魔，即使他被刺激到魔性大增，也只能用得出普通人的手段，而林朗在摆脱了魔性的控制之后，他养父死亡的场景实在不像普通人的手段。

　　只是林朗也没有自己被魔性控制时的记忆，完全不清楚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林朗对他养父有感情，方寸大乱下没有注意到这些疑点，下意识认为是自己发狠的时候干的，可是林朗养父死亡时的惨状，林朗根本做不到。

　　想来林朗是在死亡之后才发现了疑点，所以决定留下来让他帮忙，不过这件事就算没有林朗要求他也是会查的。

　　攻无禁应了此事，四周的景色便渐渐淡去，阴世好像只是一个睡到一半而产生的短暂梦境，一时间又有些分不清真假。

　　……

　　不知过去多久，再次清醒的攻无禁闭着眼睛，下意识回忆了一遍林朗的记忆，对林朗的一切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从来没有见过电脑，也从来没有见过林朗印象中的人人平等，更从来没有见过恶魔，他的世界就没有类人的奇怪生命，也或许是他不知道。

　　攻无禁一愣，发觉这些不是错觉，虽然他哪怕错觉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类极其想要探寻的渴望感，总之，他好像真的不想死了。

　　男人仿佛又出现在他的面前，用赞赏的眼神看着他：“……我要告诉你一个更坏的消息，你有东西永远留在了魔鬼身边，如果你消失，仍会被留在那里的东西吸引回去。”

　　——这根本就不是坏消息，如果那位魔鬼留下的东西就是他“不想活”的心思的话。

　　这东西，他宁可永远都不拿回来。

　　攻无禁有些高兴，他实在很少能感受到高兴的心情，不由得又高兴了几分，兀自傻笑一会儿之后，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睁开眼睛、摊开右手看过去。

　　之前他一直把这些当做梦，完全忽略了某些和林朗记忆中不一样的地方，这才有心思研究。

　　他的右手拇指和中指都有相似又不同的黑色印记，三根手指指腹印记外还有个七芒星的图案，刚好覆盖指腹的全部，图案外顺着指骨分明的手指汇聚在掌心，有些像缺失了两角的五芒星。

　　再细细看去，整个右手都有不同的印记，每根手指的指腹都有，只是无名指和小指上的印记为白色，在白皙的手掌上看不大清楚。

　　手掌的中心的确是完整的五芒星，却只有三根手指上的印记为黑色，致使三个星角十分显眼，其余部分则是大片的白色，不细看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大片大片的图案和印记让攻无禁感到毛骨悚然，下意识顺着手掌看向手腕，青白的血管似乎也连接着图案，就连手臂都有密密麻麻的痕迹。

　　攻无禁刚想起身看看身上，就因为心口上的伤疼得一滞，再低头，好像除了右手上明显的图案之外，其它的图案和颜色都消失不见了，不知道是颜色变淡了，还是他出现了幻觉。

　　“手怎么了吗？”医生大抵是发现他醒过来了，及时出现在病房里：“感觉用不上力？这是正常的，药劲过去会好很多。”

　　攻无禁收回手，对医生点点头，终于想起来林朗的请求，于是直言问道：“是何……谁送我来的？”

　　医生一边操作着攻无禁旁边的仪器一边回答：“执警啊，如果不是你邻居及时报了警，你这样的伤可就不只是休克假死了。”

　　执警……虽然他们有可能展开调查，但有可能得到线索吗？

　　医生看着沉思的攻无禁笑了笑：“你放心，执方那边已经有线索了，你就专心养伤，等痊愈那天，会有人找你说的。”

　　攻无禁一愣：“有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