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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做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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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耀眼,苏燕辞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在曲流觞面前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要什么报酬?”
刚刚在赵家的时候这人连举手之劳都要算报酬,现在居然提出主动帮忙,要说他没什么企图,苏燕辞是绝对不信的。不过如果他真的肯替自己进去,付点报酬给他倒是也没什么。
望舒倒了杯桂花酿放到他面前,在氤氲的酒香里缓缓道:“我替你进去,你把你的鲛人泪给我,如何?”
他话音一落,苏燕辞便想也没想地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望舒向前一探身子,趴在桌子上,两眼直直地盯着苏燕辞。他的眼睛在日光之下呈现出一种十分漂亮的琥珀色,晶莹剔透,犹如璀璨的宝石,又像是有什么奇异的力量,吸引着人不自觉地靠近,想要看清这双眸子深处隐藏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人长得是真好看,而且……
“啪”的一声轻响,望舒在苏燕辞耳边打了个响指,他猛地回过神来,就听望舒饶有兴致地建议道:“鲛人泪这东西,除了好看,也就能照照亮,你如果觉得自己吃亏,大不了我再替你做件事,怎么样?”
他说的鲛人泪就是昨夜苏燕辞在破庙里用过的珠子,正如他所说,那东西算不上贵重,也没什么用处,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把它送给别人,苏燕辞心里就无端升起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他没理会望舒的建议,垂眸道:“我可以给你别的,但是这个不行。”
“为什么?”望舒又问。
苏燕辞心想你也知道这东西除了照亮没别的用,那你还要它做什么?不耐烦道:“不为什么,怎么?你还想强买强卖?”
“那没办法了。”望舒懒散地向后一靠,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我就想要那个,你既然不肯给,那我就不能帮你了。你要真想救那小崽子,就自己抓紧吧。”
苏燕辞莫名有种自己被他戏弄了的感觉,此刻恨不得把手边的酒泼到他那张看起来还算顺眼的脸上,“我救他做什么?让他自生自灭吧!”说完把那酒盏向前一推,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了。
一阵凉风自窗外吹来,他隐约听到望舒在他背后说了什么,可还没等听清,那声音便随风消散在了空气里。
月上中天,众人早已睡下。苏燕辞将他的玉简收回腰间,盯着那轮圆月,脑子里想的却是宴席上赵家人所说的事。
赵鹏说,他的二儿子赵云海在一个多月前的半夜离奇失踪,赵家众人找了五天,才在城西的一片林子里找到了他的尸体。他躺在血泊里,身上全是伤,小腹也被剖了开来,死状极其恐怖,他三弟赵正的女儿赵云姝甚至因此被吓疯了。而就在赵云海的尸体找回之后不久,赵章的儿子——与赵云天同为飞仙门弟子的赵云帆也离奇失踪了。赵云天向赵鹏提出要回师门求助,随后独自一人离开了赵家,可他这一走,便如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有了消息。
众人几近崩溃,而就在他们苦寻多日无果,一筹莫展之际,赵鹏恰巧听说了望舒“拿钱办事,从不失手”的传闻。他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望舒,将寻人的事托付给了他。
而今,赵云天被人以同样的方式杀害,赵鹏和他的二弟赵健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凑上来,恳请苏燕辞和望舒帮他找出杀害他儿子的凶手,看得苏燕辞忍不住朝旁边挪了挪。而他们的四弟赵章则一脸沉痛地坐在旁边喝闷酒,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飞仙门在临川以北,而赵云天的尸体却出现在临川以南几十里的破庙里,且飞仙门的门人说,赵云天自离开之后就没有再回去过。如果这个说法属实,那这件事就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赵云天知道他两个兄弟出事的原因,这原因很可能与他也有关系,所以他对自己的父亲说了谎,他根本没回师门求助,而是一路向南,自己逃了;要么就是他在回师门求助的路上遇到了罪魁祸首,从而放弃回师门,被迫朝南走。
不论是哪种可能,很显然,对方的目标就是他们。
自数千年前的大乱之后,人与妖之间的关系势同水火,已经很少会有妖踏足修士聚集之地了,即使有,也会特意掩藏身份,因为一旦妖的身份暴露,麻烦甚至死亡便会接踵而至,就像白羽那样。
赵云海是个普通人,赵云天的修为也不高,对方有的是方法折磨、杀死他们,为什么偏偏要留下那些昭示着自己身份的伤口呢?
就在这时,隔壁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苏燕辞迅速回神,刚好看到一片玄色的衣摆飘落,隐没在房顶的另一侧。他一愣,足尖一点便上了房顶,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赵宅寂静一片,前面的人在其中一处宅院中停了下来,落地时,回身望着院墙上居高临下的苏燕辞,轻笑道:“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想做梁上君子啊?”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苏燕辞也落在了院中。这院子的门匾上写着“听风”二字,正是赵云天所住的院子,大概是因为赵家连遭变故无暇顾及,院中的陈设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看了看正在打量那扇房门的望舒,低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找线索啊。”望舒抬脚踢了下门缝,“吱呀——”一声,房门应声而开,他打了个响指,桌上的烛火瞬间亮起,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飞尘散尽后,望舒当先走了进去。
这人不是手太懒就是脚太欠,哪扇门遇见他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苏燕辞跟在望舒身后走了进去,心想好在这一脚还算轻,没弄出什么大动静,否则这夜深人静突然来这么一下,赵家人估计都得被惊醒。
听风院的房间十分奢华,屋内陈设处处精致,但桌椅地面却已经落了一层薄灰,看起来已经有些日子没有人进来过了。苏燕辞在这房间里转了一圈,漫不经心地道:“你既已找到了赵云天的尸体,却还要来他的住处找线索,难道是对他的死有所疑问?”
“你猜?”
“……”
望舒似乎也没想真的让他猜,不一会儿,声音从卧房里传来,“从赵云海出事开始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除了陆续失踪的这三个人外,其他的赵家人都还好好的,很显然,对方就是冲这三个人来的。所以我猜测,这三人之间肯定还有除血脉以外的其他联系,若是能找到这联系,或许就能早点找到赵云帆的尸体了。”
苏燕辞没说话。望舒所想与他的猜测差不多,只是若要找线索,为什么不明日一早让赵家人带着他来?非要三更半夜来查,跟做贼一样。
“刚来赵家的时候赵章告诉我,三个月前赵云天和赵云帆下山历练路过临川,曾在家中住过一阵。那段时间他们兄弟三人几乎形影不离,若有人因为什么原因非要杀了这三个人不可,那这个原因多半与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有关。”
“这些事赵鹏一句也没提过,要么是他忘了,要么是他知道赵章已经告诉我了,他不想再重复一遍。”望舒抱着一个箱子从卧房里走了出来,那箱子雕花精美,看起来颇有些分量。他把箱子放到桌上,拍了拍手,神秘地一笑,“要么,是他有意不对我们提起,换句话说,这个赵鹏还有事瞒着我们。这就是为什么我要避开所有人,三更半夜来这里。”
苏燕辞眼眸微动,不动声色地朝旁边让了让,望舒却已经不再看他,转而去研究那个箱子了。
这箱子与房间中落满灰尘的陈设比起来显得异常干净,想来应该是赵云天精心存放的心爱之物。苏燕辞拧眉看着望舒以一个十分粗暴的方式打开了被锁住的箱子,箱子里装满了丹药、灵石和乱七八糟的玉简,估计赵云天是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装在这里面了。
望舒在里面翻翻捡捡,把所有瓶子都打开闻了一遍,又从箱中捞起几枚玉简,修长的手指在玉简上摩挲了一下,而后双眼微闭,将玉简贴在了额头上。
玉简倏地一闪,浅淡的光华流转着,将望舒深邃的眉眼笼罩在其中,静默片刻后,他的长睫微颤,重新睁开眼睛。在将手中剩下的几枚玉简看完后,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淡淡的疑惑,随手将玉简扔了回去。
“看出什么了?”苏燕辞问。
“普通剑法罢了。”望舒将箱子送了回去,再走出来时,脸上的困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怀好意的笑,他微微凑近了些,在苏燕辞防备的倒退中缓缓道:“我们再去看看赵云天的尸体吧。”
“要去你去。”苏燕辞抬手制止他继续靠近,就差把“我们不熟”四个字写在脸上了,“我不想自找麻烦。”
“可你答应帮他们查杀人凶手了啊。”望舒满脸震惊,“你怎么能让我一个人去那鬼气森森的地方,难道我们不该一起行动吗?”
苏燕辞默默打了个寒颤,无视他装模作样的控诉,在远处隐隐传来的梆子声中转身朝外走,“已经四更了,你再不快点,天可就要亮了。”
“你真忍心就这样把我丢下吗?”望舒在他身后可怜巴巴地问。
苏燕辞身形一顿,随后走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