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使》寻壑

4、故友

　　格洛柯抱着萨恩一路回了小别墅。
　　萨恩自说完那几句话后就晕了过去，除了一直到格洛柯为他换完衣服洗完澡都没什么反应之外，看起来真的很像只是睡着了。
　　格洛柯为格洛柯盖上一张薄毯，看了眼旁边的老管家，便走了出去。
　　他站在三楼走廊边，手臂撑在楼梯扶手上，身上是还没来得及换的护具。
　　老管家掩上萨恩的房门，跟了上来。
　　他看起来像是准备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从这里向下看，可以看到二楼的餐厅，那里有来来往往的正在准备食物的佣人。
　　格洛柯看了一会儿，问：“你们似乎从没打算过撤去地下城？”他顿了顿，又自嘲般地笑了笑，“对了，你们早知道萨恩能解决，只有我不知道而已。”
　　“算了，反正都结束了，我再像个小孩子一样置气也没意义。所以……你现在肯说了？萨恩是谁？”
　　别墅里的灯光很亮，亮到可以照清楚老管家脸上的每一道皱纹。
　　他动了动嘴，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该从哪开始。
　　“我还清楚的记得，你父亲第一次捡到萨恩时是43岁，刚任城主两年。萨恩那时候看起来和现在差不多模样……”
　　帕特是在城郊慰问士兵们的时候捡到的萨恩。
　　那时候萨恩满身是泥，可怜兮兮的蜷在维尔河边上的草丛里。
　　帕特看到了就说了句：“这小孩儿看着挺可怜，带回去收拾收拾，给点儿吃的送回家吧。”
　　据帕特说，那是萨恩并没有睁过眼，但却记住了他。
　　再次见面是在战场上，当时维尔处于劣势，于是帕特决定带人突袭。但不幸的是，帕特在途中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山谷，正以为不可能活下来的时候，萨恩来了。
　　萨恩那时候是成年模样，帕特并没有认出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因为这一次萨恩的相助，帕特缔造了他历史上第一次战场上的神话，两人也从此也成为至交。
　　“……后来萨恩告诉了帕特两人曾经见过面的事，也说出了他身上的秘密。”
　　“秘密？”格洛柯听着听着就入了神，听到这儿不由得反问，“翅膀的秘密？”
　　老管家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道：“差不多，据萨恩说……”
　　据萨恩说，他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得罪了一个人，那人给他下了个诅咒――永生。
　　帕特就鬼迷心窍的问了句，永生是不是很痛苦？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不就是往人伤疤上戳吗，但萨恩不在意，他说：“太久了，早就不记得了。”
　　萨恩说，再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偶然找到一处神的遗址，神告诉萨恩，他虽然解不开诅咒，但他可以让萨恩被诅咒的生活好受一点。
　　于是萨恩获得了一双翅膀和一身神力。
　　“从那以后，萨恩以一切自然光为食，也可以正常长大到青年模样。”
　　格洛柯心想：怪不得他总要晒太阳。
　　“但这力量有个弊端，如果一次性输出过多的神力，身体就会缩小至幼年，并且还会……”
　　“会”字还没说完，两人就听到身后的房间里传出一阵响动。
　　格洛柯忙转身推门而入，正要检查出了什么状况，却看到一个带着翅膀的小孩儿正在费力地爬着窗户。
　　小萨恩：“……”
　　慢一步赶来的老管家：“……”
　　萨恩解释：“杰斯特，你知道的，我得晒太阳。”他悄悄收起翅膀，再偷偷瞄了格洛柯一眼，问老管家，“他是谁？为什么在这儿？帕特呢？”
　　杰斯特是老管家的名字。
　　杰斯特这才默默补充刚刚没说完的话：“……并且会记忆错乱。”
　　格洛柯：……哦，懂了，就是他记得你们，忘记我了嘛。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牙疼。
　　“记忆错乱？”萨恩听到他们的对话，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显是小孩子的手脚。
　　他再抬头时也有一瞬间感觉到牙疼。
　　小萨恩看向格洛柯，一脸真诚的抱歉道：“所以我本来应该认识你，但现在忘了？”
　　格洛柯：“其实你没必要再说出来。”
　　空气一度凝结成冰――
　　杰斯特见状忙站出来打圆场：“别担心格洛柯，他只是时不时错乱一下，说不定明天他一觉醒来就记起您忘记我了呢。”
　　说完杰斯特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抬头一看，小萨恩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杰斯特笑容一僵：“我不是那个意思，反正就是，等您长大自己就会想起来……”
　　这位可怜的年近70的老绅士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只好闭嘴不言。
　　萨恩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冲格洛柯挑眉：“你吓到老人家了。”
　　格洛柯想说究竟谁吓的你心里没点数？萨恩并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等等，”他忽然指指杰斯特又指指格洛柯：“他刚刚叫你什么？”
　　杰斯特大概是觉得自己刚刚身为长辈丢了脸，这会儿并不打算开口。
　　格洛柯只好自己回答：“格洛柯，怎么了？”
　　萨恩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你就是帕特收养的小孩儿？”萨恩没什么语气，但在场的人都还是听出了些唏嘘之感。
　　格洛柯没接话，估计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还认为自己还是个小孩儿的人交流吧。
　　没人搭理萨恩，他就自顾自的继续说：“没想到一觉醒来，帕特他儿子都这么大了。对了，帕特人呢？他这会儿是不是头发都白了？”
　　杰斯特摸摸鼻子，扭过头去，格洛柯看起来也不太想说这个话题。
　　萨恩到底不是个真正的小孩子，一眼就看出来两人的意思。
　　他面上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快到让人分不清那是错觉还是他掩饰的太好。
　　他说：“也是，格洛柯都长这么大了……”他没说下去，但也不想就此沉默，只好换了个话题，假装歉意道：“各位，我还得去晒太阳，先失陪了。”
　　说完就绕过两人规规矩矩的从楼梯下了楼。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快到午饭的时间。
　　杰斯特见格洛柯低着头不动，提醒道：“冒昧打断您的思考，您已经快两天没吃饭了。”
　　格洛柯没理杰斯特的提醒，很是疑惑的问了一句：“明明昨天他还对谁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嘴这么毒？”
　　杰斯特看起来对此感触颇深，他一脸不敢苟同的模样：“据恢复记忆时的萨恩说，那是因为他到了生理上的青春期，再加上记忆错乱，所以才稍稍内向了些。”
　　格洛柯顿时也是一脸不敢苟同的模样。

　　一切似乎就这么过去了，每一天过得都简单且平凡。
　　格洛柯白天处理公务，傍晚落日时回家还能碰上晒完太阳准备回去的萨恩，如果稍微清闲一点，格洛柯中午还能和萨恩一起晒一会儿太阳。
　　小萨恩还是会在太阳下谁一觉醒来后重新记忆错乱，有时候只认识帕特，有时候只记得格洛柯捡过他，也有时候谁也不记得。
　　但好在，萨恩一直记得自己记忆会错乱这件事，大概是很久以前那位神给他留的一点余地吧。
　　但格洛柯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他对那场梦一般的灾难的原因总是耿耿于怀，他总觉得这件事背后一定藏着更多事。
　　不过很快，格洛柯的注意了就被另一件事给转移了。
　　那就是，我们的小萨恩长高了！
　　这天傍晚，别墅的两人再一次经历了萨恩的睁眼不记事后，格洛柯忽然站起来摸了摸萨恩的脑袋。
　　“你怎么就忽然快到我肩膀了？”格洛柯很是惊奇。
　　萨恩此时恰好记得他们三人相处的那三个月中的一些片段，忍不住回怼：“城主大人您才发现啊，当初您捡我的时候我看起来只有十岁多点儿，后来一直长到十七八岁的模样，您都没发现，您可真是反应迅速。”
　　格洛柯又牙疼起来，但偏偏萨恩说的是事实，他还无处反驳。
　　他想了想，清了清嗓子问：“你每次醒都记得不同的事，为什么就没一次记得乌云压城那天的事呢？”
　　杰斯特瞥了他一眼，没拆穿他生硬的转移话题的方式。
　　萨恩闻言却忽然变了脸色：“什么乌云压城？”
　　格洛柯见他反应不太对，也重视起来，跟他解释了那天发生的变故和结果。
　　解释完后，格洛柯再看萨恩时，见他面色不太好，顿时心下一沉。
　　萨恩听完少有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简单解释了一句：“是诅咒。”
　　格洛柯惊：“又是诅咒？！”
　　“没错，具体因为什么而来的我记不清了，但从我现有的记忆来看，那天的乌云只是个开始。”萨恩说到这儿忽然顿住，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说，“记忆到这儿有点不太清晰，应该后面还有暴雨、旱灾，还有……嘶，想不起来了。对了，现在距离起乌云那天多久了？”
　　“15天。”
　　“时间不多了，最多还有半个月。这期间内必须尽快做好防洪，还有旁边的维尔河，要加固堤坝，如果有时间最好多续些水留着备用，暴雨以后紧接着就是干旱，要有所准备……”萨恩把能想到的所有事情一一交代，“还有，从明天开始我会加紧吸收能量，我尽量把能想到的都写下来给你，你记得留好。”
　　萨恩说完看着格洛柯，有些话没说，但格洛柯明白。
　　他端坐起来，以一名上将的姿态承诺：
　　“你放心，既然我做了城主，那么我在，维尔在；我亡，维尔也不会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