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游戏》云白子珏

4、林朗（2）

　　林朗死亡当夜，有福小区402室的女人把耳朵贴在墙上，实际不用这么听都能听得清里面在吵嚷什么，男人粗鲁地喊着媳妇陪老子睡觉天经地义，女声尖利的叫喊满是抗拒。

　　小区的401室是林朗家，作为邻里，她不可能不知道林朗家里的情况，只是……这次吵得实在太凶了些，不会出事吧？

　　女人急切地在房间转了转，拿出手机打给物业。

　　过了一会，女人从猫眼看向外面，物业的代表是个瘦弱的男人，门一开，男人拎着酒瓶子，满身肌肉的样子先震慑到了物业，没说几句话，物业就战战兢兢地走了。

　　房内的叫喊已经化为了细细的哭泣，女人想了想，拨通了报警电话。

　　执警半小时之后赶到，女人接到电话连忙下楼，迎着执警简单说了说那家人的情况，跟在两位执警身后感觉十分安全。

　　女人上前敲了门，刚才物业来的时候还出现的男人没有声音，安静得不太正常。

　　物业又被重新叫了回来，打电话也没人接，执警敏锐地闻到了血腥味，怎么敲门都没人应，无奈只能把门踹开。

　　房间内到处都是打翻的家具，血腥味冲地令人发晕，从听到吵架到执警来，这么短的时间房内便成血海。

　　执警们立即变了脸色，一人打电话叫人冲进房间，另一人留下询问报警人做笔录，邻居只从门口看到了到处都是血，七嘴八舌的，把他们知道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

　　房间很快被封锁，两具尸体和一堆零散的尸块抬了出去，报警人和几个知道不少的邻居跟去了执局做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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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朗家不容易，街坊邻居们都知道，尤其是那个丢了工作的酒鬼总和孩子动手，偶尔被他们撞见了，邻里间都会拉拉偏架，总不能老让那酒鬼折腾孩子不是？

　　以前他们家还住着个老太太，从来不跟他们一起遛弯，每天就看着家里面的婆娘，折腾得家里全是破事。

　　那时候他们就知道那汉子多半也不是个好的，但到底是人家小两口之间的事，只在背地里拿这家人当典型说过一两句，觉得林朗这孩子被这户人家收养，实在倒霉。

　　不过他们知道归知道，表面还是维持了这一家妥帖的，谁也没说当着面戳人心窝子。

　　那酒鬼没丢工作前也是人模人样的，少有凶成那样的时候，当时他还对自己婆娘回护地紧，后来就是那老太太折腾，那汉子才动手打媳妇的。

　　接着老太太和林家媳妇进了医院，也不知道医院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反正那汉子回来就把老太太送养老院去了。

　　他们听说他家媳妇跟汉子硬气了一回，要离婚，邻里可没少叫好，可惜到最后没能离成，不过跟离了也差不多，两人都分房睡了，就当没有那张结婚证。

　　再后来那家消停了两年，大家伙以为没了老太太，那家汉子改好了，谁知道汉子又丢了工作，故态复萌，比老太太都能作。

　　晚上……是那家汉子出去喝酒，林朗好像身上的钱不够回家取，然后把他爸接回来了，自己又走了，过了一会他们家就突然吵吵起来，好像是汉子要婆娘陪他睡觉，婆娘不肯。

　　“后来呢？”

　　“我听吵得那个凶啊，还听见打架的声音了，忙就给物业打了电话，物业过去敲门的时候，那家汉子手里还提着酒瓶子，没说两句就把门关上了。”

　　“怎么想到要报警？”

　　“他家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可恨了，而且那汉子可壮，我担心出事，林朗不在家，那汉子又明显喝醉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不得是件人命关天的大事？”

　　执局中的执警来去匆匆，问询室门口几个明显相互认识的人正小声攀谈，再往外，几个年轻人吵成一团，负责的执警正在旁边劝解着。

　　“林朗是几点回家的？”

　　女人想了想：“哦，我刚报完警就听见林朗的声音了，他应该在楼下碰到了物业的人说了几句话，之后林朗喊妈，我心想坏了，可别是来不及了，就想着赶紧去敲门看看。”

　　执警点头：“然后呢？”

　　女人皱着眉：“那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也不是惨叫吧，我形容不出来，就像是野兽的嚎叫，可吓人了，我就没敢出去，然后就接到了你们的电话，下楼跟你们一起过去了。”

　　“那之后还听到了什么？就是叫声之后。”

　　“没什么了，那声音可大了，应该楼上楼下都听见了，接到你们电话的时候刚停，我下楼的时候也没听到什么声音，之后古队长都跟我在一起。”

　　执警收起面前的东西，点了点头：“谢谢您的配合，如果想起什么来，随时联系我们。”

　　另一间问询室，一个男人也在滔滔不绝：“要说奇怪的事？我看到林朗回来的时候简单跟他说了他家里的情况，林朗跑回去的时候，还有个人也突然跑了起来，这么一想，说不定是跟着林朗的？”

　　“还有个人？”

　　男人点头：“那是个挺漂亮的女人，我没见过，她没有跟林朗一起走，要不是林朗匆忙往家赶，那女人一下子就跑起来，我可能还注意不到。”

　　执警拿出一张从监控处截下的模糊照片：“是她吗？”

　　男人看了看照片，不大肯定：“我当时光顾着看脸了，毕竟长那么漂亮的女子不多见，不过确实穿着黑色的风衣……应该是她吧。”

　　“那你能把她的容貌描述出来吗？”

　　男人一愣，立刻点头：“能，我记得很清楚，她是瓜子脸、眼睛很大，好像带了红色的美瞳，披肩的散发，细眉，鼻子挺小的……”

　　问询室有执警敲了敲门：“古队。”

　　手拿照片的执警抬头看了门口的人一眼，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古队，林朗还活着。”

　　男人惊讶抬头：“林朗？”

　　执警点头：“法医解刨前做检查的时候发现的，林朗只是陷入了假死状态，现在已经送去了医院，由孟医生负责手术。”

　　古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这件事暂时隐瞒，我去找局长，你去带物业那人画像，这事应该另有隐情。”

　　执警愣了一下：“另有隐情？林朗不是激情杀人再畏罪自杀？”

　　古队用下巴指了指问询室：“你可以看看物业的笔录，对了，林朗当天的行程都查到了吗？”

　　执警摇摇头：“去查的人还没回来，我等会问问？”

　　古队点头：“你先进去，我去找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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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攻无禁睁开眼睛，这是个白蓝色的房间，十分素净，看起来像个卧室，只是床边还有看不懂的仪器滴滴作响，大概是在……医院？

　　他的上身绑着洁白的绷带，心口处有一块明显的褐色，腿上套着蓝白条纹的裤子，不知是什么材料，感觉颇为舒适。

　　抬起双手，手背上没有自己曾救下某个姑娘时留下的咬伤，也没有小时候练轻功时摔倒在石头上时的划痕，只有青紫的针孔，让他能立刻发觉——这不是他的手。

　　攻无禁把手翻转，手掌同样白皙，没有他的剑茧，倒是右手上有经常握拳才会出现的薄茧，如果对应林朗的记忆，这是“握笔”的痕迹。

　　他恍惚地把手放下，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洁白的墙面让人感觉有些眩晕，恍然间好像他没有“借尸还魂”，这一切都是一场荒诞至极的梦，那个男人是，这副身体也是。

　　这里一定是梦，哪有人会不死不灭？哪有什么无尽的永恒？而且这世界他简直闻所未闻，只能存在幻想里才对。

　　说不定是他睡前看了哪个笔墨客写的话本子，自然而然就让他梦到了这个地方，至于他没有看话本子的记忆，无非是梦中记忆混乱才导致的不记得。

　　他重新闭上眼睛，一遍遍说服自己，没一会，有护士察觉到他醒来过来查看：“你醒了？现在有没有哪里疼？”

　　女生身上的光不亮不暗，色彩平平淡淡，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

　　攻无禁不说话，护士也不再问，按了旁边的铃就自顾自地开始调整那些看不懂的仪器，房间中的人越来越多，一群人说着林朗可能听得懂，但他完全听不懂的话。

　　医生抬了抬他的眼皮，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林朗？意识还清醒吗？”

　　攻无禁眼珠动了动，视线缓缓聚焦面前的医生身上，被炫目的光芒迷得怔了一下，心中敬佩之情骤起，下意识答道：“我无事。”

　　医生的状态似乎有点兴奋：“幸亏送来得早，再加上你的心脏位置偏移，那柄刀没有切到关键脏器，不然就不是假死了！”

　　人们的悲欢并不相通，就像满屋人都在兴高采烈，好似真心为他的死里逃生高兴，可他完全感受不到有什么可高兴的，只是犹自感慨梦境的毫无逻辑。

　　如果他确实进入的是林朗的躯壳，那更说明林朗已死，他能看到人的灵魂，分得清尸体和活物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