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染井凉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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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还未深，狂风呼啸着席卷过森林，把树叶吹的簌簌作响。伏见先陪着美咲在家做了顿晚膳，顺便对锅里数得清米粒的被称为稀饭的东西表示了下同情。结果被美咲念叨着没办法啊老妈吃不下东西，而且家里除了大米也没什么好东西云云。之后还被用饭勺敲了一下脑袋，不许对食物不尊敬哦！一定要心怀感激的吃掉它！

　　也不知道以前是谁不喝牛奶都悄悄塞给我的。伏见赌气的走出厨房，与坐在床上的美咲的母亲正好对上了视线。「您就是美咲一回来就念叨的猿比古先生吧。」母亲有点惨白的脸上有着温和的笑容。伏见点点头。

　　从未感受过来自父母温情的他，对于美咲母亲的温柔还是有点不适应。在伏见猿比古的眼睛里，世界被分为八田美咲，和其他人。可是这一世的美咲有了除他以外更珍视的人。容易嫉妒而且小心眼的吸血鬼先生偏偏无法与这个人争宠。伏见打从心里感谢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把他的美咲带到这个世上，并且保护着美咲度过了没有伏见猿比古的十二年。

　　「初次见面就被拜托这样的事情实在很抱歉。」伏见示意美咲的母亲继续说下去。「我的时日不长了，有可能哪天在睡梦中就死去也说不定。美咲那孩子看起来神经大条，其实心思细腻的很。」母亲的眼睛里溢出了泪水，看得出来她十分的珍爱着美咲。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对伏见说，「孩子从小就没什么朋友，能让他如此挂念着的只有猿比古先生了。在我死后他肯定会很伤心。这是一个非常自私的请求，请您务必在那孩子重新振作起来为止陪在他身边，可以吗。」

　　清楚自己命数将尽、再也不能照顾自己孩子的母亲再也控制不住的失声痛哭。谁都不是必须要依赖谁才能存活的，即使是八田，他的注意力也有被赤组的王吸引过去的时候。伏见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哪怕伏见没有陪在美咲身边，时间的流逝也会医治好他的伤口。

　　然而伏见走向美咲的母亲，在她床边单膝跪地，用王后的标准对她行了礼。「以堕落之王的子民之名向您起誓，伏见猿比古，会用尽毕生精力去保护…美咲的安全。不让他遭遇危险，不惜这具身躯灰飞烟灭。即使坠入地狱，也会为他执起明灯陪伴他走到尽头。」伏见紧紧的咬着嘴唇。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让他现在都身冒冷汗。他的大脑明白，现在的美咲并不是属于他的八田美咲。可是他拥有着伏见最为挚爱的灵魂，更难能可贵的是还保留着原本的纯真。伏见清楚的明白自己会爱上美咲。只要事关那个人，不论重来多少次伏见都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他。

　　「好……好的……」大概是没想到伏见会如此庄重的向她宣誓，母亲有些被吓到，连眼泪都忘了擦。「那样就好，有猿比古先生的陪伴我就放心了。」母亲向伏见伸出手，扶着他起身。示意他去看看半天都没动静的厨房。

　　背对着铁锅的美咲低着头拿着饭勺一动不动。伏见敲了敲门沿，美咲像被扎到似的猛然一惊，饭勺陡然掉进了锅里。「啊！糟糕…、烫烫烫好烫、！」美咲被烫的蹦起来老高，伏见眼疾手快的将饭勺捞出来扔在菜板上，「你都听见了？」伏见明知故问。

　　「啊…」美咲的眼红红的，他赶紧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伏见装没看见，走过美咲身边时他揉了揉美咲的头发。

　　「猿比古。」

　　美咲叫住了伏见。连称呼都忘了改。脱口而出的时候从善如流的如同已经唤了几万遍似的自然。伏见的脊背瞬间紧绷了起来，仅仅是被叫了名字就紧张成这个样子。伏见在心里吐槽着自己的没出息。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愿意为我做到这个份上……谢谢你。」美咲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无法让别人看见他现在的表情。伏见松了一口气，他坦然的接受了美咲的谢意。只是眼神黯了下来。伏见猿比古只是起誓，而当年的八田美咲，则是身体力行的实现了这个承诺。

　　待母亲睡下之后，伏见带着美咲从卧室的窗口边翻了出去。夜入深了，盛放的樱花与叫不出名字的树叶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偶尔还能听见几丝野狼的吼叫。「猿比古……真的要去吗……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啊……」自厨房的谈话之后美咲索性就一直用猿比古来称呼对方。伏见乐得美咲如此依赖他，想着傍晚时讲的鬼故事如果现在再讲一遍可能会效果翻倍。

　　「美咲害怕的话就乖乖回去睡觉吧，我可是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不管是八田美咲还是美咲，伏见对他们的弱点都了如指掌。果不其然，「本本本大爷才不害怕、去就去！」瘦弱的胸膛挺了起来也放开了紧抓着伏见衣袖的手，伏见将计就计的躲到美咲身后捏着嗓子说，「待会要是突然出现一个没有腿的小女孩或者被挖出来眼珠的会说话的头颅的话，美咲你一定要保护我啊。」

　　身前瘦小的身板已经开始哆哆嗦嗦了起来，只听他怒吼了一声「在老妈面前发誓说要保护我的是哪个混蛋啊啊啊啊啊！」伏见捂住嘴无声的笑的快岔气了。

　　村里静悄悄的，大家可能已经睡下了。美咲因为在村里待过一段时间，自任起了向导。他拉着猿比古的手弯着腰从各户的窗口下通过，一边感叹时过境迁，以前他所熟悉的小卖店被卖掉改良成了不知是谁的房子。

　　「猿比古，这家有羊诶，鸡倒是没看到。」扒着篱笆墙看了一会然后跳了下来的美咲用气声在伏见耳边说着。这种事情，只是闻闻空气就知道了。伏见决定把这句话憋回肚子里。「羊比鸡更大，有肉就行。」伏见站在篱笆下面让美咲先翻过墙，自己紧随其后。只看到美咲坐在黑乎乎的窗口下似乎在听什么动静。伏见挑挑眉。

　　「嘘，这一家的夫妻俩好像还醒着，还在说话。」美咲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顺便挪了点空位留给伏见。伏见看了眼在羊圈里安静熟睡的羊，摸了摸自己已经饥肠辘辘的肚子，还是认命的坐了过去。

　　「……真的、听砍柴的谷口说了吗。森林里出现了一只血被吸干的黑熊的尸体！」

　　「诶呀真可怕，你说咱们村里会不会来了吸血鬼啊。」

　　「这话不能乱说！有言灵的！万一真的把吸血鬼招来了怎么办……」

　　伏见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余光瞥到美咲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身体，「猿比古……怎么办……万一真的有吸血鬼，会、被被被吸干血的……」上辈子就是吸血鬼的某人此刻对自己的同类害怕不已。伏见才猛然想起来，他好像还没告诉过美咲他的身份，但是总归是无法隐瞒的。你上辈子可还跟我抢着吸血呢。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伏见决定等以后再告诉他。

　　他把美咲搂在怀中，温柔的安慰道，「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再说，吸血鬼又不是鬼，怕什么。」耳语占有某种魔力，美咲的身体不再发抖，他对伏见坚定的微笑了一下，「说的也是，有猿比古在的话，吸血鬼来一个打一个！」

　　早就发现了。恶魔诱惑的低语人类无法抵挡，毕竟人类在他们手中仅仅停留于食物的含义，催眠对同样是吸血鬼的八田美咲来说毫无作用，哪怕是不自觉的。所以自己才会一直没发现，这一世的美咲特别好骗吗。伏见咂舌。

　　「说起来，咱们村最大的裁缝铺，就是铃木先生家，似乎丢了几件衣服。」听到这，美咲立刻看向伏见。「我有好好付过钱。」伏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并且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那个我知道，但是放在他桌子上的黄金可是远远超过了本来的价格啊。」

　　「没零钱了。」伏见解释道，美咲用手肘捶了他一下。

　　再听下去就是没什么营养的家长里短了，伏见再也坐不住，他起身走向羊圈。美咲担心伏见的身影会被这家人看到，特别紧张的不断往窗口瞥。奇怪的是，在伏见起身的一瞬间，这里所有的事物都像被下了迷药似的，刚刚还在聊天的夫妻也突然间没了声音。美咲惊讶的看着伏见毫不费力的从羊圈里拎起两头熟睡的羊，又摇摇头的放了回去。「太小了。」美咲听到了伏见的嘟囔。

　　「什么嘛你这家伙，还是怪好心的嘛。」连带着美咲也大胆了起来，他一蹦一跳的走向伏见。「这么小的羊吃到三十多头都不会饱的。」伏见摇摇头抱怨，挑肥拣瘦的、最后选了一头又肥又重的公羊。「走吧，之后再去森林里打打猎好了。」

　　伏见没有在意从刚才开始陷入沉默的美咲，他扛着羊要翻墙头时突然意识到美咲还没出去，伏见奇怪的转头看着他。

　　「他们所说的吸血鬼……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