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玫瑰》望珂

11、玫瑰

　　晚自习秦安给我发消息，问我这周六有没有兴趣看演出，他们院系有一场演出，他是主持人。
　　“去呗，多好的机会，你哥长这么帅还没有女朋友真的不正常，说不定也是弯的。”李乐芸在一旁起哄。
　　我噎了一口：“他弯不弯我会不知道。
　　”
　　秦安学校我不是没去过，只是每次去都仿佛是自讨苦吃。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受欢迎，虽然大学三年一直没谈恋爱，但身边从不缺追求者。
　　男男女女围着他，那副场面我看得心里酸得发疼，但能以什么身份去警告那些追求者不许靠近秦安？又有谁家弟弟会干涉哥哥谈恋爱？
　　李乐芸说：“叶南，你哥应该不知道你喜欢他吧？”
　　我点点头，她说：“怎么不去试试？你哥挺在乎你的。”
　　“不一样，我不像你，如果失败了我可就什么都没了。”
　　李乐芸笑了一声：“那我俩可真配，都是同性恋，一个死活追不上，一个死活不肯追。”
　　我承认我没有她勇敢，永远徘徊原地不肯迈出一步，我把手机攥在手中，最终还是答应了秦安。
　　周六那天秦安说要来接我，被我拒绝了。
　　我下了车，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转身看到对面一家花店。
　　各束鲜花琳琅满目摆在面前，店员分门别类介绍。
　　“小哥哥，是送给喜欢的人吗？”
　　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她拿起一束玫瑰花：“那就送玫瑰吧，热烈与高贵的爱，祝你们永远在一起。”
　　高贵的爱
　　那抹红刺痛了我的眼，脑海里瞬间涌现十多年前的记忆，我强压下心中的不适。
　　店员见我脸色不好连忙转移话题：“那向日葵怎么样？”
　　她把一小束手捧花送到我眼前，“向日葵象征沉默的爱和忠诚。”
　　我捧着那束向日葵走进校园，一边看地图一边找路，绕了半天终于到了演出大厅。
　　秦安还在对讲词，给了我座位号让我先入座。我看着手上鲜艳的花束，那瞬间想的却是退缩。
　　进场的时候演出刚刚开始，我的座位在第三排靠中间，正好面对舞台。
　　秦安穿着黑色西装，品貌非凡仪表堂堂，另一位女搭档一身淡蓝色抹胸礼服裙。灯光打在他们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将来秦安的婚礼现场，也是这样郎才女貌，也是这样被台下的观众和好友祝福。
　　节目表演间隙秦安给我发消息，说演出结束有个庆功宴，想带我一起去。
　　我看着那条消息发呆，直到舞台上响起秦安的声音才回过神。
　　黑暗中我听见身边人的窃窃私语：“听说待会儿校花要给秦安送花，我打赌校花肯定对他有点意思。”
　　“那必须的，秦安这么帅，学习又好，家里还有背景，校花也是真的漂亮，真不知道该羡慕谁。”
　　“可惜了，秦安油盐不进大学三年多少人追他他都没答应。”
　　“我觉得这次有戏，女追男隔层纱，况且校花还这么漂亮，我一个女生都心动了。”
　　......
　　输入框的那句“好，我等你”被尽数删除，我关掉手机沉默地看向舞台。
　　结束致辞时，一个身材高挑面容精致的女生捧着一大束玫瑰走上台直奔秦安，周围传来一阵起哄声。
　　秦安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迟迟没接。
　　女生又往前走了一步，把那捧玫瑰递到他眼前，凑到秦安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笑了一下，也对女生附耳。
　　台下的哄闹震天响，遮盖住我攥着塑料袋发出的刺耳声。
　　在秦安接过玫瑰拥抱女生的那一刻，一切喧嚣到达了顶峰。
　　那一刻我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愣愣地看着前方，看着他们拥抱，看着他们分开，看着秦安低头凝视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勾起的嘴角，看着他望过来的视线。
　　我逃了。
　　我跌跌撞撞跑出演出厅，黑色塑料袋被我紧紧抓在手里，发出的摩擦声仿佛千万人在我脑海里争吵，我看到玫瑰散落一地，又一次变成了一滩滩血水。
　　黑色塑料袋包裹着向日葵被一同扔进垃圾桶里。
　　那一刻，我承认我是个懦弱的人，我怕失去，怕再次被丢弃，连沉默的爱都要套上令人窒息的屏障，就像我无法直视玫瑰，无法给秦安相称的热烈，这样的爱也不足以见天日。
　　秦安找到我时，我蹲在演出厅的垃圾桶旁边，就像一个废品一样坐在石阶上，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扔进绿色的箱子。
　　他气喘吁吁地跑来：“小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抬头看向他，努力笑了笑：“里面太闷，我来透透气。”
　　秦安看了眼一旁的垃圾桶，在我面前半蹲下，替我整理了一下衣领，又碰了碰我的脸：“你脸色不好，不舒服吗？我去和他们说一声庆功宴不去了。”
　　我歪着头用脸颊蹭他的掌心，说：“好，我想你陪我。”
　　小路上没有人来往，秦安就像小时候一样牵着我的手，掌心对贴，那是我和他最近的距离。
　　几年之后或者是明天，他的右手边会有一个温柔善良的女生，他们会牵手约会，接吻甚至上/床，他会把戒指套在她手上，他的手会抚摸她的身体，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是我，也不可能是我。
　　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如何来形容我对秦安的喜欢，想要牵着他的手，想摸摸他的脸，想触碰他的唇瓣，想让他的目光永远停留在我身上，甚至回想童年时的打闹，笑着笑着就会哭出来，原来这就是喜欢。
　　我自虐般问：“哥，刚刚那个女生，是你女朋友吗？”
　　他说：“不是。”
　　我问：“哥，你喜欢玫瑰吗？”
　　他就像刚刚在台上那样，垂眼抿笑
　　“喜欢。”
　　秦安在家就待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匆匆离开。
　　我坐在那儿，一副孤零零的碗筷，一桌丰盛的早饭，一间只有一个人的房子。
　　街道冷清极了，或许是瓢泼大雨捣的鬼，每个人脸上都是厌烦的神色。
　　我走了很久，发丝被水汽打湿贴在额头上，鞋也进了水，终于收伞走进一家店。
　　店里只有一个顾客，纹身师瞄了我一眼：“要纹什么？哪里？”
　　“玫瑰，心口。”我对上他的视线，补充：“红玫瑰”。
　　他这才抬头正眼看我，问道：“成年了吗？”
　　我点点头，他说：“那你先到那儿坐会，我这马上好。”
　　他们说纹身很痛，像一千根针扎入皮肤，可没有人会看到那些被衣服遮盖起来的纹身，没有人会问你疼不疼，那些隐秘的刺痛只能说给自己听。
　　机器运转的嗡嗡声在脑海中不断放大，只要一想起秦安的那句“喜欢”，心口就一阵绞痛。
　　我请求纹身师能不能重一点，来盖过疼痛，他笑道：“来的人都求下手轻点，你还是第一个要重些的。”
　　周围皮肤微微泛红，我拉下衣服，按了按心口的位置，一只绽放的红玫瑰生在了那里，像野火在苍茫天地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