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玫瑰》望珂

13、荒唐

　　因为前一天睡得足，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身体似乎恢复得不错，看样子不用再请假。
　　我拉开房门走到客厅，看到秦安系着条围裙在厨房忙碌，他一手拿调羹煮粥，一手举着手机接电话，语气中满是不悦，却在压制声音。
　　“我说了，不去，国外那家子公司不适合我。”
　　“如果您硬逼着我，我连公司都不去了！”
　　“我有自己的打算，不是——”秦安转身，看到我站在厨房门口愣了一秒，随即对手机里的人说：“我还有事先挂了。”
　　秦安把刚煮好的南瓜粥摆在桌上，又撒了一勺糖在上面，我搅了搅，热气逐渐上涌。
　　“小南，我不去，你别担心。”
　　我嗯了一声，他又说：“之前答应你的，不会食言。”
　　粥被搅得散了大半热度，我低着头一勺一勺送进嘴里。
　　“你...不相信吗？”
　　我问他：“是你爸让你去的？”
　　他点点头，我说：“相信的，我还信着你曾经说的话”
　　饭桌上沉默了会儿，秦安说：“小南，还有一个礼拜就是你生日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想去哪里玩？”
　　我没有立刻回他，想了几秒后对他说：“不用，只要你陪我就好。”
　　这两天李乐芸破天荒没去找许妍，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平时那张叽叽喳喳的嘴也没张几次，弄得我都有些不习惯。
　　“你最近不开心？”我问。
　　她转过头，依旧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许妍和她男朋友闹分手了。”
　　“这不是好事吗？正好你趁虚而入。”
　　她蹭的一下坐直，连带着我的桌子都摇晃一下：“关键就是在于，她男朋友觉得我整天在她面前晃悠肯定没安好心，许妍为了维护我和他吵起来了，我要是还出现在他们面前事情不是更糟？”
　　她又叹了口气，憋屈着说：“虽然我是喜欢她，但也算无欲无求了，只要让我待在她身边，看她好好的，怎么就这么难呢？”
　　桌上的笔被她蹭掉，我看她没有要捡的念头便帮她拾起来放进笔袋，“我也是搞不懂你们，一般来说表白失败就做不成朋友，你们倒是依旧形影不离。”
　　“你不懂，因为...”李乐芸的嘴角往上提了提，又立马弯了下去，没了下文。
　　秦祐靠在门框朝我招手，我看了他一眼没理他，低头做题，哄闹的教室却因一声响亮的“叶南”瞬间安静下来。
　　他真把我那天说的威胁当耳旁风，脸上依旧堆积着假笑看向我。
　　手上的笔杆都快被掰断，我恨不得将它扔在秦祐脸上。
　　我走到他面前，“又想打架？”
　　那天我没收着力，实实一拳打在秦祐脸上，到现在他的颧骨还泛着淤青。
　　“我今天可不是来打架的，我来告诉你个喜事。”
　　他的校服拉链挂在半中央，不上不下露出内搭上张扬的涂鸦。
　　“干什么！”他迅速拉上拉链，一脸嫌恶冒出两个字“恶心！”
　　我没工夫听他打嘴炮，转身离开又被他叫住：“秦安要出国了你知道吗？。”
　　脚下的步子犹如千斤重抬不起来：“他说他不会去。”
　　秦祐玩味一笑：“那你是听错了吧，我爸把他的票都买好了，不去也得去。”
　　“他不会！”
　　就像有人突然在心上来了一刀，我用力堵着伤口，血依旧不断涌出。
　　“他说过他不会去。”
　　他说会陪我过生日
　　秦安喝醉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助理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我刚下晚自习，接完电话在寒风中站了好久，等脑袋清醒过来连忙打车赶过去。
　　秦安霸占着驾驶座，助理愁眉苦脸站在一旁解释：“小秦总喝醉了，非要自己开车回家，被我拦住了，又说要给小南打电话，我只好把你叫来了。”
　　秦安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双眼微闭，只露出半张脸，头发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
　　我用手指碰了碰他微烫的脸颊，他才慢慢抬起头来，眼眸铺一上了一层醉意。
　　“小南？”
　　“是我”
　　秦安突然靠过来缓慢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发顶，“好乖。”
　　一旁的助理张大了嘴巴，见我看向他又连忙收敛惊讶的神色。
　　好不容易安抚好秦安，把他从驾驶座上劝下来，我扶着他跌跌撞撞坐进了后排。
　　车开起来秦安倒安分了不少，闭着眼靠在垫子上睡觉。助理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望我们，我对上他探寻的目光，轻声问：“我哥什么时候出国？”
　　“秦董安排的下周”
　　“多长时间？”
　　“大概...两三年吧，海外子公司刚起步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和时间。”
　　两三年
　　若是分别两三年，一切已是物是人非
　　助理把我们送到小区楼下时已经快11点了，我扶着秦安一步一步往前走
　　“哥，你不是说要一直陪着我的吗？怎么就说话不算数呢。”
　　他的呼吸打在我侧颈，温热一片也心酸一片。
　　“早点...回...家，明天...明天小南生...日”
　　我说:“哥，我不想过生日了，你别走好不好。”
　　眼泪不知不觉流下，划过脸颊，落在颈间。
　　秦安摇摇晃晃转到我面前，手搭在我肩膀上试图站稳。
　　他用手指蹭过我的脸，替我抹去眼泪：“为什么要哭？我不走”
　　“所有人都说你要走，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秦安，再过一个小时你就只是秦安了。”
　　“我不懂”，他微微俯下身，脸庞和我凑得极近，带着酒味的呼吸洒在我嘴唇附近，那样的距离，让我想吻他。
　　我这么做了
　　一个混合着湿咸的吻在寂静的夜晚爆发。
　　明明喝酒的是他，可为什么醉的却是我。
　　…………
　　…………
　　秦安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我任凭它响起到自动挂断，不断交叠。
　　那日荒唐一晚，天没亮我就跑了，强忍着下|身的不适感找了间小旅馆暂住。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秦安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又发消息问我在哪儿。我盯着他的对话框看了好久好久，最终还是关掉了微信，给班主任请完假后闷头继续睡。
　　我能想象此刻秦安的心情，不解，愤怒，失望。
　　谁都无法接受自己被从小养到大的弟弟引诱发生了关系，还是两个男生，他会觉得恶心吧，他会质问我为什么藏了如此龌龊的心思。
　　手机提示音还在不断响起，
　　“你在哪儿！”
　　“老师说你请假了，到底在哪里！我来找你，我们谈一谈。”
　　“给我回个消息，别当做没看到”
　　“我们谈一谈吧”
　　“...”
　　“小南，生日快乐”
　　“对不起”
　　那句对不起让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要给我道歉，又为什么还要和我说生日快乐。
　　指尖颤抖，我删删减减，发了一个“好”。
　　李乐芸被人盯上了，昨天我不在，有人往她桌兜里扔了几只老鼠，盖子掀开瞬间整个班级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尖叫。
　　这是她亲口和我说的，语气平静，条理清晰，把那副场面描述的绘声绘色，仿佛只是个看客。
　　可她一整天都没打开过桌盖，一整天都没趴在上面睡觉。
　　我和李乐芸走着，就被一群男生堵住了去路。
　　为首的长得还算看得过去，只是身上多了些痞气，他丢了烟头捻在地上，带着身后两个人朝我们靠近。
　　瞥了我一眼后视线落在李乐芸身上：“你说你小姑娘家家的就该像模像样找个男朋友，整天黏着别人女朋友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许妍的对象
　　李乐芸抬起头，满脸愤怒和他对峙：“我和许妍只是朋友！陶泽你别整天疑神疑鬼就知道和许妍吵架。”
　　“朋友？”陶泽嗤笑一声：“谁他妈会和一个同性恋做朋友？我和许妍闹分手不就是拜你所赐！”
　　“你们的事我不参与，爱分不分，我再说一次，我和许妍只是朋友，她很喜欢你，是你自己不识好歹！”说完李乐芸拉着我的袖子要离开，陶泽却按住了我的肩膀。
　　“放开”
　　那只手没有要松开的意思，火药味四溢，我捏紧了拳头。
　　刚要和他动手，身边的小姑娘突然一个转身推开了他，“叫你放开没听见？聋了？有病就去治。那两只老鼠也是你放的吧，敢不敢光明正大和我打一架？！尽会使些阴招，你还是男的吗？许妍真是瞎了眼了因为几句甜言蜜语看上你看上你，像你这种人缺点一箩筐，出了问题就知道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你这种人活该分手，活该没人要！哪凉快哪待着去，好狗还不挡道！”
　　李乐芸说完一大段都不带喘的，陶泽气得脸色发青表情扭曲，那眼神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
　　陶泽身后一个男生开口：“听说艾滋病就是从同性恋里面传出来的，像这种人就不配活在世上，恶心透了，泽哥我们也别动手了小心染上什么东西，直接上报给学校，让他们家长都知道，关到精神病院里去。”
　　“你再说一句！”我往那人面前走了几步，他往后踉跄了一步。
　　“叶南，你让开。”李乐芸把我往一旁推开，反手就给了那人清脆的一巴掌，周遭都安静了下来，远处的围观群众倒吸一口气，“我们没病，有病的明明是你们！”
　　她嘴唇微微颤抖，哽咽着却依旧怒吼：“女生和女生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男生和男生之间为什么不能有喜欢！不正常的明明是你们！”
　　他们人多，堪堪支撑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没能扭转局势，我把李乐芸护在身下，她的哭声很痛，她声嘶力竭地喊“快停下”，她试图带我逃出这场斗殴，我的脑袋却一片空白，我想：如果是秦安，他一定不会把我关到精神病院里去。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老师来了！”那些人轰然散去，留下蜷缩在地上的我和哭着道歉的李乐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