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使》寻壑

3、玫瑰塔

　　老管家的嘴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犹豫了好些时候才回答：“这些事是他们该解决的，没道理你一个小孩子来插手，等……”
　　“等什么？”老管家的话没说完，格洛柯就暴躁的坐起来低吼了一句，“等一切结束之后给我个轻描淡写的故事？我是小孩子，那萨恩呢？最起码他看着比我还小！你难道就忍心？”
　　老管家一怔，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又怎么可能不担心萨恩，他只是……只是想少牵扯几个人进去而已。
　　格洛柯生气归生气，不可能真的对这么一位老人发火。
　　但有种心焦的感觉一直烧着他，烧得他难受，烧得他心脏火辣辣的疼。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会发生。
　　他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双手自然垂着，像是在闭目养神。
　　格洛柯没发现的是，他已经下意识的把萨恩划在了自己人的圈子里，下意识的去维护他、担心他，而至于为什么他会产生这些“下意识”，就更无从考证了。
　　会议桌上沉默了半个多小时的手机突然再次催命似的响起，格洛柯用两只手抹了一把脸，才接通电话：“说。”
　　“报告上，城主，刚刚有一个人，类似人但长了一对黑色翅膀的生物飞上了城中心的玫瑰塔，帮咱们暂时挡住了雷电。”
　　“什么！”格洛柯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椅子在瓷地板上“呲啦”一声滑到后面。
　　黑色翅膀……萨恩？
　　“具体情况还是得您亲自过来才能清楚……”
　　格洛柯没让手下再废话，飞快地说了一句“半个小时内一部第12队抽调60人，另调直升机一架，城中心玫瑰塔集合”便吩咐调车出发。
　　玫瑰塔是二十年前帕特命人建的，当时格洛柯还不到十岁，许多事都不是很了解，因此对于玫瑰塔建立的初衷并不清楚，只知道后来这座维尔最高的建筑最后只成了一处观赏景点。
　　玫瑰塔因为塔下种满玫瑰的玫瑰池而得名，每到花期，玫瑰池里的玫瑰竞相开放，倒也算得上是一处盛景。
　　而现在，算是受这高耸入云的玫瑰塔的连累罢，这些花啊叶啊什么的全被雷电给劈了个外焦里嫩，大部分都遭了殃，软趴趴的倒在地上，只有一小部分较为幸运，暂时没受到波及。
　　格洛柯从能看见玫瑰塔起就死死盯着塔顶上的一个黑影。
　　那是萨恩。
　　也不知道萨恩哪一点惹了老天不高兴，这会儿雷电乌云什么的全都一股脑儿往他身上撞。那小小的一个身体居然也就这么全都挡了下来，笔直的立在塔顶，纹丝不动。
　　格洛柯的副官斯内德一见城主的车到了就立刻上前。格洛柯打开车门出来，斯内德敬了个军礼后便立刻汇报：“报告！一部12队第11、27、34、51支队已全部到齐，随时待命。”
　　格洛柯眼神扫过不远处列成方队的60人，“嗯”了一声：“防御准备的怎么样了？”
　　斯内德回答：“各部门刚刚已全部就绪，只是……”只是维尔的防御堡是以玫瑰塔顶为顶部，一旦开启，塔顶上的那家伙怕是要被坑了。
　　后面的话斯内德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明白，接下来总要做一个取舍。
　　格洛柯皱了皱眉，又看向玫瑰塔顶：“开启防御堡后能抵挡多久？”
　　大家都能看出来，这雷不对劲。
　　来得快的不对劲，也强的不对劲。
　　可怜的副官面上透出些为难：“最多……40分钟。”
　　40分钟。
　　他们甚至不知道这场灾难的起因，更别说什么时候会结束，该怎么应对。
　　如果一直不结束……斯内德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传令，维尔全部公民立刻准备转移，去地下城暂避。直升机呢？”格洛柯一边快速吩咐，一边从车上拿出护具穿戴好，走向直升机。
　　“报告，3007号直升机已就位。”不远处的一名士兵答道。
　　“上将，太危险了……”斯内德慌忙跟上格洛柯的脚步，却被格洛柯打断：
　　“维尔上将副官斯内德！”
　　被点名的副官先生双腿迅速并拢敬了个军礼：“到！”
　　“我问你，你能否出色的完成上级刚刚交代的任务？”
　　斯内德眼神带着一丝不忍。
　　“能！”
　　“好！那我再交给你一个任务，一会儿等我接下他之后，立刻启动防御堡。启动之后，不要有一丝犹豫，立刻撤去地下城，记住，”格洛柯在直升机前顿了一步，“一切以自身安全为先。”
　　言毕，格洛柯立刻上了直升机，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是！请上将也一切以自身安全为先！”
　　天空的雷声不断，直升机启动的声音轰轰作响，但斯内德还是在这嘈杂声中听到了那一句回答：“收到！”
　　直升机缓缓升空，在它下面，那位副官正有序准备进行撤离事宜，先前召集的60名士兵前去开启地下城入口。
　　玫瑰塔顶的萨恩终于注意到了下面的动静，他伸展着一双翅膀挡着天上的雷电，又望了一眼还在下压的乌云，然后再向下看时，对上了格洛柯的眼睛。
　　“……”萨恩无语片刻，道：“你上来干嘛？”言语间是满满的嫌弃。
　　格洛柯这才发现萨恩和之前的小萨恩不太一样。“你怎么，好像长大了？”
　　先前还是十七八岁瘦瘦弱弱的模样，现在无论是身高还是嗓音亦或是面容，都更接近成年人。
　　萨恩言简意赅的答道：“这雷对我有益。”
　　于是城主大人终于发现，萨恩从始至终都不是什么强撑着不肯倒下，而是自然而然的站立在塔顶，就像平时晒太阳一样。
　　这个事实显然对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城主大人打击不小。
　　“所以这雷根本不算什么灾难，只是……”
　　是什么？格洛柯也不知道。因为如果没有萨恩，这雷对于他们来说还是灾难。
　　“雷确实没什么问题，但……看到那云了吗？等它淹没维尔，这片土地上什么都活不了，”萨恩淡淡地说，然后他斜睨了格洛柯一眼，问，“你怎么还不下去？”
　　还是满满的嫌弃。
　　格洛柯已经顾不上感受被嫌弃的感觉了，他皱着眉忙说：“那你赶紧上来，维尔的防御措施已经就绪，我们可以去地下城……”
　　格洛柯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地面，那里有密密麻麻的人在迅速且有序的进行转移。
　　地面上的斯内德副官紧紧盯着天上的那架直升机，手里拿着通讯器，随时准备下令开启防御堡。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近了。
　　斯内德的额头上泌出了细细的汗珠，握着通讯器的手指关节处有些泛白。
　　萨恩听得不耐，眯着眼看着天上翻滚着乌云，嘴里默念着什么。某一刻，他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到了。”
　　于是地面上的斯内德便看到这样一副画面：自家城主跟那个未知生物谈了许久，某一刻似乎是谈崩了，那双巨大的黑色翅膀猛地一扇，然后飞上天去。
　　斯内德瞪大了双眼，握着通讯器正准备下令，突然天空“嘭”的一声爆出出一阵刺眼的白光。
　　一瞬间，地面上所有人捂住双耳，闭眼蹲下，长久黑暗笼罩下的眼睛根本无法适应如此强烈的光亮。
　　斯内德冲着通讯器嘶吼：“开启防御！快！”
　　然而强光和爆炸声之下根本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而且就算听见了，也不一定来得及做出反应。
　　格洛柯驾驶着直升机，离天空最近。
　　但他没有闭眼，也没有捂住双耳，因此他有幸看见：在那片强光之后，是一对巨大的、足以遮天蔽日的翅膀。
　　那对翅膀仿佛利刃出鞘，划破了乌云。
　　终于，云开雾散，白光渐渐散去，人们这才发现，一夜过去了，这会儿刚好是早晨。
　　这时的阳光正好，洒在身上，再舒适不过了。

　　格洛柯的眼睛有那么一会儿什么也看不见，等他渐渐缓过来时，只见直升机旁边的副驾驶上多了一团黑色不明物。
　　那团不明物体好半天才显露出一张脸来，看样子是小萨恩。
　　他怎么又变小了？
　　格洛柯疑问地看着他。
　　萨恩勉强笑了笑，嘴唇动了动。
　　格洛柯听不见，耳鸣太大，但他看见萨恩的口型，是：“终于缓过来了？还不错，没摔下去。”
　　他又仿佛能听见了，他听见了一句：“终于睁眼了？还不错，没忘了我。”
　　地上的人们熬过了白光和爆炸声，望着蓝天白云好半天不能回神。
　　直升机缓缓降落。
　　斯内德忙上前迎接，却见自家的城主大人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下来。
　　这小孩儿他见过，在城主家。
　　但和他从前所见不同的是，这小孩儿背后有一对黑翅。
　　副官大人就此愣在原地。
　　这小孩儿就是再次缩小的萨恩。
　　格洛柯抱着萨恩一路往自己家走去，路过地下城入口时忽然听见了点声音。
　　那是两个小孩儿自以为在说悄悄话，但实际却讨论地很大声。
　　有个女孩子的声音说：“……他有翅膀诶！他是天使吗？”
　　另一个答：“别瞎说，哪有天使的翅膀是黑色的？”
　　格洛柯停下脚步，走到那两个小孩儿旁边，笑了笑。他说：“很抱歉听到了两位的悄悄话，但恕我冒昧打断一下。我想说，他救了我们，他就是我们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