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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故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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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行了——理奈。”背着琴盒的年轻女孩停下脚步,蹲下身抱头哀嚎,“川上君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消息了——”
“不管是有线无线媒体、脸书、推特……整·整·一·个·月,没有报导也没有更新。”她揪着散乱的头发仰头,理奈看到了她深陷的眼窝和布满血丝的眼球。
“可能是在养伤吧……”理奈犹豫了一下,劝慰道,“别担心了,好好休息,说不定明天你就能看到他的新动态了。”她环顾了一圈四周街道,发现道路冷清,空旷无人,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拉了拉康穗的手,示意友人从地上起来。
“不——你不懂,”康穗倔强地撇开她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川上君那么温柔的人,是不会让自己的Follower担心这么久的,他一定——出了什么事。”
理奈叹了一口气,牵着她的手往学校走:“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是我们这种偏僻乡下的学生能打听到的,走啦走啦——”
正如理奈所说,梦见原是个除了本地出身的人,在全日本都鲜有人知的小小村镇。这个古老的村落依山而建,星星点点的房屋像稻田里的麻雀,自山的腰际七零八落地散落在这片土地上。
清晨的山体上萦绕着白色的雾气,远去二人的身影很快就被白雾吞噬。
这条贯通整个村镇的街道上宛如枝条分叉一般生长出许许多多幽僻的巷道,巷子里统一铺着老旧开裂的深色砖石,杂草和苔藓执拗地从那些缝隙中钻出。伏黑惠每度落脚时,那些孱弱又顽强的植物会被碾出汁水,脚下湿漉漉、黏糊糊的触感让他眉间的褶皱又深了几分。
组成晨雾的小水滴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降落到地面,将深红的砖石洇出一道道暗色,蜿蜒在小路上,乍一看就好像……
“像血干涸了一样。”伏黑惠低声自语。
“什么?!”橘色头发的女孩挤开他,从狭窄的巷口探出头,左顾右盼,“你听到刚刚那两个孩子说的话了吗?‘follower’耶,是追随者还是信徒呢?”
她高高的举起手机,仰头瞻视一张照片,动作浮夸的捧着脸陶醉道:“川上君的美貌真是让人着迷~”
伏黑惠一时之间竟然判断不出钉崎野蔷薇是真的夸奖还是在讽刺。
“笨蛋——”一看伏黑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纠结什么,钉崎感到很无趣,她用力挥了挥手,好似这样就能将无人接梗的尴尬氛围驱散,“不开玩笑了,走吧,去找目击者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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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上朗江,男,16岁,2018年4月1日于玉川展馆外广场确认死亡。二十七日后,有人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在某张风景照背景中发现了疑似川上身影的帖子。
事实上,这种在某某地发现某个很像某明星的人的帖子每一天都会有很多,但五条悟在扫了一眼照片之后,直接把学生们打包送到了目击地点,尔后独自潇洒地离开,不知去向。
“滋——”老式门铃发出古怪刺耳的声响,钉崎野蔷薇飞快缩回按在门铃上的手指,捂住了耳朵。
山野的风压低了庭院里的老树,将斑驳的木质门框吹得哐哐作响,除此以外,廖无人声。
“别按了别按了——这家没人的。”沙哑的女声从两人身后飘忽而来。
伏黑惠转身一看,是一个和服外罩着割烹着(一种长袖围裙)的老妇人,正站在院落外的青石小路上。
老妇人双手交握在腹前,左手拇指机械性的摩挲着右手食指的关节,浑浊的眼睛被耷拉的眼皮挡住大半,只留一道窄小的缝隙。
她的眼球咕噜噜的转动,精明锐利的目光透过那道窄缝在陌生的年轻人身上来回转悠了好几圈。
“您知道这家的人现在去哪里了吗?”伏黑惠问道。
闻言,老妇人慢慢睁大了双眼,她咧开嘴,嗬嗬怪笑道:“这哪有什么人家,几多年没人住喽。那铃躁人,扰了山里的清净可不好。”
“清净”二字被念得极重,钉崎觉得她仿佛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想要追问,却被老妇人摆摆手拒绝了。
二人无法,只能沿着空旷的村道挨家挨户地去敲门询问。
鲜少有人应门,即使遇上那么一两个愿意回应的,也只从门缝里露出一只警惕的眼睛,见到外边是陌生人之后,便“啪——”的一声迅速阖门,或是隔着紧闭的门,告诉他们:没什么好说的,快请回吧。
在绕着村子走了一大圈之后,钉崎和伏黑两人已经耗尽了耐心和体力。
钉崎按着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猛地灌了一大口水:“早上还通消息告知住址的人,中午被全村人统一口径说不存在,那个前田,不会已经遇害了吧?”
“被那些老弱病残的村民?”伏黑惠对此持不同的意见,“遇害应该不至于,比起拥挤的东京,这里干净的诡异,完全感觉不到咒灵的存在。”
“什么遇害?”
陌生的声音突兀地插入二人的对话,少年少女警觉地回过头。
一个身着耐磨牛仔布衣裤的年轻男人正好奇地看着他们,见二人没有即刻回答,他不以为意地朝他们打了招呼,笑容爽朗,自我介绍道:“我是前田一树,大概就是二位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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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田一树带着来访的客人们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打扰了——”
“其实,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前田为二人找出两双一次性的室内拖鞋,“因为是临时回乡,所以家里只是稍微收拾了一下,可能有点杂乱,还请多多包涵。”
“哪里,您说笑了。”钉崎连连摆手,“这么说,您并不在这常住是吗?”
“当然,我在东京工作,这次回家乡是想散散心,顺便——”前田打开了客室的大门,后退几步移开身,让伏黑和钉崎两人能看到室内的景色。
“哇啊——”钉崎野蔷薇惊讶地掩住唇,她被一屋子整齐排列的牵引绳和其上被夹挂着的不计其数的照片惊到了。
“一点小爱好,”他拍拍肩上斜跨的相机包,“想着可能是最后一次回到这个地方了,就稍微多拍了一点。”
说到“一点”的时候,他颇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就是这张相片,”将二人带到另一个整理过的房间后,前田从挎包中取出了一张特别放大了尺寸的照片。
照片的主角是在荒僻的山里极为罕见的一幢古老的洋馆。
虽然庭院杂草丛生,墙壁上枯藤缠绕,却仍然能看出它过去的气派与风光。
“真怀念啊——”前田抚摩着照片,“这个房子。
这一家的老夫妻一直没有孩子,所以每当村里的孩子过去玩耍时,很受他们的欢迎,不仅敞开家里所有的门,任由孩子们在房子里捉迷藏,还会准备各式村里少见的点心。
可惜后来——”
突然,前田止住了话头,没了下文,他皱着眉,有些犹豫,像是不知道如何讲述。
伏黑惠顺着他的手指的位置,看到了那块满是锈蚀痕迹的铜色表扎,隐约可见“川上”二字。
而这张相片被他们找到的真正原因,则是这幢房子的三楼,那唯一没有被藤蔓遮盖的窗户之后,隐隐映出的一个人的身影。
恰巧,那个人正偏过头,看向摄影者的方向,在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