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染井凉

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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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才能伤成这个样子的？」上衣的最后一块布条用尽之后，伏见的血也止了大半。美咲完全松了一口气，光裸着上身靠着伏见身旁的树根坐了下来。伏见默不作声的打量着美咲瘦骨嶙峋的躯体，「跟小喽啰们打了一架。」

　　「打架？！」美咲突然起了兴致，他手脚并用的跪坐在伏见身边，满眼都是崇拜。「一敌众？你好厉害啊！啊、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被这样的目光盯着的伏见可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久违，也许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吧，伏见少有的感到了几丝晕眩。

　　「伏见猿比古。」

　　眼睛没有看着他，耳朵却十分尽职的履行着职责。伏见的心脏因期待而加快了跳动，这对他来说无异是新鲜的事情。再呼唤一声吧。我的名字。用你的灵魂，你的脸，还有与以前别无二致的声音。

　　「伏见……先生！」美咲的眼神愣了一下，他作出了猿的嘴形后舌头又拐了几个弯，最终因为他把伏见列为值得尊敬的人一栏里而自动加了敬语。他咀嚼着这个名字又夸赞了一遍，「伏见先生好厉害！」

　　这简直让人无法生气。伏见有些受挫，他闷闷的答应了一声。「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伏见先生第一眼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我们认识了很久似的、刚才也是，差点叫出了猿比古啊哈哈哈，抱歉啊说了奇怪的话。」美咲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如果真的有大人们说的前世的话，我想我们前世就互相认识了也说不定。所以这世还能相见的话，一定是——命运吧哈哈哈。」

　　这个单细胞生物的大脑实在是奇特。伏见早在几百年前就领教过它的厉害。他能在解题过程中跑题十万八千里，却又能在写答案的时候准确无误的写出满分答案。伏见无言，美咲的前世与他岂止只是停留在认识那么简单？他们从刚出生时就在一起，即使中间吵过架，冷战过，也互相给对方挂过彩，可是每当白昼降临时八田总会安稳在他怀中睡去。从出生到死亡，伏见猿比古贯穿了八田美咲的一生。

　　「不好！这个点该给老妈熬药去了！」美咲一拍脑门从地上爬起，风风火火的要去背起竹背篓，一下子被里面露出半截的带刺的合欢树树皮扎了个嗷嗷叫。「笨蛋，把我的斗篷披上。」伏见扯掉斗篷一把扔给美咲，「羊皮做的，晚上还可以抵一些风寒。」

　　初春的天气一到夜晚就格外的凉，没有足够的脂肪抵御也没有暖和的衣物的包裹，这种情况下仍然生龙活虎的美咲大概只能用笨蛋不会感冒之类的古语来解释了吧。美咲摸着斗篷咋咋呼呼的喊着好厚啊伏见先生你是不是富家子弟啊之类的话，又迫不及待的披上试穿。

　　伏见笑着看着眼前这幕。就连过大的披风把美咲从头到脚都遮盖起来的地方也如同八田一样。不过八田是羞恼的破口大骂猴子一定是偷吃了什么好东西，美咲则欢喜的在原地乱蹦。「伏见先生的披风好大！好厉害！」

　　这也能算厉害的话伏见简直要失笑。

　　「对了，我要是回家的话伏见先生你该怎么办？」美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带着些许小心翼翼问伏见，「要是无家可归的话来我家住也是可以的哦！我和老妈就住在森林边的小木屋里，衣服我给你洗……啊、缝补还是要拜托老妈啦，晚上睡觉你可以睡我的床！我睡在地上好了……」

　　伏见看着美咲紧张的手足无措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他打断了美咲的邀请，冲他招了招手，手掌的血液已经干涸了。伏见温柔的抚摸着美咲的脸颊，凑到耳边轻声细语好似爱人的情话。「你先回家，托你的照顾我已经好了大半了。让我准备一下就去你家打扰，等我。」从未经历人事的美咲只觉得从被呼出热气的耳洞开始，大脑里似乎有人在放烟火，噼里啪啦的把他的意识轰炸的所剩无几，他呆呆的应着，耳朵只是把文字原原本本的传递给了停机的大脑，再未经处理的飘了出去。

　　伏见远离之后美咲的大脑终于开始后知后觉的运转起来。「可是，你不知道我家在哪啊。」说的也是。伏见装作苦恼的想了想，张嘴在少年毫无防备的脖颈上咬了一口，只留下了一圈不深不浅的红印。他舔舔嘴唇，「这样我就知道了。」

　　这一下美咲的大脑是彻底当了机，似乎能从肉眼看见他的脸嘭的一声变得通红，头顶处快要冒烟了。被童贞美咲的反应逗得憋笑憋到内伤扩散的伏见忍着抽搐的嘴角对他摆了摆手。

　　美咲只觉得他是一路踩着云彩到家的。

　　伏见抬起头透过层层密密的树叶观察外面的天空，再过不久夜色就要降临。伏见摁了摁自己的伤口，辛亏自己还有一口气的时候遇到了美咲，给了身体恢复的时间。现在已经好了大半了，接下来只要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伤势就能在午夜前痊愈。

　　伏见那藏在镜片后的深蓝色眼睛散发出危险的红色的光芒，带有尖锐指甲的手捂住了露出獠牙的可怖的嘴巴。

　　属于吸血鬼的狂欢，才刚刚开始。

　　「美咲，欢迎回来。」美咲的母亲坐在床上为美咲缝补衣物，听到开门的声音后微笑的对美咲说。「啊、哦……我回来了……」美咲心不在焉的应答着扯下背篓，想了一会，暂时把斗篷挂在了门后。「那个斗篷是怎么回事？诶呀，你的上衣呢！」母亲惊讶于美咲不翼而飞的上衣，急急忙忙想下地给美咲披衣服。

　　「老妈你不能下地啊别动，我马上过去！」美咲急急忙忙脱了鞋奔向母亲身边，乖乖的穿上已经缝补好的衣服，然后去烧开水为熬药做准备。「去采草药的途中遇到了一个重伤的人，为了给他止血就把上衣给撕成布条了，那家伙很厉害哦！把我一整件上衣都用完了诶！」母亲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是受的伤很厉害吧？」

　　「哎呀……总之猿比古就是很厉害就对了！」美咲想起最后在颈边暧昧的印记，脸颊又开始不由自主的发烫。「诶～真想见一见啊，那位猿比古先生。」母亲把美咲唤到床边，替他梳理了一下鸟窝似的头发,末了又轻轻的拍了一下「小脏鬼快去洗澡、晚饭已经做好了哦。」

　　美咲对于来自母亲的温柔最抵挡不住，他躲闪着叫着你会见到他的啦一边喊都说了我来做饭你怎么又做好了。留下母亲坐在床沿笑而不语。

　　「……动物血就是不顶饱啊。」伏见猿比古从鲜血淋漓的，已经变为干尸的黑熊尸体上抬起头，默默的呸了一嘴鬃毛。现在他的衣服乃至下巴上都沾染上了血迹，从嘴角漫溢出的血液顺着下巴的轮廓滴滴答答的落在黑熊身上。太多年未吸食过人血的他，在午后仅仅舔舐了一下美咲的皮肤都能引起伏见的阵阵颤栗——事实上伏见再也无法吸食人血。

　　「这是你给我的惩罚吗，美咲。」伏见看着黑熊毫无聚焦的双眼，抬手抚上它的眼睛。「不过还能见到你，我很高兴。」伏见笑了起来，他站起身看了看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的衣服想了想，决定先去村庄里转一圈。

　　「毕竟是第一次去家里做客，至少该打扮的体面一点。」伏见面朝月光，施施然的往村口走，还不忘哼着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