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 颜》清弦

2、皇 后

　　“刘大人，我们会继续探查。”
　　“恩，我这次回京还有别的事情，恐怕一段时日不会来，你们有消息立刻要快马加鞭送到京城。时间已经拖久了，皇上现在除去郑国公，你明白么？”
　　“属下知道该怎么做，刘大人放心。”
　　昏迷中的云嫣动了动，刚刚听到的声音就已经戛然而止，她挣扎着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救自己的那一人。
　　刘皓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道，“昨日还有些发热，现已经好多了。”
　　她努力撑着让自己坐起来，“谢谢……谢谢你。”
　　刘皓微笑着，“你躺着吧，没事的。”
　　云嫣踟蹰着，看了看刘皓，又马上移开目光。
　　刘皓道：“我姓刘。”
　　她礼貌地说，“刘公子，真的很谢谢你，否则我大概已经死了吧。”
　　刘皓看着她，“你有话要对我说。”
　　并非是一个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云嫣沉默了一会儿，却摇了摇头。
　　“那我先出去，不打扰你休息了。”刘皓轻声道，替她盖好被子，便起了身。
　　衣角忽然被扯住，他仿佛早已知道，又重新坐在床边。
　　云嫣连脖子都被被子盖好，只露出一个脑袋，她看着刘皓，“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若你想说，你自然会告诉我，若不想说，我问了又有何用？”
　　他的话无从反驳，云嫣只是苦笑了一刻，“我一直被叫做丑丫头，因为脸上的疤。我知道那个疤很丑，可是……我如果不是丑丫头，就是被抢回去的夫人了。”
　　刘皓没有露出丝毫吃惊，只是淡笑着，“你很聪明。”
　　她幽幽道：“我若真的聪明，又怎么会到现在还在那个山寨里。”
　　“那你现在就不用回去了……”
　　“不！”云嫣忽然提高了音量，她咬着嘴唇，将原本没有血色的唇咬得更是苍白，“我还要回去，不能离开那里。”
　　一个人推开门，端来一碗药，“公子，药煎好了。”
　　刘皓微点头，端来药，轻轻地吹着，动作甚是温柔，嘴里却说着有几分讽刺的话，“回去再当一个丑丫头，给人当成奴隶一样么？”
　　不等云嫣说话，他又悠悠道：“想学人报仇，你还太嫩。这么多年都没成功，要等到哪一年？”
　　云嫣的脸色刹地白了，“你……你是谁？”

　　这个人不止查出她的底细，竟然还知道她的用意。
　　“五年前，川西云家一夕间被灭门。你哥哥云轻扬以牺牲自己性命的代价下，让你逃了出来。然后你得知了灭门云家的就是岳老大带领的山贼，于是想尽办法，让自己混入山寨，只等哪天能为全家报仇。我说得对么？”
　　这种所有底细被人彻底掀出来的感觉并不好受，她抓紧了被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凝视着云嫣惊愕的脸，“我是什么人，你没有必要知道。或者你当我是恩人也可以，如果没出意外的话，你从前呆的那个山寨此刻应该没有活人了。”
　　蓦然间得知这个消息，只是觉得自己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可竟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
　　云嫣缓缓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有些涣散地看着前方，沉默着。终于等到这一天，可是那些死去的人却还是回不来。
　　“是不是有一种忽然不知何处去的茫然？”过了一会儿，刘皓端着药走来。
　　他一边亲自喂她喝药，一边缓缓道：“人就是这样，能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却不能为活着的自己找出一个好好活着的理由。”
　　她茫然地看着他，机械般将他喂的药喝下去。
　　“你有什么打算？”
　　她摇头，“我不知道。”
　　刘皓将空碗放在桌上，只留一个背影，声音低沉，“那就跟我走，如何？”
　　跟我走……有人也曾这样对她说过，山寨里唯一对她好的人，万峰。但她每次都是摇头。然而此刻的他，只怕也已成了刀下亡魂。
　　不知这到底是复仇，还是罪孽。
　　可是到了如今，她还有何去处。
　　“你要去哪里？”她看着仍然站在原地等答案的刘皓，轻声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
　　云嫣的神情有几分苦楚，她对这个男子有一点好感，就像所有年轻的女孩对样貌英俊，性格温和的公子有憧憬一样。
　　只是这个人和她想的不一样，他的心思太深，也根本没有打算让她知道多少他的事情，连名字也不曾告诉她。她始终是在他的世界之外。
　　云嫣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再提。
　　然而在身体好一些后，她再喝下药，便变得昏昏欲睡了，终日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刻。

　　她知道自己坐了马车，行了几日，到一个地方停下，她又被喂了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在一个房间里，有人进来喂她吃饭，她自己使不上半分力气。每次到吃完的时候，又会被喂下药，继续睡去。
　　每日都是这样，她甚至没有清醒的时间来思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子软而无力，云嫣睁开眼睛，先是用手遮挡一下光，然后支着身子坐起来，等人进来送饭。
　　可是这一次，却是很久没有人来。
　　她稍稍恢复了神智，看了看自己周围，这并不是先前自己呆的房间。应该说，这个房间要好多了。
　　换地方了吗？
　　一个年轻的女孩儿走进来，忽然‘呀’了一声，然后睁大双眼走到她身边，“皇后醒了？”
　　云嫣觉得奇怪，在做梦吗？
　　她没来得及说话，那个女孩就跑了出去。
　　随后进来的就不止她，还有一些陌生的面孔，有男有女，看衣着，绝不是民间。莫非她真的到了皇宫？
　　一个长胡须的人走到她身边，看了看她的后脑勺，又号了号脉，沉吟一刻，“淤血已经散了，多休息就好。”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后，“我……我的头怎么了？”
　　刚刚进来的女孩回答：“皇后不记得了？您摔伤了头。”
　　“我……我什么时候摔倒了？又什么时候是皇后？”她仍是懵懂。
　　几个宫女叫唤了眼色，均觉有些不对。
　　其中一个问：“太医，皇后怎么……怎么不记得了？”
　　太医轻咳一声，“这个……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脑部受过创伤后，会失去一部分，或者全部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那就难说了。”
　　“失忆？”忽然一个傲慢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身穿明黄色龙袍的青年男子走进来，英俊而刚毅的脸上，带着一丝冷笑，“你又玩什么花招？”
　　云嫣歪着头，看着这个人，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认得他。
　　段言峥仔细盯着她，却发现她那一脸懵懂无辜找不出一丝破绽，明净的眸子只有很深的困惑，完全失去了往日那种飞扬跋扈的神采。
　　好，你伪装得很好。他狠狠看着云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