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玫瑰》望珂

20、错过

　　秦安把我轻轻放在床上，脱掉我的鞋和满是鞋印的外套，把被子包裹在我身上。
　　厚实的羽绒被并没有让人感觉到温暖，相反，在看到他背对我离开那一刻，心里像吞了一大块冰，冰冷随着心脉传至全身，一点一点失去原有的温度。
　　我感觉自己就像个溺水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块浮木从手边滑失。肺部的空气仿佛被吸干，喘不过气来，心跳声逐渐减慢，直至消失。
　　“别闷在里面。”
　　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特地把我带回来是来质问我的吗？
　　千瞒万瞒还是让他知道了，他会不会和秦祐一样觉得我很恶心，毕竟谁都不想被一个同性恋觊觎这么多年。
　　秦安要扯开被子，我用力拽着，仿佛它就是最后一层遮羞布。
　　他把被子掀起，光亮瞬间钻入眼眸，刺得人心慌。
　　秦安倏然伸出手，我往后躲，没曾想是一块湿热的毛巾敷在脸上。
　　热气瞬间传至全身，与血液融合引得一阵战栗。
　　我拿下毛巾，入眼便是秦安近在咫尺的脸，头下意识往后仰又被他扣住后脑勺，整个人像是被禁锢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我盯着他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分辨其中情绪，他又垂下眼皮视线下移。
　　秦安的手指用力蹭过我嘴角，皮肤摩擦的触感让我忍不住舔舐唇瓣，
　　“脏”
　　果然，他嫌我脏。
　　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用力推开他，秦安踉跄地跌坐在地上。
　　我坐在床上，死死咬住下嘴唇，生怕那颗碎掉的心掉出来，“你嫌我脏就走吧，这次是真的。”
　　他也不恼，慢慢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拿过被我丢在床头的毛巾，走到我面前。
　　“我不是说你脏，是秦祐的血脏，我不想你身上沾着他的东西”
　　他没有嫌弃我，他知道我喜欢他也没有选择离开，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压根没信秦祐说的话？可是....
　　他轻柔地擦拭我的嘴角，又递过一杯水让我漱口,我整个人晕乎乎的任听他摆布。
　　“小南”，他突然出声，我茫然地望着他，只见他的脸又贴上来，这次近极了，连呼吸都交融，我僵在那儿不敢动，有一瞬间居然觉得秦安会吻上来。
　　吻没有落下，秦安稍稍往后撤了一点，按在肩膀上的手却没有半分松懈，我仿佛成了他爪下的猎物，不容逃脱。
　　“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的话如闷头一棍。
　　“我..我...”本以为现在的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最坏的结果就是和秦安老死不相往来，可真的面临这样的时刻，又变得和从前那般退缩。
　　秦安眼神微黯，我下意识地吞咽口水：“我不....”
　　话说出瞬间，秦安猛地凑上前，只觉眼前一片黑暗，随即两瓣温热覆上唇。
　　理智逐渐抛到九霄云外，这个吻仿佛成了积压多年的委屈和爱意的阀门，一经开启，再无回流之势。
　　我不自觉地开始回应秦安的吻，双臂勾上他的脖子，此刻也不管他的亲密是出于何种目的，这次我不想再思虑其他。
　　思绪逐渐混沌，我想拉着秦安一起沉沦，万劫不复。
　　唇瓣分离，我整个人虚脱般倒在秦安身上，听见他问：“你喜欢我吗？”
　　我心里苦笑，算了，承认了又怎样，被拒绝又怎样，大不了不再相见，这样的日子过了四年，也能过一辈子。
　　秦安忽然捂住我的嘴巴，重重地喘气：“不许说不”。
　　他与我额头相对，隔着掌心接吻。
　　“小南，我喜欢你。”
　　“看到你血淋淋倒在地上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真的没办法接受失去你这件事。当初选择出国，其实是害怕你发现我喜欢你而厌恶我，我知道你讨厌秦祐，讨厌秦家，可我也姓秦。你从小就叫我哥哥，可我不想只当你哥，你才十五六岁的时候我就开始觊觎你的身体，想亲吻想占有，但我怕你知道了也会觉得我恶心。”
　　我的心跳得厉害，嘴唇嚅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继续说着：“那晚我喝醉了，但发生了什么我没忘，是我强迫了你，我当时快疯了，你哭着喊着我也没停下，我就是个禽兽，第二天醒来本来想给你道歉，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很多年了，想问你可不可以接受我，我会一直对你好。可是你走了，不肯接电话，也不肯让我找到，后来又误会你和李乐芸谈恋爱，意气用事对你说出了那些话。以前我总是开玩笑说你如果找了女朋友一定要告诉我，可那时候才发现，只是看到你和其他人牵手，我就受不了，当时我真的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他们，你是我的，你是我带大的，也只能属于我，可这样会毁了你。”
　　他浑身颤抖，掌心下意识地用力捂住我的口鼻，我用力挣扎他意识到收手。
　　我喘了一口气，眼泪不断掉落：“所以，你就当了逃兵，不要我了”。
　　多可怕啊，原来相互喜欢的人也会在猜对方喜欢谁。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当时真的害怕，如果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我怕再做出更过分的事。出国之后我试着放下，但是从来没成功过，只好忍住不去打扰你正常的生活。我演练了无数次和你再次相遇的场景，可只是见到你第一眼，四年的思念就像洪水猛兽吞噬我的理智，我没办法再逃避下去。”
　　“我不知道秦祐说你喜欢我有几分真，我也不在乎，只想求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不再让你受伤，我真的没办法再失去你。”秦安把我锁在怀里，仿佛怕我逃脱似的紧紧扣住。
　　我放弃挣扎，那颗心跳动着却也绞痛着，双臂无力地下垂：“我是喜欢你，四年前就喜欢你，更早就喜欢你，那时候我每天都担惊受怕，怕那份喜欢被你发现，怕你赶我走，怕的很多，也怕得卑微。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们之间也存在很多误会，可你有没有想过，再多的喜欢也会有期限，四年了，如果我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该怎么办？”
　　“不可以！小南，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别不喜欢我，求你了。”秦安脸上的慌张尽显，死死抱着我不肯松手，那种卑微看得心里刺痛，我一直不懂到底是什么让两个相互喜欢的人错过这么多年，现在我知道了，或许是太喜欢了，喜欢到害怕失去，不敢触碰。
　　秦安又哭了，我看到眼泪从他眼眶溢出，浓密的睫毛被打湿黏在一起，随着眨眼上下扇动。
　　我见不得他流泪，替他擦去泪水，声线颤抖着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他说：“我之前没喜欢过人，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拼命压制自己的感情，最后还是伤了你，我很后悔，如果当初我再勇敢一点，或许结果会不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那些错过的日子，才能让你重新喜欢上我，给我个机会，好吗？”
　　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他在等我答复，我在等自己释然。
　　过了很久，我缓缓说：“秦安，你赢了，我还是喜欢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弃你。”
　　喜欢你似乎成了本能，是与生俱来的能力，曾经有人强迫我不再喜欢你，可这件事，只有我死了才能实现。
　　我还活着，所以我还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