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夏》大象野游

5、暧昧

　　林淼辞了澳洲的工作，在本市某个研究院拿到了一个不错的offer，他的工作单位也在高教园区，离周白的学校很近，几乎是步行20分钟就能来找他吃饭的距离。
　　然后林淼就经常找他来吃饭，次数多了，礼尚往来，周白也会回请几次，多数是食堂。
　　他知道林淼体贴他还是学生，还是经济状况不太好需要自己打工的那种，因此也乐于接受他的善意。
　　于是这天叶雨州跟朋友一起结束乐队排练，又在食堂遇到了周白和林淼。
　　键盘手，就叫他小键，小键拿胳膊肘撞撞鼓手小鼓：“看那边，你女神带男人来吃饭。“
　　叶雨州和主唱闻言一起抬头，主唱满脸八卦的用眼神搜寻：“哪个哪个，哪个是小鼓女神。”
　　“就那个，经院院花，周白，清真窗口正在点菜那个。”
　　“我靠，女神长这么高。”
　　“男的啦，你等下看到脸就知道了。”
　　“靠，鼓哥你喜欢男人啊。“
　　鼓哥捧着脸眼神迷离：“如果是院花的话我不介意弯一下啊。”
　　“院花取向男还是女啊，那个是他男朋友？”
　　“不知道，他没对象吧，起码校内没听说。”
　　周白和林淼点完单，找位置坐的时候经过他们那桌，主唱张着嘴，掉了一粒饭下来。
　　“槽，行不行了吉吉，你可是我们团门面担当啊，别这么没出息的样子。”主唱兼吉他手，花名吉吉，巧的是大名叫曹喆，最烦人家把他名字听成某丑闻歌手。
　　“不愧是院花。”吉吉面不改色地把掉下来的米捡起来吃了，“还有，门面担当是贝贝不要了才轮到我的，他什么时候上台不戴口罩我们爆红指日可待好吗。”
　　贝贝——贝斯手叶雨州。
　　“肤浅，我们要靠实力好吗。”
　　“唉，我说真的，那个北极熊视频网站搞的乐队比赛你们不考虑一下吗，有贝贝和我在，你俩就算垮到地心我们也不愁进初赛啊。”
　　“孙zei，谁垮到地心自己心里没数吗。”
　　“滚滚滚。”话题就这样岔远了。
　　叶雨州在他们说垃圾话的时候默默跑了神。
　　原来他叫周白。
　　吉吉戳戳他：“想什么呢。”
　　“也不是不行。”
　　“啊？”
　　“我说那个乐队比赛，我们参加。你刚才不是说进了初赛就有奖金吗。“
　　“真的假的，老大。”
　　叶雨州虽然人低调，但是长了张不好惹的脸，而且乐器全能，编曲也有一手，大家都服他，一直是队内默认的老大。
　　“话是这么说啦，初赛奖金不多欸，可能还不够路费。”吉吉挠挠脸。
　　“那就多进几轮。”叶雨州端着餐盘起身，“我定好训练计划发给你们。”
　　小鼓小键吉吉同时嚎叫：“靠——”然而嚎叫里还带点小孩要被带去春游的兴奋。
　　等叶雨州走远了，三人才得逞的一击掌：“耶！”
　　“你说他怎么突然想开了？”
　　“管他呢，王者带飞，你个青铜躺好就行了。”
　　“说谁呢你个废铁。”
　　“他是废柴。”
　　三个人猴一般打闹着蹿远了。

　　林森托着下巴，难掩八卦的看着周白：“你跟我哥在交往吗。”
　　周白一哂：“怎样算交往？”
　　“hmmm……亲过了吗。”
　　“……没。”
　　“啧。”林森摇摇头：“我哥不行。”
　　“你怎么知道淼哥对我一定是那个意思，说不定他只是把我当成弟弟照顾呢。”
　　林森点点自己：“您看他缺弟弟吗。”
　　“你这样的弟弟，那不好说。”
　　“去去去。”说着又贱兮兮的凑过头，“在你们那儿，认弟弟是不是跟异性恋哥哥妹妹的也差不多。”
　　周白身体斜着往后一靠，朝他飞去一个风情万种的眼波：“我们一般都想成为对方的爸爸。”

　　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他跟林淼的互动慢慢多了起来。
　　那天他们去食堂去吃饭，他一眼就看到了跟朋友坐在一起谈笑的叶雨州。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群人坐在一起，他好像自然而然的就是那个被环绕在中间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有的人生来如此，就像光源一样。
　　他不过也曾经是其中一个，被光吸引，目眩神迷的人罢了。

　　周白换下侍者的制服，坐电梯下班，林淼已经把车停在约定好的位置等他。
　　他上了车，突然想到林森之前问他的问题，笑着对林淼说：“林森问我，我们是不是在交往。”
　　林淼握着方向盘，从容的调转车头汇入车流：“哦？那你怎么说。”
　　周白把头往汽车颈枕上一靠：“我说，不知道。”
　　林淼在红绿灯的间隙转头看他一眼：“你明天不需要早起的话，要不要我们晚上去喝点东西？”
　　“喝什么，酒？咖啡？奶茶？”。
　　“随你。”
　　“那我选酒。”
　　“行。那我找个地方停车。“
　　“就停学校外面吧，我知道一个地方，就在附近。“
　　林淼停好车，他们步行去了发哥推荐的那个酒吧。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越是想避开的事越是会发生，越是想避开的人，偏偏迎面遇上。
　　他们一推门，就看到叶雨州和他那个校外兼职的乐队在台上表演。
　　对叶雨州来说，校内组乐队是出于兴趣，而校外的乐队酒吧表演就纯粹是为了赚钱。这个乐队原本就是本市小有名气的一个地下摇滚乐队，他们的贝斯手前段时间因为酒后跟人斗殴进了号子，他才收钱过来支应一段时间。
　　蒋海平被判刑入狱之后，他一直在默默存钱，打算攒够他之前花在自己身上的高额教育费用之后，找个可靠的机构捐掉，也算是偿还一部分对那些被蒋海平欺骗和伤害过的人的歉疚感。毕竟，他曾经享受了这个血缘父亲所提供的优渥生活。
　　周白和那个男人走进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隔着人群，他们有大概三秒的眼神对视。
　　周白下意识的带着林淼坐在了远离吧台的一个角落里。他感觉叶雨州的视线一路追随着他，因而神思不属。
　　点完单，两个人同时沉默。
　　好在侍者很快将饮品端了上来。周白咬着杯沿，假装嘴被占住不能说话，心里开始后悔不该嘴贱说要来喝酒。
　　喝什么酒，熬什么夜，年轻人就该多睡觉。
　　冷不防林淼突然开口，酒吧嘈杂，周白回神，凑近听他讲话。
　　“我其实，回国之前刚分手。“
　　有八卦，周白顿时精神了，靠近吃瓜，他记得林森跟他说他哥一直单身，竟有这小子不知道的事情。
　　林淼笑着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酒，不急不缓地说：“就是那次你看到过的那个。那个时候我刚提了分手，他追到这里想挽回，还说可以为了我留在中国。“
　　周白一愣，转而想起西餐厅偶遇那次，跟林淼同行的金发碧眼小麦色皮肤的英俊青年，恍然，原来林淼喜欢的是这种阳光运动款。
　　林淼低下头笑，刘海挡住眼睛，认识之后，周白是第一次看他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这样略带阴暗的复杂神情。他听林淼慢慢讲述了他们的过往，他们是同研究所的同事，两个人从互相质疑工作能力看不顺眼对方，到那个人追他，两人相恋，同居，到发现背叛。
　　“明明出轨的是他，提分手的是我，放不下的也是我。”他侧头看向周白：“是不是有点好笑。”
　　明明只是一杯啤酒，周白却觉得他已经喝醉了。
　　不可否认的是，褪去好哥哥外皮，露出失落而疲懒的一面的林淼，突然有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吸引力。他的嘴唇上略微沾了酒液，在酒吧昏暗暧昧的灯光下带着湿润的光泽。
　　不知不觉中，他们越靠越近。
　　“其实我一直想试一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说了他们认识第一天一样的话，用眼神发出邀请。
　　周白以前对接吻一直很抗拒，觉得人类的口腔不可避免的会有气味。蒋海平从前靠近的时候，他总是会联想起张开血盆大口捕猎的肉食动物。
　　但是林淼不同，他身上的气息很干净，没有侵略感。他侧身靠近的时候，周白没有闪躲。
　　他们在酒吧的角落里，有了一个湿润又温柔的长吻。
　　当他们分开的时候，林淼的手指还托着他的下巴，他用拇指轻柔的拭去周白下唇的水泽，轻轻地笑了。
　　“谢谢你。“
　　他把下巴抵在周白肩膀上，两个人都很放松，像是冬天捧着一杯温热的茶，懒洋洋的不想动。
　　“刚才吻你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有想起他。“
　　他扶着周白的肩膀，慢慢跟他分开，凝视他的眼睛，突然露出了有些狡黠的笑意：“试吃结束，再下去就要上瘾了。”
　　他摸摸周白的脸，自嘲道：“年纪大了，短时间内受不得第二次情伤。”眼神意有所指的看向台上酒吧表演的位置。
　　叶雨州和乐队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又笑了起来，看着周白一脸蒙圈的表情，产生了恶作剧得逞的愉悦。
　　上次在学校食堂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叶雨州了，是张出众得令人很难忘记的脸，他跟周白路过那张桌子的时候他难免多看几眼，然后发现对方的眼神一直在周白身上，刚刚他们进门的时候也是。
　　啧啧啧，年轻人。

　　周白狠狠把头砸进枕头里，用一副恨不得闷死自己的架势。
　　寝室里的室友都睡了，架子床稍有动作就吱嘎叫唤，他忍住了捶床和疯狂打滚的身体冲动，浑身僵硬。
　　啊啊啊啊啊啊啊。
　　居然，被诱惑了。
　　他咬住被角恨恨的想，林淼肯定是故意的，他临走眼角眉梢那副促狭样，跟林森简直是一个窝里出来偷油的耗子。
　　他把被子盖在脸上，不负责任地想：开房级别的才需要报备，接吻就不用了吧。
　　翻身，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