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云歌》金陵狂生

8、楼上楼下

　　王大春气大力壮，萧清根本就挣脱不了，被他连拉带拽到了斗诗的会场。会场就建在一座酒楼旁边，这酒楼通身红木制成，足有三层，当真是一座楼！更妙的是酒楼临水而建，就建在云河北岸高地处，一边是繁华街道，另一边则是清澈的云河水，此时天上明月当空，照映至水中，便倚靠着这酒楼，清风一缕，吹得水面波纹渐皱，水中月影竟似乎在向酒楼便靠拢。
　　不用说，这边是大名鼎鼎的得月楼了。
　　得月楼共有三层，第一层数百张小方桌，坐的人参差不齐，既有平民打扮，也有几个手拿纸扇的书生模样的人，二层看不甚清，但想来去的人要比一层身份高得多，而那三层则直接用青色纱帘围了起来，根本看不到里面模样，但人声差错时仔细聆听，倒能听见姑娘家的几句只言笑声，这便是灯会日迈出家门的那些千金大家闺秀了。
　　得月楼西侧摆了一章很大的台子，台子上挂起数十道卷轴，只不过那些卷轴全部用紫色锦绳拴起，不知里面有何内容。台下早站满了人，前面几层尽是书生，却穿着不同样式的书院服装，看来这云城书院不在少数。后面十几层则全是看热闹的百姓，他们虽不懂诗文歌赋，但外行看的就是热闹，这种盛会更不能缺席。一时人声嘈杂，就等着云城郡望来主持这次诗会开始。
　　此时得月楼上第三层，有一位中年人正站在栏边，负手而立，打量着诗台那边的情况，正是如今云城守令——张之焕张大人。
　　“爹，你在看什么呢，那么入神？”一个穿着十分精致可爱的女子俏皮地跑到张之焕跟前，这少女大约有十五六岁，生的娇美可人，让人好生怜爱。
　　“姑娘家家的，跑来跑去成何体统！”张之焕一声轻喝，但却满是宠爱之感，那少女也不惧怕，吐了吐舌头，就径直搀住了张之焕的胳膊，摇晃道：“爹爹，这诗会什么时候开始呀？你看下面人都那么多了。”
　　“胡闹，你爹好歹是一方官员，就这么搀你爹爹手臂，你让那些同僚怎么看我家里法度，快放手！”虽是如此，张之焕也没从自己女儿手里挣脱，他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早年染病去世，跟着夫人王氏也相继去世，只剩下这小女儿张若曦，他自然是带她如珍如宝。张若曦年纪渐长，音容相貌总能让张之焕想起亡妻以及自己那苦命的大女儿，自是更加爱护，所以这张若曦平日里娇宠的惯，即便是当着自己爹爹的部下，她也尽显亲昵。那些部下多数也是看着这张家二小姐长大，也都甚是宠爱，所以对这画面也自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爹爹，你快些让诗会开始吧，我都等了两个时辰了。”张若曦撒娇道。
　　张之焕摇摇头，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道：“胡闹，今年诗会有些特殊，若那位……不来，我们才能开始诗会。”他言语中似有意遮掩，张若曦则更加好奇，跟着问道：“是哪位，比爹爹的官位还要大吗？”
　　张之焕微微一笑，点点头道：“要大的多得多，总之你别问了，今日还来了许多大家千金，你看兰家三位千金，吴家大小姐都来了，你平日不吵着要和这几位姐姐玩耍吗，怎的今日却粘着爹爹不放？”
　　张若曦头一扭，哼了一声，嫌怪道：“我爹爹，女儿那时才有七八岁，当然要那些姐姐陪女儿啦，现在女儿都年过豆蔻，哪里还能天天缠着姐姐们不放。”
　　张之焕借着月光和楼顶灯光看着自己女儿的脸，只觉时光荏苒，曾经在脚边蹒跚学步的小孩子，如今也已亭亭玉立，不由来的倒有些伤感。他暗自深吸口气，笑道：“那今晚正好由爹爹给你选个乘龙快婿，你看如何？”
　　一听这般言语，张若曦脸立马烫的通红，她本就皮肤白嫩，此时借着月光更显得可爱精致，只见她俏眉微蹙，轻声道：“爹爹莫调笑女儿。”
　　女儿家本就容易害羞，张之焕也不想让自己女儿在部下面前大囧，随即岔开话题，指了指楼下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叹道：“我们站得高，能看见所有的人，若曦你看，他们有何不同？”
　　听着爹爹问，张若曦也靠近栏边，仔细看了会儿，不解道：“爹爹，这些人除了衣着装饰，形体样貌，男女性别，便无别的差异了，爹爹还能看出不同？”
　　听完女儿的回答，张之焕拍了拍栏杆，摇摇头道：“人世间大致的不同，都被你说尽了。不过，高低贵贱、学问深浅、抱负理想、志愿思想，这些东西，即便你站得再高，也很难全部看清。”
　　这一番话张若曦理解一点，但又不是太过理解。
　　看着女儿略带疑惑的模样，张之焕慈祥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这就是人的心，最捉摸不透，人的变化，也最琢磨不投。你看，那些书生拼命想站在最前面，因为他们想上那个台子，而那个台子，是离你与我最近的台子，即便是落后的人，也要拼命向前，你看。”说着手一指人群，张若曦随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后面人群中，有两位书生，一位高大粗壮，另一个稍显瘦弱，两人正挤着人群往前走去，张若曦觉得很有意思，又看了会儿，突然，她又拉住了自己爹爹胳膊。
　　“爹你看，那个瘦一点的好像不想前进呢，他……似乎是被那个胖子……拉到前面的，好生有意思！”
　　张之焕一愣，仔细看去，果真如女儿所说。
　　“天底下还有不想参加诗会的书生，真有意思……女儿啊……”正当他刚想再说教几句自己的女儿时，只听张若曦在一旁突然开心地叫道：“关姐姐来了！爹爹再见！”说着一溜烟便跑开了，朝楼梯口跑去。
　　张之焕望着自己女儿跑远的背影，略带幼圆道：“刚刚还说不粘那些姐姐，你关姐姐每次来跑起来跟飞似得，回去真要好好管管你的规矩。”
　　这时书吏前来，递呈给张之焕一封书信，信上却无落款。
　　“大人，李大人传来的信。”书吏小声道。张之焕赶忙双手借过信件，小心翼翼将其打开，仔细看了几遍，对照无误后，又小心把信塞回信封，郑重揣进自己怀里。接着他转过身，看着楼下人影，沉声道：“请几位院长开始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