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偏差》若喻

5、险境

　　几天前，他们还站在这里一起放气球，高芸芸就站在那冲他温柔地笑，就像她第一次从海里救上自己来一样。
　　他越想越觉得世事无常。
　　如今，岛上出了事，他也不能心安理得地等待救援。
　　如果不找出那个凶手，说不定下一个遇害的就是自己。
　　江澄在营地调查时，并没有什么日记本。
　　他手里那本黑色日记，是之前高芸芸赠与他的一模一样的空日记本。
　　凶手早在高芸芸死亡的那天早上就已经翻过她的物品了，要不然不会那么乱的。
　　他在帐篷里翻来覆去，根本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除了那个日记残页。
　　如果有别的线索估计早就被凶手带走了。
　　凶手不会这么蠢地等他们去发现，这一点江澄一直都知道。
　　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找到了高芸芸生前藏的隐蔽的日记本，只不过是想让那个凶手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这样说不定那个人就会露出马脚。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人的心理素质太强，他根本没有看出有什么意义。
　　他为什么说不会公开，其实最主要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并不知道高芸芸会写什么内容。
　　他只在高芸芸帐篷找到撕碎的日记残页：「7月16日，沈渊问我是否后悔……」，纸页边缘沾着椰子油香。
　　这个才是他唯一找到的线索。
　　再结合之前高芸芸口袋里的那张纸条，难不成就是沈渊将死者约到了海边后将她杀害？
　　所以需要确认一下是谁写的笔迹就好了。
　　在案发现场附近，江澄果然发现了脚印，那个脚印是藏在灌木丛里的，如果不仔细上前根本不会注意到。
　　现在只需要确认这个脚印是谁的就可以了。
　　江澄返回营地，在尽量不破坏现场的情况下记住了鞋底的印记。
　　他们穿的鞋子大都不同，那鞋码比自己的还要长些，肯定是一个成年男性的。
　　他返回营地确认了内心的答案，那个印记就和现在沈渊洗了没干那双鞋一模一样。
　　他将沈渊约到海边谈话。
　　两人对峙，沈渊并不承认自己是凶手。
　　江澄质问他那天晚上和早上去了哪里在干什么，有谁能证明，对方却说无可奉告，并且让他不要再查下去了。
　　“为什么？你不想找到杀害高芸芸的凶手吗？”
　　他不回答。
　　江澄继续追问他，但他却走了。
　　沈渊知道如果单凭这个证据，只能证明他去过案发现场附近，却并不能证明他是凶手。
　　他甚至觉得这个小男孩太天真了，他把什么东西都想得太简单。
　　这样只会害了他，他告诫他，如果求救信号有了回应，就赶紧下岛离开吧，这个事情不是他一个高中生就能插手的，要懂得适可而止。
　　沈渊走后，江澄来到和高芸芸一起放气球的海边发呆，他陷入了困局，似乎并没有关心高芸芸的死亡真相。
　　接着，江澄只觉得后脖颈一痛，他被人推入了海里。
　　他回头去看那个人的影子，正是那天晚上在灌木丛见到的背影。
　　那个凶手已经等不及了吗？
　　只要他死了，关于高芸芸的线索也会随着消失。
　　所以那个人也在惧怕他了对吗？
　　江澄并不太会游水，但他的体力不算太差。
　　海里的急浪将他卷入深处，他虽有意求生，却依旧抵不过大海的吞噬。
　　他失去所有力气，这一次是真的被人推下海。
　　他死定了。
　　江澄的意识模糊，恍惚间他似乎做了一个梦，他梦见高芸芸，高芸芸对他说：
　　“小笨蛋，你怎么可以把自己一个人放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小笨蛋，快爬起来，快游回去，不要让那个人得逞。”
　　“小笨蛋，我死得好冤，那天我并不是有意赶你走，而是如果你再不走的话，外面的凶手很有可能连你也不放过，我并不想连累你。”
　　“小笨蛋，放弃调查吧，好好活下去，回到你原来的地方，这里的纠纷本身就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恍惚间看到了高芸芸又一次跳入海里，就像第一次他们相遇的那次，她将自己抱起来，放到岸边。
　　心脏不停地被挤压，就像刚刚来到荒岛一样，他一定是要死了，幻觉都是一层又一层的。
　　可当他喉咙苦涩地吐出大片大片的海水时，他的视线渐渐恢复，眼前的脸从高芸芸美丽清秀的脸，变成了一张忽远忽近的冷峻的脸。
　　江澄看清之后大惊，是沈渊。
　　江澄猛的咳嗽，嘴巴里全是泥沙。
　　他在给自己做人工呼吸？
　　沈渊救了他？
　　刚刚推他下海的那个人不就是他吗？
　　他以为换了件衣服他就认不出来了吗？
　　“你要杀我？”江澄直接质问他。
　　沈渊面无表情：“我何时杀你？”
　　“别演了，我们都被你骗了，那天我看见了你在灌木丛里，你的背影你的鞋印，是你杀了她吧？你知道我调查到了你，所以你急着杀人灭口！”
　　“那我为什么要救你……？两次。”
　　江澄语塞，“救……救我？两……两次？”
　　“你以为她高芸芸一个女人是如何从海边将你拖到岸边的？”他说，“我为什么要杀你？”
　　江澄嘴硬，“也许你是想自导自演证明清白？”
　　“那我现在直接杀了你不是更能直接解决问题？”
　　江澄害怕地往后缩，像海边被惊扰的螃蟹。
　　江澄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人，他身上湿透，的确是海里捞他上来的。
　　他的唇边还有泥渍，是刚刚人工呼吸沾上的？
　　所以真的是他救了自己？
　　“那你为什么要隐瞒？”
　　“你是指什么？”
　　“全部！”
　　“那天为什么去海边？现在你为什么又回来？高芸芸脖子上的勒痕你为什么故意忽视？你的身上有太多未解的谜了。”
　　沈渊并不了解他竟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的信息，又听他继续道：“我已经亲眼看到了你的背影了，也是两次。”
　　“哦？说来听听。”
　　“第一次是高芸芸死前我回帐篷取水，第二次就是刚刚，那个背影和那天的你一模一样。”
　　“可有时候眼见未必为实。”他说，“那你还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多着呢？我还知道上个月的7.16号你曾问过高芸芸是否后悔。”
　　沈渊的表情总算有了波澜，显然是有了震惊之色。
　　“是我小看你了。”沈渊站起身朝他步步逼近。
　　“你想干什么？又一次杀人灭口吗？”
　　“救命啊，来人啊！”
　　“别喊了，这里不会有什么人来。”
　　他突然停止脚步说：“我能问你，你为什么那么执着调查出真正的凶手吗？”
　　“因为……因为我……”
　　是了，为什么了？
　　江澄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让我猜猜？因为愧疚？”他说，“可她的死与你何干？”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因为她之前帮过我，这也算是报恩了。”
　　“可明明是我救的你。你又是如何对我的？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江澄语塞：“……”
　　“你又有多大的决心要找出真相呢？就眼下这种情况你还要查吗？”
　　“如果我可以，那么我一定会继续下去。”
　　“不怕死？”
　　“怕！当然怕，从小到大面对亲人离世的时候，我总是会刻意地回避灵堂之类的事，直到自己心里完全忘记这件事。但是害怕就不会死了吗？大家都会死去，而且我还有比死亡更怕的东西。那就是像高芸芸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他带着欣赏的意味看着他，突然说：“起来吧，如果我想杀你，直接故意把你丢到深海区，你就回不来了。”
　　他伸出手等他回应。
　　这是？
　　江澄仔细想想，其实他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如果是自导自演又何必做到这份上？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他说。
　　“去哪？”
　　“去一个不会被别人听到的地方，你不是有很多问题问我吗？”
　　日光被乌云遮蔽，海浪声在悬崖下咆哮。
　　沈渊背对着江澄，衬衫被海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别着的手术刀寒光。
　　沈渊说：“就在这里吧？”
　　他们两人来到了海边的悬崖。
　　“这个地方……是我刚刚坠海的地方。”江澄说，“为什么非要来这？”
　　“这里的确人少，靠近海边，海浪声会将我们谈话的声音覆盖，也是最佳的杀人灭口的地方。”
　　“你以为只有她在被追杀？”沈渊突然转身，一把扯开衣领。日光重新洒落时，江澄看见他锁骨处狰狞的鱼线勒痕，与高芸芸脖子上的如出一辙。
　　江澄下意识后退一步，手摸向腰间的高芸芸留下的日记本：“所以那个人也对你动手了？那个人是谁？”
　　沈渊发出一声冷笑：“我知道的话就不会站在这里了。”他向前一步，“你知道高芸芸为什么会在日记里提到我吗？因为有人故意留下我的名字，就像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游戏？”江澄握紧拳头，“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只是游戏？”
　　“不，是在凶手的眼里是这样的，”沈渊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五年前，高珊珊也是这样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