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6°F》幸远

63、chapter63

　　“尹南。”
　　“嗯。”

　　尹南转过身，也许是陡然挨近的缘故，两个人呼吸没得碰撞了一下。裴知遇身体有微微的僵，随后声音依然是温和低磁的：“没关系，你睡过来一点儿。”
　　“噢，”尹南道，“……我在这里就好。”

　　应了声跟没有回答一样，尹南靠在被子掖起的小角里，心里满是妈妈说的“申城这边学校，你多少看一下”。
　　这句话令她很是动容。

　　似乎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裴知遇道：“怎么了？”
　　“没事，就在想是不是有些选择也许并没有我想的那么正确。”尹南说了一个模糊的概念，话音还没有落就惊呼了一下，裴知遇把她稍微拉近了些，二人保持了个可以感受到彼此温度的距离。

　　“这样你可以靠。”他把枕头大半分过来。

　　尹南心里错跳了一下，把头转向另一边，也没有说话。
　　“是什么样的选择呢？”他还没有忘方才她说的。
　　“是……”她还是有些踌躇，“我妈妈想让我回申城教书。”
　　“嗯。”裴知遇颔首，他大概明白了。

　　水墨一样昏沉轻薄的光线里尹南皱起的秀眉就没有放下来过，她感觉身边人轻微的侧动，尹南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温厚的手掌鱼儿似的捞过去，裴知遇搂住她，像恋人之间那种很温柔，让人心暖的陪伴。
　　尹南一愣，这回她不皱眉头了，有点儿拘谨地换了一下姿势，头自然地枕在他手臂上的时候发现好像又不是想象中那么陌生。

　　体温和沐浴之后的香气，这样让人能眷恋很久很久的香气。

　　“没事，你可以靠着我。”他说。
　　她手中握的不知是被衾还是他的衣角，裴知遇见人不打算说下去，于是开口：“你在想……会不会现在的选择对于母亲来说也是有点自私的呢。”
　　尹南确实是这么想的，她从前心里的热血化成一点小愧疚。妈妈其实对她很好，从前是那种死板的好，后来经过很多事儿也愿意改，不是那种真的高高在上，顽固的人。

　　他应该说对了。
　　裴知遇在被子里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

　　“说的几年就几年，反正我是不会走的。”尹南说。
　　“你想回申城吗？”
　　“不想。”

　　这小姑娘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哪句被感动了还有哪句是气话。尹南心里有一杆天平，似乎在慢慢偏向家人那一方，其实哪儿有那么多完全正确的选项，世界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
　　“……至少我签的这三年，不想。”尹南又说。
　　“那就先好好教书。”

　　觉察到小臂上加了点力道了，裴知遇没有再说什么，挂在电线上的衣服晃啊晃，像夜间山峦的黑影。尹南呼吸一顿一顿，他能感觉到两只手臂往上环在自己的脖颈间，体温的接触好像相濡以沫要融化进骨髓。

　　所以，还是想去了。
　　裴知遇笑了笑。

　　接着就身体有些微僵——尹南好像在一点一点青涩地吻他，先是发间，然后是耳廓，明明动作很生疏，但是用的力气却相当急，这样的亲吻落在下颚，裴知遇伸手按住：“别闹。”
　　“没有。”尹南说。

　　“这不是闹是什么。”裴知遇叹了一口气，“你明天不回学校了？”
　　“衣服干不了。”

　　显然是个借口，裴知遇仍然没有放轻手里摁住她的动作，尹南中途尝试了几次，最后连带被衾下的小腿也推搡道：“裴知遇，我要请假回申城。”
　　“不是中途回去教书啊！”她又解释，“我妈妈让我去看学校，我可以陪她先去看看。这样她能开心。”

　　裴知遇松开她，尹南就往下缩了一下埋在枕头里不动了。明天再怎么说也是要工作的，他低下头在她脸边探了探，手指蜷曲起来在发间亲昵地一带。尹南感觉他好像可以看透自己的情绪，对于这一点自己却好像是在摸索，也可能是她身在其中的原因。

　　“囡囡，起来。”裴知遇说。
　　“……我睡了。”

　　裴知遇起来开灯，“啪”一响尹南立刻弹坐起来，他小臂还没有收回便被人攀上。
　　裴知遇侧头看他，眸色清冽非常。

　　尹南试着找开关了好几回，总算把那个按钮摁下，一闪而过的亮光里她的脸都是红的，裴知遇只是轻微扫了一眼，他向来是看到不点破的，但这回不一样。
　　“裴——”他把人带到怀里，尹南半跪着突然跌落似的，二人锁骨处碰在一起，发出衣物摩擦的闷响。

　　“本来这件事情应该发生得在晚一点。”裴知遇说。

　　尹南红透了，她感觉自己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到底是自己引起的，能感觉两个人动作都带着点青涩和陌生，但裴知遇很绅士，本来他对她就温柔，这回实在又是怕把她弄疼又是格外隐忍。吻温柔而细腻，尹南抬手的时候无意把他锁骨那块划破了，裴知遇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腕，声音克制而低哑：“……没事。”

　　“尹南，看着我。”

　　她脑袋都昏沉了，闻言下意识看去，星辰一样温和而耀眼的眼睛，那瞬传来撕裂的痛感，但只有短短一秒，裴知遇握了一下她的肩，眸色却陌生地一沉。

　　“裴……裴知遇！”她话都似乎来不及完整说出。

　　第二天尹南是在昏沉中醒来的，脑袋很疼，身体微微有些不适感，但并不黏腻。身边没有人了，她挂在电线杆上的衣服果然没干，半湿的在空中晃荡。
　　尹南吸了一口气，空气是干燥的，天灰灰蒙蒙，床旁的桌面上放着一杯水。
　　她用手探了一下，温的。

　　嘴唇干到发裂，尹南伸手拿着喝了一口，还没有忘记自己要跟学校请假。
　　“喂？”电话拨通的第一句她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实在有些沙哑。
　　“喂，尹老师。”对面说，“你生病了？”

　　“我……”尹南清了一下嗓，“没有，我是想请假回家一趟。”
　　“是生病了吗？”
　　“没有生病。”
　　“那没事儿，我跟席老师说一声，你是要请几天？”
　　“请一个礼拜。”

　　“一个礼拜……稍微有点儿长，你看看能不能下周三走，周天回来，这样行吗？”
　　尹南点头同意了，她挂断电话的时候裴知遇正好从外面走进来，给她捎了些基地常吃的早饭，见人醒了过来探了一下她额头。

　　尹南立刻半坐起来套袜子，裴知遇看了她一眼：“我让车送你？”
　　“好。”是哑掉的嗓子，尹南清了一下，“咳……好。”

　　今天她是上午的课，因为回去时间来不及所以跟其他老师换到下午了。回去含颗草珊瑚，就两节也能上过去。裴知遇把手里的油条放在木桌上，问：“不是请假吗？”
　　“请不了，下周请。”尹南说。

　　她说着抬头看了裴知遇一眼——怎么就自个儿又是头疼又是哑嗓子的，这男人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那我请假，”裴知遇说，“我开车送你吧。”

　　尹南眸子动了一下，裴知遇接过她衣服帮她套，几下搞定顺了顺头发，尹南伸手捞起桌上用袋子装着的豆浆和油条，往前走几步，后知后觉地疼地“嘶”了一下。
　　“就说真该晚一点。”裴知遇也有些愧恼，但他笑了一下，伸手想把尹南抱起来。
　　“……这样出去像什么样子。”哑嗓。

　　“那我背你走。”裴知遇说，“上来。”

　　尹南显得稍微有些犹豫，她伸手在他背上推了一下，裴知遇说：“送你上车，外面没人的，上来吧。”
　　脸已经红到耳朵根了，尹南轻轻点了一下头，还是被他背起来。

　　果然没有什么人，裴知遇把她放在一辆越野车的副驾驶，自己过去找领导开请假条。尹南缩在车里，她侧头靠在车窗，感觉他们好像已经认识很久很久。
　　“我请好了。”他很快回来，在车窗边上，隔着灰黑色的保护膜。尹南下意识抬手印在窗边，他也把手抬起来。声音传不进，她是通过口型辨认出这句话。

　　“我请了两天。”裴知遇坐进驾驶座，是难得的假期，他其实有很多设备还要学习，但尹南像一个柔软的不定数，她今天还要去讲台上给小朋友们上课，或许他还能当一个听众。
　　“这么久？”尹南惊讶。
　　“嗯。”裴知遇点头，启动汽车。

　　这样的山路崎岖难行，尹南用手攀住车把手，侧头看他笑了笑。因为知道他已经尽量开得很稳了。
　　“但这车我只借了半天，过会儿你去备课，我去还车，尹老师。”他说。
　　“那你一会儿怎么过来？”
　　“和你一样，坐摩托。”

　　尹南：“……”

　　其实她那一刻确实是有点无措的，大概是因为……人生那么长，可是她却不能保证能够再遇到第二个裴知遇。

　　“下来吧。”车停在她宿舍门口，裴知遇下车走过来。
　　尹南打开车门：“……我自己走。”
　　怎么疼她也要自己走，被小朋友们看到了像什么样儿，于是稍微拉着点裴知遇的袖口。

　　对方眼神斜着睨了一眼，也没有多说。
　　“嘶。”尹南说，“我没事。”
　　“几步路。”他确实把车开得很近，尹南面色如常地走回宿舍，门一带过就被人揽了一下。

　　“还疼啊。”裴知遇眸色有些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