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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长生—完颜达纪 ...

  •   公元1112年初春,辽天祚帝耶律延禧照例到混同江巡游。

      他在当地接见女真的部族首领,而这群女真贵族就只得前呼后拥地陪着他打猎,钓鱼。

      获得头鱼,自然是要庆祝一番的,这就是“头鱼宴”。

      这一年的头鱼宴上,耶律延禧比以往更有兴致,酒后,他命令各女真部落首领起身跳舞为他助兴。

      轮到阿骨打的时候,他拒绝了耶律延禧的命令,引起耶律延禧的极度不满。
      耶律延禧想要杀了他,却被自己的宠臣萧奉先拦住,才留得阿骨打活命。

      这件事以后,完颜阿骨打伐辽之心,愈发坚定。

      1115年正月元旦,完颜阿骨打称帝,建立金国。

      同年九月,攻陷辽朝重镇黄龙府,使辽朝在女真地区的统治体系彻底崩溃。

      十二月,天祚帝亲自率兵与金兵展开对峙,败。

      从此以后,辽朝皇帝耶律延禧基本都处于逃跑挨打的局面。

      一个只顾自己逃跑的皇帝,怎么能对抗日渐强大的越战越勇的金兵。

      只是,天祚帝作战不行,治国不行,但逃跑的能力倒是挺不错的,好几次,金兵获悉他的藏匿位置,等打到那里,都被他逃脱了。

      长久打仗,将士疲惫,战马煎熬。

      加上北方雪期长,环境恶劣,粮饷补给也难以维持。
      完颜阿骨打遂暂停下奔波的脚步,回到会宁府(金国都府)歇息,以便休养生息,养肥人马,为后面的战争做准备。

      1118年8月的一天,一队金兵押解着80多个宋朝打扮的人向上京而来。

      这些宋人神色紧张,心事重重,路上一言不发,像是怀着什么巨大的秘密。

      金,上京。

      完颜阿骨打正在偏室的炕上闭目养神。

      窗外,夏末的南风已经带着点点凉意,躺在炕上的完颜阿骨打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大汗,我爹爹给您配置的药丸,您是不是没吃?”

      完颜阿骨打听到这声音,慢慢睁开眼睛,便看到炕下是一个白袍的少年,正有些生气地看着放在桌上那没有动过的木盒。

      完颜阿骨打并未因为这个少年的看似无礼而生气,反而满眼带着宠溺和惊喜地道:“达纪,你回来啦?你爹爹好吗?”

      “托大汗记挂,他很好,就是您不太听话。”达纪道。

      一旁的两个侍女早已满脸通红,在一旁不敢出声,使劲捂着嘴偷笑。

      完颜阿骨打虽是习以为常,但还是忍不住笑道:“达纪,我们这里的姑娘都被你迷住了!”

      “岂止这里,大汗,达纪已经把我们整个金国的女孩子都迷住了!害得让我至今都没有找到萨那罕!”话音随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青年的进门而落。

      “斡里不,前不久,是谁告诉我,他要找到天底下最美的女子做他的萨那罕。那不就得慢慢找喽?”达纪笑着回应过去。

      斡里不用肩膀使劲撞了撞达纪,苦着脸道:“心里面装着你的萨那罕吗?我可不要!”

      “在大汗面前,你可要说实话!”达纪也使劲撞了撞斡里不的肩膀。

      然后,就是两个大男孩,“花拳绣腿”地笑嘻嘻地“打”了起来的场景。

      完颜阿骨打稍微起身,斜靠在枕上,看着自己的儿子与养子打打闹闹的场景,心里不由得生出几许温柔来。

      他是在疆场厮杀,在刀口舔血,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金开国皇帝。

      他见惯了世情凉薄,人心险恶背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场面,如今,那心中坚硬的支撑突然软软地融化了。

      这就是,天伦之乐吗?他想。

      但是,也许天生就注定是带领女真人的领袖,必须带着所有女真人不能回头地往前奔去,这样的时刻,与阿骨打而言,是难得且稀有的。

      门外将士传来通报声,说抓了几十个自称南朝使者的汉人,他们嚷着要见大汗。

      阿骨打那眼角边好不容易显露出来的温柔,立刻收敛起来。

      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已经停止打闹并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的斡里不和达纪,才沉声道:“传我旨意,着粘罕急审此事!”

      停了一停,他又道:“以后,不必任何事都要我躬亲,年轻人,得多历练历练!”

      混同江边。

      斡里不捏着一块石片,往水面上一扔,只见石片在水面上连续跳了十几下,这才沉入水里。

      他转过身,看着斜靠在石边拍掌叫好的达纪,一字一句道:“达纪,你为什么要你的功劳全都归于我身上?明明鸳鸯泊的消息是你孤身匹马冒着生死冲进敌营,抓住耶律延禧的贴身侍卫才打探来的消息!”

      达纪正翻捡石头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无奈地笑了笑道:“你还是跟大汗说了?”

      “你应该知道的,是我斡里不做的,我承认,不是我做的,我也不会去揽,功劳更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你是我哥!”达纪抬起头来,看向斡里不的眼神清亮无比。

      “可是我的傻弟弟呀,那是你该得的啊!”斡里不心里突然有些心疼。

      斡里不的脑海里浮现出几年前的往事。

      五年前,大汗将达纪带回部落。

      那个时候,他有个汉人名字,叫做纪若风。

      大汗亲自带他骑马,打猎,射箭,打仗也带他在身边。

      还赐予他完颜的姓氏,并取名达纪(超群出众的意思),这在他们完颜部落,是从未有过的殊荣。

      达纪确实非常出众,明明学这些女真的本事晚,但这后来者却远远超过了当时已经最为了得的粘罕和兀术,当然还有他。

      所以,大汗更器重他,喜爱他,甚至军事上的事,有时候大汗都会征询达纪的看法。

      这就引起了粘罕他们的不满。

      他们私底下叫达纪阿合(奴仆),野种!
      有一次被大汗听到了,还斥责了他们几句。

      斡里不其实也曾嫉妒过他,因为达纪的到来,抢了他二太子的许多风头,但是不知为何,他讨厌不起他来,反而想要靠近他。

      而小达纪也爱跟在他身后,久而久之,两个人就亲密起来,后来的关系,甚至比与他同父异母的兀术还要好。

      而大汗看到这样的情景,也只拍拍他道:“也好!”

      他记得,达纪跟他说过一句话:“哥,你知道吗?我只想做蓝天里自由翱翔的海东青!”

      他更记得,这句话,他以后,再也没有说过。

      不过五年的时光,那个踌躇满志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如今收敛锋芒,低调隐忍,不争不抢,唯一不变的,就是在战场上的勇猛睿智。

      大他六岁的斡里不,实在是看不懂,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年,究竟在想什么。

      于是,他再也忍不住,问道:“达纪,这么几年了,为什么我越来越不明白你了?”

      达纪的神情有半刻愣住,他将一块石片放在手中,手指沿着石子的浅浅纹路细细摩挲一会,然后他站起身,稍微弯腰,将那石块向江面扔去。

      石块在水面连续跳跃,一直到人再看不清的远处。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立于江边,看着遥不知处的江水那边。

      接近秋天的江风,狂妄得不得了,将他的白色长袍吹起,愈发显得他身形挺拔修长,在反照过来的水光里,像一尊神。

      然后,他转身看着斡里不问:“你真的要听吗?”

      斡里不没有说话,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若是在中原,我是金人;在而这里,我是汉人!”

      江边的风愈发大了,吹得人思绪乱荡。

      水光渐渐将达纪包裹起来,他的面貌,在斡里不眼里,开始变得模糊。

      随着这种模糊感的加深,他心里的酸胀感愈发浓重,重得,他都想哭。

      两人回到上京,正相约着去酒坊喝酒。

      这个时候,一个他俩都不太喜欢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还是二太子和达纪清闲哪,不像我,才办完了大汗交给的事!不过,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呢?喝酒,还是找姑娘?”完颜宗翰皮笑肉不笑地道。

      “喝酒也好,找姑娘也好,都不是辛劳国事的粘罕你要操心的!”斡里不今日实在懒得跟他“体面”寒暄,说完这句话,便欲带着达纪离开。

      “达纪,鸳鸯泊一役,你的表现太不好了,大汗都有点生气了,以后可得好好历练历练啊!”完颜宗翰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俩。

      “达纪在鸳鸯泊一役,。。。。。。。”

      “达纪实在才能浅薄,不能与兄长们一争长短。兄长今日为国事操劳,当回去好好歇息才是!我们就不叨扰了!”达纪打断了斡里不的话,不卑不亢地道。

      “哎,话不能。。。。。。”

      不远处传来几声娇俏欢快的女声:“达纪,达纪,你回来啦!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话未必,一个穿褐色长袍,系绿松石腰带的女孩子连风带人一起扑向达纪怀里。

      女孩在达纪怀里抬起头,一双大眼明媚无比喜悦无比地看向达纪,她开心地欢呼着:“你终于回来了,达纪!”

      斡里不将这位女孩子从达纪的怀里拉出来,边叹气边笑道:“兀鲁,达纪不过去了几日,你就这样,我是你亲哥哥,怎么没见你这样想过我?”

      完颜兀鲁“哼”一声挣脱开自己哥哥的手,双手又攀爬上了达纪的脖颈,靠在达纪怀里娇嗔道:“你有没有想我,达纪?”

      斡里不看到,完颜宗翰的脸色绿了又绿,他心下忍不住暗笑。

      达纪将兀鲁的手拉下来,有些尴尬地道:“长公主!”

      “兀鲁,你得有点长公主的样子才对!”完颜宗翰终于忍不住了。

      “粘罕,我应该是什么样子,实在不需要你来教!况且,大汗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兀鲁的伶牙俐齿,真是从小没变过。

      斡里不暗笑,接着道:“连大汗都管不了她,粘罕,你就闭嘴吧!”

      达纪心知不能再这样纠缠下去,他看着兀鲁,柔声道:“你先回去,等我回来,再去找你,好不好?”

      兀鲁拉着达纪的手,撒娇道:“可是你每次都骗我!”

      “这次不会了。”达纪低下头,没看兀鲁。

      “好,那我就等着你,你不来,我就一直等着你!”

      “好。”

      少女终于一步一回头地依依不舍地走了,完颜宗翰也一脸阴沉地“先行告退”。

      剩下斡里不和达纪站在路边。

      斡里不忍不住笑道:“也幸亏兀鲁了!”

      达纪没有答话。

      斡里不叹息道:“可是达纪,今晚你这一去,是让兀鲁伤心呢,还是让她死心呢?”

      “不是要去喝酒吗,斡里不?讲这些作甚!”达纪拍拍斡里不肩膀。

      “好啊,你要喝什么酒?”

      “自然是,好酒!”

      “什么好酒?”

      “跟你在一起喝的酒,都是好酒!”

      “哈哈哈哈哈!”

      “难道你不是吗?斡里不!”

      “但我还是想说,别让她太伤心!”

      “可我也不能老让她以为,在我身上,能看到希望啊!”

      “。。。。。。”

      “达纪,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我不知道,大概没有!”

      “那可太可怕了!”

      “为什么?”

      “你若是迟迟不结婚,整个金国的还没有结婚的男人怕是结不了婚了!”

      “包括你吗?”

      “我还好,我说的是——粘罕!”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这是,属于年轻男孩的快乐。

      简单,又短暂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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