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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今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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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屋里漆黑一片,窗外面灰蒙蒙的,浓重的大雾弥漫在天地之间,与漫天飞雪融为一体。
秦安已经三天没来了,我以为那晚话说开之后他不会再来管我,可没想到人没来,东西却从没有缺席过。
每日的三餐会有专人送来,穿用也是大箱大箱往家里送。我让他们转告秦安不要再送了,不然下次不会开门,但他似乎不听,第二天照旧。
那一片都是破旧狭小的出租房,已经有好几家住户反映堆在楼道口的东西挡着他们通行,我只好再搬进来。
七八袋食物还有一箱衣服来回好几趟才拿完,我坐在床边越想越气,下意识摸出手机按下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播出瞬间又手忙脚乱地挂断。
我仰面躺在羽绒被上,盯着发霉的天花板出神:秦安,你到底什么意思?
李乐芸一个电话把我叫到酒吧,我到的时候她整个人趴在吧台上,似乎已经喝了不少。
她见着我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我坐下,服务员问我点什么她立马帮我拒绝,“他生病了,不能喝酒。”
思路清晰,说话还利索,看来没醉透。
李乐芸瞥了我一眼,“干什么?!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喝多。”
我说:“也是,就你那酒量,还记得上次把人哈士奇认成大熊猫非拉着它拍照吗?”
她噎了一口,“我我...那天是意外。”
“嗯——意外,所以今天怎么了?突然把我叫出来?”
李乐芸突然往前一倒趴在桌上,吓得我连忙去扶她:“你上次这样还是许妍交男朋友的时候。”
当初不知道什么运气,她们两个又考到了同一所大学,李乐芸本来想着自己这破成绩肯定比不上人家,却没想高考又踩着狗屎运压线上,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她又哭又笑朝天呐喊:“这运气让我买注彩票吧!不服不行!”
当时我问她该怎么处理和许妍之间的关系,她云淡风轻地挥挥手说:“当然是朋友啊,我和她没可能的。”
有些人嘴上说着没可能,可心里始终放不下。
我问她:“许妍有什么能值得你这么痴心?”
“她真的很好”,她说。
“你看我现在大大咧咧的性子,或许不知道很久之前得过抑郁症。爸妈从小宠我,所以我的零花钱特别多,吃穿用度也不差,也没有金钱观念,那时候刚上初中,就经常请班里女生吃零食,送她们东西,我是真的想和她们交朋友,可她们觉得我是在炫富,就联合起来孤立我。我不敢和爸妈说,每天偷偷躲在被窝里掉眼泪,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那时候每天都很难受,我上网查,网上说可能是得了抑郁症。我偷偷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轻度抑郁,要联系父母,我害怕,拿着检查单逃了。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每天回家都就把自己关房间里。有一天她们往我凳子上倒了红墨水,我没留心就坐了下去,裤子上染得一片红,全班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那种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
豆大的眼泪掉在手上,李乐芸把它摸开,消失得一干二净,“我跑到走廊尽头的杂物间,躲在里面哭,在那里没人能找到我,没人能嘲笑我。可没想到她来了,她打开门走到我面前,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她说:别哭了,你没有错,是他们不对。她说她已经把他们做的事报告给老师,她还说以后有她在就没人敢欺负我。她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系在我腰间,拉着我的手走出杂物间。”
“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总是和我一起玩,我就把生病的事告诉了她,从此之后她就和我形影不离。她经常带我出去玩,还邀请我去她家的早餐店,她做的包子真的很好吃,我到现在还记得。”
李乐芸吸了口气,声音颤抖着:“她真的很好,非常好,长得漂亮,人温柔,成绩又好,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不喜欢我。”
“我呢,就好好当她的闺蜜,看她从单身到谈恋爱,再看她结婚生子,就够了。我没办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只能捂住不让它逃出来。”
酒吧里开着暖气,烘得人胸口发堵,我把思绪从回忆里拉回。
思绪万千,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只有自己才能明白的苦楚,谁能感同身受?
“这回,我可能真的要放下她了。”
我问:“发生了什么吗?”
她摇摇头,杯中酒一饮而尽:“她遇到一个很好的人,不需要我再偷偷保护她了。”
人总是偏心的,其实我很想跟她说,许妍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她明知你喜欢她这么多年还要和你做朋友,到头来难过的还是你。
这话我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知道李乐芸听了会生气,我不想让她再伤心了。
我扶着喝醉的李乐芸从酒吧出来,等车之际她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拿出来屏幕上显示:杨医生。
我担心是什么重要的事就帮她接了。
对面传来温柔又沉稳的女声:“为什么不回消息?”
我说:“我是她朋友,你是她父亲的医生吗?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和我说我会转达,或者明天再联系她。”
对面许久没有声响,我看了手机好几眼电话一直是接通状态。
“关于她父亲的病情我有重要的事说,麻烦你让她接一下电话”。
对面的网约车在按喇叭,我看了眼手机说:“她喝醉了,不方便...”没说完,就被对方一句“在哪儿?”给打断。
我扶着李乐芸坐在街边的椅子上等那位杨医生。没过多久一辆黑色吉普停在我们面前,车上下来一位短发女性,衣着简单利索眉眼间却满是压迫。
她要从我手上接过李乐芸,我没松手:“杨医生,我不能就这么把人给你,有什么事你说,我会转达。”
她不耐烦地皱皱眉说:“我是临川市第一医院骨科专家杨泠溪,今年31岁,李乐芸父亲的主治医师,你不信就去医院查我,我送她回家顺便和了解一下她父亲的恢复状况。”
她语速太快又太强势,我一时间找不出拒绝的理由,看了眼她的车,想着这么晚了总比再等网约车方便。我松开手,杨泠溪扶着李乐芸坐进车里,冷冷瞥了我一眼说:“要送你回家吗?”
我顿时有些羞愧,拒绝了她:“我家离这近,几步路就到了。你先送小芸回去。”又补充:“我晚点会打电话给她妈妈说明一下情况,麻烦你了杨医生。”
她啧了一声,说了句不用谢,开着黑色吉普扬长而去。
我回到酒吧,当时走得匆忙把李乐芸的帽子落在了吧台。我折回去拿,却不想正面碰上秦祐。
“躲什么,我有这么可怕?”他嬉笑道。
我无视他绕道走,又被他一把拉过去,“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曾经被接来我家的养子。”
他加重了“养子”两个字,刺耳的笑声在周遭爆发,跟着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吵得心烦。
“我不认识你,让开。”
他挡着我的去路,“这么还翻脸不认人了?哦——瞧我这记性,是又和秦安勾搭上了吧,仗着有人给你擦屁股就目中无人了。”
站在秦祐身边的一个男的说:“这小子和你哥什么关系?”
秦祐哼了一声,“还能有什么关系,被他gan的关系喽。”
“我靠!这也太刺激了,搞男人爽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搞过,这么恶心的事别问我!”
我趁秦祐没注意一拳扫过他的颧骨,用劲之大整只手都是麻的。
秦祐往后踉跄了几步被人扶住:“艹你妈的敢偷袭我,给我把他拖进去,我就不信这次还能让你活着回去。”
他们几个人连拖带拽把我拖进一间包厢,我奋力挣扎,动静闹得有些大,酒吧老板快步过来赔笑脸:“秦少,我看今天就算了吧。”
秦祐说:“我少付你钱了?收拾个人还要看你脸色?”
“是秦总吩咐过,要您收敛点,别再像上次一样闹进局子。”
“上次不就是断了那人一只手,赔点钱就抹平了的事还好拿出来说?”秦祐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看向我说:“秦安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哪有时间来管我们的事,叶南你说对吧?幸好老头子还留了一手,不然现在整个秦家都要听秦安他一个人。”
我震惊地看向他:“他不是秦闯的儿子吗?为什么还要对付他?”
“老头子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儿子,而不是一个人在国外就想着架空他实权的儿子。秦安这次乖乖听话回国还不是...“他语气一变,“我和你废什么话!我管他秦安是死是活,但是今晚你的死活我说的算。”
“秦少!您别...”
“滚!用得着你来管我?!”
包厢门被大力关上,我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到抵是刚生过病人还虚着,一打多不是他们的对手,被人一脚踹在胸口倒在地上。
秦祐把他们拨开走到我面前蹲下,脸被我揍得肿得跟头猪一样,他揉了揉嘴角,伸手拍拍我的脸:“几年不见,力气倒长进不少”。
我冷笑一声,一口咬住他的手
秦祐尖叫起来:“啊——放开!快松口!”
我用尽全身力气撕咬,任凭他们怎么掰我的嘴,怎么踢我的背,我都死死咬住不松口,不咬下他一块肉不罢休。
嘴里全是血腥味,眼前一片猩红色挡住了视线,我整个人都在颤抖,用力地颤抖,感受不到周围的气息,只有不顾一切地用力宣泄。
“小南!你看看我!看看我!小南!!”
我恍惚间听见秦安的声音,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来?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他也从来没有救过我。
怎么可能?
只有沉重的呼吸和被绞停的心跳。
“小南,我是秦安啊,你看看我!我是秦安!!”
“我是你哥!”
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视线被泪水遮挡依稀能看见人影。
“小南!我来了,你看看哥好不好!”
是秦安,真的是他。
“小南,先松口好不好?”
我听着他的话慢慢松开牙关,任由嘴里的鲜血流出。
他把我抱起来,我搂着他的脖子头埋进他肩膀。
“秦安,你知道叶南是同性恋吗?他很早就喜欢你了,借着弟弟的身份一直引诱你,他就是个欠cao的女表子!还是个疯子,他妈当初就是发了疯跳楼的!他当初就应该在那个戒同所关一辈子!”
秦安转过身一脚踹在秦祐身上,“滚!别逼我弄死你!”
周围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安静,秦安抱着我的手也在发抖,我缩在秦安怀里,死死攥着他的衣服。
秦安怀里很暖和,我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如果就这样过去一辈子,我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