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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出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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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没课,昨天晚上又闹到很晚,叶雨州一觉就睡到了快中午。
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已经不在了,他躺在沙发床上翻了个身,总觉得毯子上还留着周白身上的椰子香水味。他闭着眼睛摸过茶几上的手机,刚按亮屏幕就看到了对方发过来的那条消息。
“以后还是不要联系了。”
刚睡醒脑子还没回神,手指已经下意识回了一个问号过去,他以为会看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提示“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没想到信息发送成功了。
他把一只手放在额头上皱着眉头给周白回信息,屏幕的光刺着刚睡醒的眼,眼球一阵干涩。
对面果然很久没有回复。
叶雨州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睛,稍微醒了一会儿神,倒是没有觉得生气或者不快,心底异乎寻常地冷静。
他想起来昨天晚上亲密过后他问周白,他们算不算在一起了,对方是怎么回答他的,好像让他滚。他嗤笑一声,脑子慢慢清醒了,穿上衣服起身洗漱,完事之后算算时间离上课还有空余,还仔细地收拾了一下屋子。
下午一点多是系里出名严格的一个老师的课,不能迟到。
周一本来就容易困顿,教务处还把重要专业课排在下午,不知被吐槽过多少次。
上完一下午的课,走出教室的同学们个个好像被狠狠揉搓过一通。叶雨州的状态倒是还好,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心里越有事,脑子越清醒。
他谢绝了室友一起去食堂的邀请,今天是他妈妈的生日,照例他是要回去陪叶耀松一起吃晚饭的。
走到单元楼门口的时候,迎面遇上有人骂骂咧咧地推门出来,差点把门打到他身上,他一抬头只觉得眼熟,很快就想了起来,是徐建林,他父亲以前的朋友。他还加过对方微信,对方当时还说要登门拜访,竟不是跟他客套,没想到连招呼都没打就找上门来了。
他低头扫了一眼,果然看到徐建林手里提着几盒茶叶保健品之类的礼盒,看样子不仅礼没送成,还吃了好大一个闭门羹,也不知叶耀松有没有当面赶客。
对方看到他也是一愣,毕竟记性不及年轻人,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哎呦,小叶啊。”表情要笑不笑的,透着尴尬。
叶雨州也不问他打哪来要去哪,只当偶遇认识的长辈,礼貌地打招呼:“徐叔叔,您好。”
徐建林朝他拎了拎手上的东西:“嗨,这还真是,我寻思着来拜访拜访叶老,没想到保姆说他老人家今天不舒服,这东西也不收……嗳,小叶,要不你替我拿着得了,就当是你徐叔叔一点心意。”
“徐叔叔,今日是我母亲冥诞,您又是我父亲的朋友,这外公他看见您,难免情绪抑郁……您的礼物,我也不便收,他看见了怕是要心里不舒服。“
“这样……那行吧。这也真是,你说你爸他……”徐建林心里也是老大一通怨气,他兴冲冲地来拜会,想着能不能多走条路子,这会儿估计也反映过来,叶耀松并不待见自己前头那个女婿,连累他热脸贴了冷屁股,跟个二傻子似的马屁给人拍马腿上。
他心里不快,也懒得摆出一张客气面孔跟叶雨州寒暄,冲他点点头提着东西就准备走。临出门了不知道怎么想起来,又扭头多问了一句:“你那个周同学,最近还好吧。”
他问得突兀,叶雨州一愣,下意识的开口:“您说周白?他挺好,您找他有事?”
徐建林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古怪表情,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嘴里又嘟囔了一句:“小子挺能。”冲叶雨州摆摆手,“没事,随便问问,先走了,改日上门再拜会。”这个改日就真是客套了。
他走之后,叶雨州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看单元门又缓缓关上了,他吐出一口气,抚平蹙拢的眉心,调整出个轻松一些的表情上了楼。
阿姨已经把晚饭摆上了桌,她平时只负责料理三餐兼打扫卫生,看叶雨州回来就告辞离开了。
许是因徐建林方才上门搅过一场,祖孙二人兴致都不太高,近乎沉默地吃完了这一餐饭。
饭毕,叶耀松突然问他:“我听阿姨说,你们的那个乐队节目最近很有人气,她还说她女儿也是你们的乐迷,想要你们的签名呢。她怕打扰你,不好意思跟你提。”
叶雨州笑了起来:“这个简单,我回去让他们都签一下,下次带给阿姨。”
叶耀松笑着回了几个“好好好”,又问:“你们的节目在哪个台播啊,我今天转了好几遍台都没看到,不知道是不是没赶上播出时间。”
“外公,这个不在电视台上播,是网络媒体的平台,您要是想看的话我帮您找。”
“好好,你找出来,陪外公看一会儿。
叶雨州开了网络电视,配合着热热闹闹的综艺音效,叶耀松又时不时问一些弹幕上的网络词汇,竟然看的很入神。
叶雨州回头看他,老人脸色带着笑,总算一扫今日的沉郁,等到叶雨州他们的“薄荷叶“上台,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不住地给他们拍手。
等到他们的歌唱完,他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叶雨州握住老人的手,摇了摇:“外公,怎么了。”
老人笑着拍拍他的手:“你妈妈要是还在,不知道要有多高兴。”他擦了擦眼角,“我们小州是个多好的孩子啊……外公知道,你从小外冷内热,实际最重感情。以后不知道哪家女孩,能被我们小州放进心里。”
叶雨州握着老人干燥温暖的手,心里一动,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脑海:“外公,假如……不是女孩呢。”
话出口的瞬间他有一刹那的后悔和慌乱,然而很快镇定了下了,此时或许不是一个恰当的坦白时机,但是或许,永远也不会存在所谓“正确的时机”。
他感到叶耀松在那一刻紧紧抓了一下他的手,然后像是要避开什么一样放开了。
“你说,‘不是女孩’,是什么意思。”他问,声调平稳郑重,听不出情绪。
叶雨州抬头直视老人的目光:“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如果,是个男孩儿呢。”
叶耀松的态度平静地可怕,他没有愤怒,也没有痛心疾首地斥责叶雨州,只是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说他累了,让叶雨州把电视关了回去休息。
叶雨州望着老人的日益伶仃佝偻的背影,那一刻感到了深切的悔愧,他在老人即将关上卧室门的时候忍不住叫住了他:“外公!”
老人关门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对不起。”
他听到门后传来一声叹息。
“你没有做错,都怪你那个该死的父亲,是他,把这卑劣的基因遗传给了你。”
“嘭”的一声,那扇门轻轻关上了,也带走了所有光,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夜色中,如闻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