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小偷》阮殷

2、你的称呼

　　段辞应该是被他这个反应弄得有些懵，大约两三秒后他才伸手去够水杯，整个身子都往床头——也就是于笑挽那儿偏。
　　手指刚触及杯壁，于笑挽侧过头，进一步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谢谢。”于笑挽顺从地接过，而后感受到对方的紧绷，他问道:“怎么了？”
　　不会暴露了吧……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反正不是唯物史观能解释的，但是直觉告诉他暴露是一个很糟的发展方向。
　　“没事。”段辞看着椅子，终究是没坐下去，“我先回房了。”
　　于笑挽还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了又被自己咽下去。
　　撇开他已经经历过的事情不说，就算是真跟段辞面对面坐一起，他也的确憋不出话来。
　　而且他也确实需要时间来捋一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门一开一合间，房里就剩他一个人了。
　　他又捞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准备捋……
　　一刻钟后。
　　于笑挽:这tmd要从哪开始捋？？？
　　不会真重生了吧？但这是哪个时间段啊？
　　于是他决定找点实质性的东西。书包被丢在床头，他一把抄过来打开。
　　高中物理……
　　高中数学……
　　数学高考必刷题……
　　竟然还是在高中。也是，毕竟大一开学段辞就不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
　　跟段辞高三认识，东拼西凑，竟然也只有一年的交情。而现在的时间，必定是高三。
　　想到这，他动作微滞，而后将一本生物练习册翻开，不着痕迹地哄骗着自己什么也没想。
　　2.21。
　　“……”
　　也就是说，根据他的记忆，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但这不一定是准确的，没准比这还要短。
　　于笑挽用手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而后就开始了漫长的翻找行为。
　　直到困得不行，他才猛地想起只要打开手机看一眼就行了。
　　2.25，星期日。
　　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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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于笑挽做了个很漫长的梦，基本上记录了他高中到大学的所有事情。
　　大部分都是晚上熬夜早上强撑、吃饭、聊天、竞赛什么的。一切普通但是很开心。
　　到了高三，他爹突然带回来一个女人和一个男生。
　　排斥。
　　“笑挽，你得叫哥。”他爹难得亲昵，可他并不想领情。
　　“不叫。”
　　我死也不会叫你哥。
　　眼见着第一次见面就要吵起来，最后还是段辞说:“没事。不用叫我，叫了也没什么用。”
　　这才维持了表面的和谐。
　　随后是一段不尴不尬的相处。在于笑挽看来，就像是和陌生人合住，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与段辞更是交流甚少。
　　后来不知道是个什么事，他才没那么大的敌意了。
　　然后他爹跟那女人又离婚了，不知道一天天玩的哪一出。
　　大一开学后的第一天，段辞意外身亡，目睹了他坠落瞬间的于笑挽一整天没吃饭，连着大半个月恍恍惚惚的。
　　所有人都认为这真的只是一次意外，唯独与段辞快要恢复关系的于笑挽不接受。
　　至于原因，大概是在某个瞬间段辞眼底的松动。
　　甚至没有一声喊叫也没有一瞬错愕。
　　而于笑挽接下来的七年也没有在扫墓时叫过他一声哥。
　　“什么东西……”于笑挽被自己的矫情激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穿上拖鞋走向浴室，准备洗个脸。
　　习惯使然，他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眼。
　　嗯，挺正经的。看起来挺正经的。
　　于笑挽收拾完后挺心满意足地走出房间。
　　对面住的是段辞。
　　于笑挽犹豫了一下，觉得就算是站在这个时候自己的角度看，也有必要为昨天的照顾而去道个谢。
　　他用手抹了抹鼻子，一迈腿一抬手，敲响了对面的门。
　　“……段辞？”于笑挽尽量显得自然一点，“你起了没？”
　　没有回应。
　　嗯……？
　　还在睡啊？
　　不能吧。
　　可他再怎么样也不能直接推门进去，只好先下楼。
　　好香，还有热牛奶的味道。
　　诡异极了，姜秦璐——也就是段辞他妈，从来不会准备牛奶。钟点工现在也不会来。
　　那这是谁在做早饭？
　　于笑挽眯着眼睛往厨房里探，差点爆粗口。
　　忙活的人显然发现了他的存在，洗水池的水够了都没发现。
　　于笑挽干脆就站那，甚至可以更大胆一些……
　　然后厨房里站了两个人。
　　于笑挽就这么耐心地等着对方有反应，大约两分钟过去了，对方应该是要拿什么东西，不得不走到他身后的柜子。
　　他看见段辞的喉结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然后听见后者说:“起来了啊，去那等等，面还要一会儿才好。”
　　“嗯，”于笑挽点头，顺便把调料递给他，然后将水龙头关上，“怎么今天是你做饭？”
　　果然还是没法开口，明明“谢谢”都到嘴边了又拐弯去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段辞微皱着眉，有点扯着嘴角的感觉:“他们还没赶回来，你今天下午去学校会约同学一起吗？”
　　高中时期于笑挽一般是会约人的，出门很早，然后跑到篮球场打球。
　　他斩钉截铁:“没约。”
　　刚被挑起的面条掉了一截在锅里。段辞说:“那我送你……？”
　　“好。”
　　不一会儿，他俩人手一碗面条端到餐桌上。
　　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玫瑰，估计是姜秦璐弄的，她特别喜欢养花。
　　于笑挽凝视了一会儿，觉得很不舒服。
　　倒不是因为买花的人，只是突然想到自己放在段辞墓前的玫瑰胸针。
　　在原来他待的世界里，段辞已经死了。
　　他曾无数次想过，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自杀，可总找不到答案。
　　因为对方很优秀，对人很好，他也总是保持平静，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正盯着人看呢，对方突然抬头说:“哦对了，你昨天喝得很醉，头还疼吗？”
　　喝醉……？
　　当事人并没有搜索到有关高中醉酒的往事。
　　“不疼，”于笑挽准备套个话，“我有点断片了，昨天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没有。”段辞朝冰箱看了一眼，“昨天你和同学去玩，喝了酒，是他们送你回来的，倒头就睡了。”
　　所以，自己是在这期间穿过来的。
　　于笑挽盯着自己的碗，沉思。
　　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如果有一件事做不了的话，就想个更难的事，这样对那件事的拒绝度就会减弱一些，也就更容易做成。如果把更难的事做了，那也不亏。
　　感觉像是个歪理。
　　如果是不想做，那用什么方法拒绝度都不会减弱。
　　但是于笑挽一时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试试了。
　　“那个，ge……”于笑挽咽了口唾沫，桌对面的人也抬起头，“给你添麻烦了，昨天谢……谢谢。”
　　果然后一种假设是做不到的，庆幸的是，“谢谢”能说出来。
　　“没事。你昨天已经谢过了。”
　　话是这么说，但于笑挽捕捉到了段辞眼里的一点失落。
　　完了，让他产生错觉了吗？
　　于笑挽顿时眉头皱成一团。
　　有一种混沌现象叫蝴蝶效应。指在一个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的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
　　简单来说——
　　于笑挽造成的某个微小变化，都大概率会影响到原有的故事线。如果是他把握好分寸，可能改变段辞死亡的结局；但如果没有，可能会造成更坏的结果。
　　不可否认，虽然他跟段辞不熟，甚至从来没有给段辞一个正式称呼，但他知道再怎么样，他都不希望段辞以这样草率的方式带走在这个世界的一切痕迹。
　　“我吃完了。”于笑挽拿着碗就要往厨房走。
　　“嗯，放着就行。你写作业去，我来收。”
　　于笑挽:“？？？”
　　于笑挽:“你说什么？？？”
　　段辞看他，表示不解。他不明白自己刚刚哪句话有问题。
　　半晌，于笑挽终于反应过来:“哦……我刚有点没反应过来。我先上楼了。”

　　高三的作业。
　　于笑挽做起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撇开上过大学不说，他高中成绩也挺好的。

　　已知定义在上的函数y＝f（x）满足f（6-x）＝f（x），（x-3）· f’（x）＞0（x≠3），若f（0）· f（1）＜0，则函数f（x）在区间（5，6）内:
　　A没有零点 B有且仅有一个零点
　　C至少有两个零点 D可能有无数个零点

　　这题他闭着眼睛就能选出来。
　　啧。
　　不过……
　　他琢磨了一下自己在餐桌上的心理路程。
　　想过什么来着？
　　哦……
　　“啧。”于笑挽跟这道题对视了五分钟，终于组织好待会儿的措辞。
　　起身，往门那走，手搭上门把，放下，原路返回。
　　“啧，不行。”
　　再次往返一轮。
　　“啧。”
　　如此进行了将近十分钟。
　　当于笑挽第四次起身时，突然门被敲响了。
　　“咳。在里面吗？”
　　废话，当然在。
　　于笑挽刚准备回答，又及时止住。
　　要怎么做才能达到心中的完美结局？
　　这绝不仅仅要错开发生事故的地点。
　　毕竟曾在睡梦中重现了他脸上的表情，然后被惊醒。
　　要好好修复一些关系，但不能过于直接或突然。
　　那么。
　　确实是有个方法，但需要很多耐心和毅力……
　　于笑挽抱着手臂不吭声，等着。

　　“不在？”
　　“……”
　　“能开下门吗？”
　　“……”
　　“于……”段辞清了下嗓子，“于笑挽？”
　　“在呢，这就来。”

作者有话说

　　于笑挽:我死也不会叫你哥
某殷:你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