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巾帼》梁大盗

3、第三章

　　翌日一早，林跃督促林澄温过书，方带着青笠绿衣往书院去。
　　冬日天寒地冻，出门不便，为打发时间，姚氏便教林澄读汤头歌，正念得有趣，白芷进来回话：“太太，江大奶奶带着小祎大爷来了。”
　　姚氏一愣，林澄一呆。姚氏愣的是，这么一大早的，她二人怎么不打招呼就过来了？林澄呆的是，林祎那小胖子说要来找她玩，居然真来了？
　　两人各带疑惑，匆匆迎了冉氏母子进屋。
　　冉氏一见林澄，就笑着摸她脑袋，对姚氏道：“婶子是怎么教的？教出大妹妹这么个聪慧人儿来！连老太爷都不住嘴地夸呢！”
　　姚氏拉了她上炕榻，递了杯武陵春茶给她，笑道：“这是怎么说？”
　　冉氏呷口茶，道：“婶子不知，昨儿老太太娘家兄弟李老太爷前来，太爷欲让舅老爷见一见重孙，便打发人来抱了祎哥儿去。两人正说着院里几株红梅，不想祎哥儿在一旁叽叽咕咕，竟诵出王文公梅花诗！如今家中忙乱，还未给祎哥儿启蒙呢，他这一出，倒把老太爷惊着了，找了伺候的人一问，才知是昨儿下午大妹妹教他的。老太爷知道，极是欢喜，赏了祎哥儿他老人家当年读书时用过的端砚。今儿一早又打发人来说，大妹妹是个聪慧的，让我多带祎哥儿过来玩呢。”又与她笑说林澄夸林祎好孩子乖孩子之语。
　　姚氏不想竟有这事儿，哭笑不得地道：“怕是她爹爹教的呢！澄儿读书背诗，他爹爹挂在嘴边的就是这些话，她只怕也学会了。”
　　冉氏道：“大妹妹如今才三岁罢？竟已启蒙了，还学得这般多了！可是真聪慧呢！”
　　姚氏面上带笑，嘴里却道：“他爹爹每日早晚都抱着她教，小孩子又是最会学舌的，听多了可不是就会了？也说不得聪明。”
　　冉氏亦是读过书的，那里信这话，只笑不语。见炕榻小几上有两本书，一本《三字经》一本《唐诗集》，遂抱了林澄到怀里，想要考较几句。
　　林祎一来，就扑到林澄身上，这会儿正缠着她闹。林澄被小胖子闹得头都大了，见此，立马躲到冉氏那儿去。冉氏有问她必答。一时考问完，她也不走，捻了块菱粉糕，慢慢吃着。
　　林祎不敢打扰他母亲，只能眼巴巴望着林澄：“姑姑，你过来玩啊！”
　　林澄又起贼心，嘿嘿道：“好啊！”她心道，人笨不怕，就怕有对比。如今看似三岁的孩子都能背诗诵词了，旁边那个啥都不会的四岁小孩儿，可不就成了笨蛋？
　　摸着可怜巴巴小笨蛋的脑袋，她照例掏出一堆玩意儿，道，“我们背诗玩，好不好啊？”
　　林祎欢欢喜喜地拍手，再次落入林澄的陷阱，雄赳赳，气昂昂，跟着林澄咏白鹅。冉氏见此，心中欢喜，让人回去与老太太太太如此说。不时丫头回话，说老太太让只管多玩一会儿子。
　　既然双方都很愿意，林澄也不客气了，变着花样挖坑，让小笨蛋享受了一天别致童趣。
　　林祎被便宜姑姑坑，毫无知觉不说，还将自己最爱的猫猫分享给她：“姑姑，我们家飞霜生崽崽了，小小的，可好看了！你要不要来聘一只啊？”
　　林澄没听懂：“聘什么？”
　　林祎手忙脚乱地比划：“就是你带一罐糖一罐茶过来，然后就能带一只猫猫回家了！在京城时，海叔父都去外祖父家聘过呢！前两天徐家姑姑也来聘了一只。”
　　冉家父女皆爱猫，冉氏三朝回门，还专程带了自己在娘家养的猫回林家，见林澄不解，也在一旁解释。林澄今天教林祎背诗，她正感激呢！要是她想要猫，自然是要给的。
　　林澄恍然大悟，感叹古代猫奴可比现代铲屎官讲究，捉小猫得选吉日写聘书，还要拿盐糖茶去聘，就算是野猫，都要给猫妈妈带一尾鱼去才能捉小猫。
　　她在现代也养了只缅因猫，听见这话，就有点心动，拉着姚氏喊妈妈：“我也想要只小猫。”语调悠长，撒娇味十足。
　　林家也聘有几只大狸花看仓库，只是姚氏怕狸花猫性子野，又是抓惯耗子的，会不小心抓人，便没让带到前院。这会儿见小姑娘可怜巴巴拉着她叫妈妈，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连连道：“好好好，赶明儿妈妈就陪澄儿去聘只小狸奴回来可好？”
　　林澄喜得直道：“妈妈真好。”
　　林祎见她明天要去聘猫，比她更欢喜，抱着她也喊：“姑姑真好！”
　　林跃晚间归家，知道林澄想要聘小狸奴，便翻历书，择了个吉日，写了帖聘书。冬月十七，姚氏便让人封了罐上等红糖，带着林澄去族宅聘猫。
　　拜过林老太太，姚氏便携了姚氏往她院里去，林祎则欢欢喜喜地拉着林澄往自家跑，一路上叽叽喳喳地，给林澄说，祖父明年就送他去学堂里读书背诗玩。
　　林澄哈哈大笑。林家孩子皆是五岁启蒙，林祎不过四岁，林家就送他去，多半是被她坑的。见小笨蛋对上学之苦一无所知，还一脸向往，林澄不觉笑得更欢。
　　飞霜是只临清狮子猫，鸳鸯眼，雪白毛色，今年八月产崽六只，亦有三只异瞳。自京回南时，冉氏不放心，专门拨了个小丫头照看，一窝猫才得以安然回到姑苏。幼猫如今已有四个月大，煞是好看，前来拜访的女眷莫不喜欢。回姑苏不过几日，便被聘走两只。
　　姚氏笑道：“那只蓝黄鸳鸯眼小猫，最得祎哥儿喜欢，日日在太太老太太面前嘀咕，不能把它送走，徐家大姑姑来聘，他还要把那猫藏着。不想澄妹妹来聘，他竟眼巴巴地把猫拿出来，说姑姑喜欢就给她。可见祎哥儿与大妹妹缘分深呢！”
　　林澄却一眼瞧中一只碧瞳小猫，进门时，它正悠闲地蹲坐在窗沿上舔爪子，虽不若蓝黄鸳鸯眼珍贵，却是极黏人的，一见人，就跳下窗户，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围着林澄林祎两个喵喵叫。
　　奶乎乎的黏人仙女猫，一下就把林澄虏获。她当即就拿出聘书聘糖，要聘它回去。
　　林祎见姑姑没聘珍贵的蓝黄鸳鸯眼，以为她不懂，就拉着她，悄悄地道：“姑姑，那只鸳鸯眼小猫更好呢！别人都想要，你聘它吧！”
　　林澄抱着猫摇头：“鸳鸯眼虽然珍贵，还是要我喜欢才好，就这只吧。”
　　林祎摸着鸳鸯眼，迷糊不已地挠头。其实他对所有的小猫都一般看待，异瞳绿瞳没甚区别，只是冉氏诸人，伺候猫的丫头都说蓝黄鸳鸯眼珍贵，对它颇为偏爱，也使得他看重那猫几分。不想别人都说珍贵的猫，姑姑却不要。
　　小奶猫长了个仙女模样，胃口却是一点都不仙女，但凡猫碗里有东西，它就能吃得一点儿不剩。一见林澄吃饭吃点心，它都要绕着她喵喵喵叫个不停，直到讨到一星半点的饭食吃。这能吃能喝的小奶猪模样，让林澄不由想起自家的缅因猪奥利奥，给它取了个食物名——雪媚娘。
　　林跃听见，竟十分认真地道：“雪媚娘？这小狸奴毛色雪白，性子又好，这名字倒是取得极好。”
　　林澄囧到捂脸：她该如何告诉自己亲爱的爹爹，这其实只是一道点心？
　　或是随林跃背诗或是随姚氏学医，间或逗逗便宜侄子林祎，撸撸小奶猫雪媚娘，林澄如今是优哉游哉，便是以往二十年都没有的父亲的教导、母亲的疼爱，也都有了。过得极是恣意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