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把我当成白月光》叁单舟

24、貳拾肆

　　===

　　“离舟，你先别睁眼，恐怕从听见念经声开始一切都是假的，这是鬼界常用的把戏。”

　　谈话之间，突然四周光线四射，一群戴着假面、身着动物毛皮的人张牙舞爪在四周起舞。

　　路离舟紧闭着双眼也能感觉到强烈的光线，而后被步顷腾出一只手轻轻覆上。已近深秋，夜色一笼罩气温也倏然降下来，在洞中逗留了许久，二人的体温都下降了不少，路离舟用双手握住敷在自己眼睛上冰凉的指节。

　　好在那群人耀武扬威了一阵，见二人没有反应便自觉无趣消失了去。

　　永夏林无□□回的生灵太多，难免其中有东西破罐子破摔寻别的路子，在这里最常碰见的就是自己的心魔，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都会化成真实的场景迷惑人心。

　　“咱们在这里都需得谨慎行事，不要相信任何人。”步顷见四周的异象退散，这才松了一口气。

　　“包括你吗？”路离舟轻声问。

　　“包括我在内。”隔了须臾，步顷答道。

　　对话之间，洞中的光皆渐渐了下来，之前满满当当端坐着的僧人统统消失不见，自然也再无念经的声音，甚至还能隐约听到洞外的蝉鸣声。

　　没有了光，洞中央摞着的经卷像是一个小小的土堆。

　　步顷抽了剑轻轻拂去了面上的一层灰，眼见没事才走上前去，拿起摆放在一堆经卷中央的云笈笺，轻轻放到路离舟手中，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仿佛有支箭倏然射中胸口。

　　===

　　喉咙中的血腥味逐渐涌出，眼前是一片黑暗，稀疏的草席透着星光，自己似乎是被当作尸体放置在马车上运送了。一路上并不平稳，偶有小石子将马车猛地一震，便能听到前面拉着马车的人狠狠啐了一口痰。

　　“好事都让祯桁那小子得了，咱们弟兄几个拼死拼活的就分得这点盘缠。”

　　“话也不能这样说，你以为祯桁还能保得下自己的狗命吗，他两边惹的都是睚眦必报的主儿。”

　　“那倒也是，咱们拉的这小子光有勇有什么用，不懂得识人最后就会落得如此下场。”

　　“谁说不是呢，天色不早了，前面就是城郊了，难得不受训，弟兄几个在前面支个火喝点热酒吧！”

　　“好！”

　　步顷咬紧了牙槽，强忍着把颠簸泛出喉咙的血意生生吞下。

　　走了不一会，马车停了下来。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音传来，人声听着也较远，不过也是，大冬天的难得喝口热酒，谁想靠近一具不祥的尸身呢。

　　步顷先伸手探了探自己的伤口，居然精准避开了致命处。步顷领的一支精锐队伍向来以靶心准著称，留人一线生机只可能是手下留情。

　　手接着往怀中摸索，却不见手帕，裹着的将军印也不知所踪。

　　步顷强忍着痛，掀了草席，用右手的臂肘支撑起半边身体。不远处篝火正盛，一众人也均是酒酣之时，无人留意那具“尸身”如何逐渐隐于黑暗之中。

　　看天色变化，马车应当至少行进了半日有余，可是不过几步路，竟到了大军的营地前。步顷发觉唇齿之间的腥味已然消失，甚至连胸口的半只箭柄都不翼而飞。

　　面前有一行色匆匆的身影“扑通”跪了下来，祯桁来不及作揖，话先一步说出了口。

　　“将军，您可让我们一顿好找，前方线人来报，驻扎营地突然遭到东边侵袭，请求我们先带一支队伍抄小道去支援，眼下.....”

　　“那女子呢？”步顷打断了祯桁的话，直接上前一把揪住祯桁的衣领。

　　祯桁神色丝毫未变，只是声音掺了几分诧异，低了头问道：“将军，属下不知您说的是哪位女子，咱们还是立刻出发，不要耽误了大事才好。”

　　步顷紧攥着的手逐渐松开，向后退了一步，颤颤巍巍抽出剑直接架在祯桁的脖子上。

　　“我问你那白衣女子呢？”

　　“将军快些去吧，再不出发就真的晚了！”祯桁仍不为所动，甚至眼神都无躲闪，轻瞥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又对上步顷的双眼。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这军中哪个出生入死的兄弟不是视自己性命如草芥，你以为，只有你有苦衷？”

　　“你不是要找她吗，她是因谁而死，你不会不知吧，那可是真真切切死在了你怀中，估计你杀人如麻也毫无感觉了吧。”祯桁说完将自己的脖子朝着剑贴了贴，那剑不知在多少盔甲上磨了个锋利，肌肤触到的瞬间便洇出了血。

　　步顷的双眼因为充血已经变得通红，咬着牙紧闭了眼，握着剑柄的手五指松开又顺次握紧。

　　颤抖的双手轻轻举起了剑，剑刃离开祯桁颈部的瞬间，已经能看到一条很长的伤口，祯桁仍面不改色。步顷紧闭了双眼，顾不得其他，举起了剑要落下的瞬间，突然被一股力量扛住。

　　不知是泪还是汗水，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见一席白色的身影。

　　路离舟接住了步顷的剑柄的瞬间，双膝跪着的祯桁瞬间消失，四周斗转星移。

　　虽眼前之景是假象，可是这一剑确是真切，使剑之人险些走火入魔，剑气中自然也附了不少煞气。路离舟虽是劈手拦的是剑柄，却也被震了一个踉跄。

　　步顷连忙丢了剑，上前揽住几乎跌落的身影，却不想路离舟将手抚上自己的眼角：“没盯住你不过多久而已，怎么就弄成了这样？”

　　“你能看见剑中煞气，不该来接的。”步顷嗓音嘶哑，稍有哽咽，心疼却又不敢过分苛责。

　　方才情绪激动，又是一番歇斯底里，步顷双眼通红，还噙着泪。虽身着玄色，目光凌厉，看似不可近人又可怖，路离舟却觉得此刻的步顷像是无家可归的动物一般，破碎感落了满身。

　　“我绝不是为了祯桁才阻止的，你想做的事情自有分寸，我没有立场来左右你。倘若有一天我真会与你意见相左，那唯一的可能性也只会是为了你而已。这是梦魇，算是我的地盘，我比你更明白若强行改了他人的命数，最后会落得如何下场，当时在司幽国，你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离舟......我欠你太多了......”

　　其实步顷不怕欠，活了这么久，他欠了太多，又何尝不是被欠。时移事改，可笑的是，人世间本就是靠这些相互亏欠而纠缠不清的，于是心里便一直揣着个“还”字活着。步顷只是害怕，若是将桩桩罪证像罪名一样摊开来大声宣读了，她会将自己的所做所为连同还债混淆在一起。

　　“你说过欠我的，我竟没想到是这么大一个人情，那就慢慢还吧，直到我满意了为止，不过时间得我说了算。”路离舟捧过步顷的脸，将避闪的目光拉回，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