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终结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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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不都是为了时家么！我们家祖上出过宰相，您又是进士出身……”
“住口！”时春怒道，“为父还没死，时家如何由为父做主，轮不到你个小儿插手！恩师是如何教导你的？忠君报国，而你都干了些什么！口口声声为了时家，你可想过你的胡作非为能让时家全族覆灭？”
稚嫩苍白的时涧冷冷一笑，“爹，您醒醒吧，您以为我不知道？您之所以到了这个岁数还在太常寺，不就是因为姜氏么？她短命死了，鲁阳大长公主那老妖婆认为是您致力于功名利禄没有善待她女儿，是以您在任上娶了我娘之后，她求了陛下将您调回京，可惜，没几日，她又进言让您去了太常寺。
“呵，太常寺卿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官职！她就是要把您架在永远也不能建功立业的高位，要报复您，让您一事无成。您老了，不敢拼，儿子便去拼，替时家挣回实权，挣回该有的荣光，这不是您从小教导我的么？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做我该做之事，只可惜时初云那个废物，若不是她不守妇道，我何至于到今一事无成？”
恍惚间，时春问自己，里面那含血愤天怒捶牢门的少年是他的涧哥儿吗？一定不是，他的涧哥儿还是个为了收集砚台花光所有月例的孩子啊。
可里面那个真像他，像他在姜氏死后被贬谪在小县城的模样。
时涧还说了什么他不记得了，但这些已足够他泣血捶胸。
同时，白氏在太夫人的院子里坐立不安，婆媳二人正焦急等着。
自今岁三月时涧中进士后，白氏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太夫人看在涧哥儿的面上，对她的态度比往日好了许多。眼下念在她是担忧儿子也没多说什么。
见颓丧的时春回来，白氏第一个冲上去，红着眼睛道：“老爷，涧哥儿，涧哥儿如何了？什么时候才放他出来？他一个小孩子能犯什么事，莫不是陛下搞错了……”
“住嘴！”时太夫人狠狠一杵仙鹤拐杖，厉声打断白氏，见她抖了抖讪讪住口，才问儿子，孙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春面无表情地将时涧做的事说了一遍。
太夫人当即晕倒，乔嬷嬷怎么掐人中都不管用，还是请了大夫来施针才转醒。
白氏一会儿哭天抢地骂办案的鉴卫、大理寺、刑部等人陷害时涧，一会儿又要去跪求时初月和姜玹救救她的涧哥儿。
“啪”，时春一巴掌拍在桌面上，疲惫道：“别闹腾了，涧哥儿的命能保住，但以后怕是……”
“当真！涧哥儿不会有事？”白氏登时不哭了，本想着今岁会试儿子已经中了进士，若是不能在京城做官很有些惋惜，可跟儿子的命比起来，那不算什么。
又道：“只要涧哥儿好好的，那点子前程算什么？他可是庆元二十七年的进士，不及弱冠，大夏最年少的进士！时家难不成还会短了他一口饭？隔几年，等事情彻底平息下去，再托人塞点银子，凭我们涧哥儿的才华，到离京城远些的州府当个知州老爷也使得。”
说罢吸吸鼻子回屋去睡了，半点不提在婆母跟前侍疾。
听到白氏无知无畏之语，时春立在那儿久久不动，直到时太夫人苍老的声音传来：“你瞧瞧，这便是你娶的妻，你教养的儿子和女儿。”
时涧满口苦涩讷讷不言。
在衙门里关了半个月的时涧不敢拿身家性命开玩笑，听他爹的话老实招了知道的事，被革除功名，打了五十板子放出来。
但他知道，打板子算轻的，自己的仕途是彻底毁了，“大夏最年少的进士”也将被除名。
被石头和家丁抬上马车的时涧瞬间茫然，自己寒窗苦读十多年，就落得个这样的结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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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牵扯进去的人实在太多，朝中多数官员陷得不深，又积极配合，在查案过程中提供了不少线索，庆元帝便采纳何相等人的建言，让这部分人都将功折罪，只罚奉贬谪以观后效。
仅是严厉惩戒最大的头子——刘府和成国公两家，抄家斩首。
据说两家抄出来的财产是国库的数倍，相当于帝国全国近五年财政收入的总和。户部官员拿着算盘，日夜倒班计算了整整十二日才核算出来。
朝野上下震动。
庆元帝气得差点吐血，还是吞了粒仙丹才把胸腹中翻滚的怒气给压下去。
至此，只等犯案人员被行刑，震惊全国的丝绸走私案便彻底告结。
这日，张德祥躬身进来，道：“陛下，淑妃娘娘和六公主还在外面跪着，这都跪了两个时辰了，您瞧……”
庆元帝揉了揉头疼的眉心，做了个手势。
片刻后，淑妃母女跪到了乾元殿里。
淑妃肿着眼睛拜倒，“陛下，臣妾不是要替父亲母亲求情，哥哥做了那样的事，罪有应得，可是娉娉她才嫁去成国公府多久？还一直住在公主府，她什么都不知道，臣妾求您了，看在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上，求您放过臣妾的女儿吧。”
“父皇，求您了，以前姐姐最敬爱的便是父皇您，亲手为您熬夜做鞋袜、做点心，父皇您都忘了么？只要保住姐姐一条命就好。”六公主稽首。
她们都知道刘府是保不住了，而五公主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庆元帝背靠着龙椅，冷眼看着爱妃和女儿，两人衣裳还算齐整，只是发髻被风吹乱，再加上磕头过猛，额头一片青紫，落了不少发丝下来，眼睛红肿，鼻子通红，委实狼狈而可怜。
他对淑妃不是没有感情，自认对刘家也足够宠信，但刘家是怎么回报他的？那座贫瘠的山头都被挖空了，多年走私、贪墨所得正是藏在山腹之中。抄检的回报说，火药炸开山门后，里面的金银珠宝差点将他们的眼睛闪瞎了。
鉴卫问刘方为何将财务放置在那么贫瘠的山里，他道：“出息丰厚的山头拿去挖空了岂不浪费？”
庆元帝不信淑妃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她不知道，李琛呢？哪怕刘府和国公府一口咬定二皇子半点不知情，李琛自己也喊冤，他会信？
李琛可是最大的得利者，手下人办成了天大的差事却不邀功，这合常理么？
一个皇子要那么多钱、还要西北军的关系来做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庆元帝眸色一沉，“搬去柳烟阁吧。”
淑妃跌坐在殿中，看着陛下的明黄色袍角翻飞而过。
六公主如梦惊醒，搬去柳烟阁岂不是变相打入冷宫？柳烟阁在禁宫西南角，算是最偏远的宫殿。
淑妃拉起来痛哭的女儿，淡淡道：“哭什么！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我们回去等你姐姐吧。”
晚上，五公主当真被送回了宫，母女三人搬出长春宫，住进了柳烟阁。
二皇子在书房里砸了一切能砸的东西，犹自不能解除心头的恨意，还将书架给砸了。
二皇子妃程氏听闻后赶忙过来劝，但见二皇子看也不看她一眼，更别说听她的劝，程氏也被激发出小性子，尖声道：“你这样还算是个顶起脊梁的郎君么？看着自己的外家遭难，母妃打入冷宫，你除了砸东西还会做什么？你别说你不明白他们做了那么多是为什么，可你瞧瞧你自己，什么窝囊样儿？对得起你外祖、舅舅么？就不能振……”
“啪”，程氏话还没说完就受了结结实实一巴掌，黑脸立刻肿了起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赤红着眼睛、发冠歪斜、发丝凌乱的人，这还是那个斯文有礼的二皇子么？
当初能嫁给二皇子她是高兴的，可除了洞房花烛夜，他就再没跟她亲近过，素日里不是在书房议事就是独自看书作画，一天跟她说十句话都是稀罕，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他有一天晚上半夜居然叫着太子妃的名字。
恋慕大嫂、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志大才疏，自己好心过来劝他振作，他竟还打她，这让程氏忍无可忍！
金川伯府是武将世家，只是近几代人都没有打过什么仗立过功，但一家人的作风还是武将的路子，不然程氏也不会和白家姐妹在冯府的宴会上吵架甚至打架，她本就是个受不得委屈的倔脾气，宁愿同归于尽，也绝不让对方得意。
而且她想得很清楚，这人根本不喜她，自己便是将他放在心窝子里也捂不热，他怎么都不会善待自己，横竖自己这辈子是坏了。她更不怕连累金川伯府，生母被嫡母磋磨致死，父亲只喜欢儿子，若是伯府因此遭难，也算给生母报了仇。
思及此，程氏红着双眼，低下头冲过去，像一头小牛犊子般撞在了二皇子的肚子上。
二皇子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趔趄几步，瞪着那个喘着粗气面貌狰狞的妻子，他对她本就没什么怜爱之心，洞房花烛都是灭了龙凤烛才成事，而今对她更是深恶痛绝。
夫妻二人似两头被激怒的豹子，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对方身上，一场大战一触而发。
二皇子府的主子不合，下人也乱成一锅粥。
“皇子妃真的和殿下打起来了？”
“可不是，听说打得很激烈，咱们皇子妃不愧是出身武将世家啊。”
宫婢们缩了缩头，都从后院跑去了前院看热闹。
此时书房门已经被互殴的两人撞开，看热闹的下人们倒吸一口凉气，身着蟒袍的二皇子发冠已经不见，嘴角眼睛各有一块乌青，脸颊上有几条血痕，不是手指甲挠的，是类似鞭子的东西抽的。
二皇子妃也也好不到哪里去，发髻完全松散，脸颊高肿，像个市井泼妇，手里拿着几条花枝，正是宫婢清早新剪的蔷薇花！花瓣已经没了，剩下花蕊立在枝头，而有的枝条已被折断。
二人各自靠在一角歇气，还虎视眈眈死盯着对方不放。
“殿下受伤了，这，还不快去叫太医！”
不知是谁来了这么一句，让看热闹的众人醒悟过来，旋即一群人冲进书房将二皇子和二皇子妃分开架走。
这一场闹剧转瞬传遍了全京城，成为后宅妇人和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两口子打架不奇怪，但自小读圣贤书的皇子打妻子就离谱了，别说还没打赢，更是丢人。
一时间原本忠心耿耿的二皇子党，或是被二皇子拉拢的朝臣全部倒戈，要么中立要么去了太子那边——这么一位蠢的，真上位了，那不是搞垮江山社稷吗？他们是想要名留青史，但不是以祸乱朝政的那种方式。
二皇子还不知道自己一时冲动造成的后果就是将刘家和成国公等人坚决守口的苦心毁于一旦。
这件事传到庆元帝耳朵里，简直是震怒！
且不说二皇子的野心已经暴露，就说打正妻这种事居然发生在皇家，这么多年的规矩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还叫那么多人看见，传到了民间，把皇家的脸面扔到地上去叫别人踩，叫人看足了笑话。
当即勒令二皇子琛和二皇子妃程氏闭门思过。怕二人再闹出幺蛾子，还派了一队禁军去看管。
这支禁军的作用自然不光是管小夫妻俩的事，更是将二皇子实实在在圈禁了起来。
跟皇家联姻就是有点不好——不能和离，哪怕脸面已经撕破得粘不起来，也只能咬着牙过下去。
而这次之后，二皇子再也不敢再程氏面前摆谱，夫妻俩在王府各自占地为王互不干涉，倒也这么过了一辈子。
这当然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终结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