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寰静慕》清宵一半

8、惜花人去花无主

　　一
　　“你是颜如？”
　　心眉回到房中，心情低落，往事云涌。年儿此时不知道去了哪里，心眉来到茶几前想为自己倒杯水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她条件反射的回头，恐是今天太累了，她没有发现榻上躺着一人，刺目的红色。一如从前的闲散慵懒，忘不了的玩世不恭的眼神，还有他的声音……“小眉儿”他曾这样唤过自己——易青木，他是易青木。终于再见了，是再次相见。为什么见到一个旧识的老友会是这般激动，心怦怦狂跳，相见又不敢见，想认却不敢认……
　　“你是颜如？”
　　心眉手一抖，杯子摔在地上，他……这样冰冷的声音，质问她，没有丝毫的情感，只是问，甚至不耐烦。
　　“我……”心眉弯下腰，去捡拾地上的碎片，她不敢再去触碰那个陌生的眼神。
　　突然，肩一痛，心眉被一股力道强行的拉起来。不知何时易青木已经来到心眉跟前，他钳住心眉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那原本琥珀色的眼眸变成了冰蓝色，心眉何曾见过如此的易青木。她皱眉挣扎了一下，躲不开。
　　“你是易青木吗？”心眉忍着痛，试探地问道。
　　“你服用了幻颜？”他没有理会心眉的问话，反而加重了手里的力道。
　　心眉微微打颤，他不是易青木，不是的……可是直觉告诉她，他就是易青木，那个口口声声叫自己媳妇儿的易青木……
　　“贱女人，竟然糟蹋了用颜如的血炼成的幻颜。”说完，易青木不由分说地甩了心眉一个巴掌。
　　脑袋里嗡的一声，心眉捂着脸跌倒在地，她张了张口，终是没能说出话来。仿佛有无数的虫子在啃噬着她的神经，头脑里除了嗡嗡作响就是凌乱的思绪。她懵了，没人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他叫她贱人……被打的脸颊火辣辣地，提醒着她一切非梦。为什么易青木会变成这样……什么是幻颜……颜如又是谁，她又是谁呢……慕心眉还是颜如……一时间她被这些问题包裹着，一遍一遍地在脑海重复着，她想停下来，谁知她越是抗拒，脑海中的叫嚣声越是尖利，突然她发现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了。
　　看着易青木决然离去的身影，心眉的心跌落谷底。“一定是易青木没有认出我来，所以……一定是的……”她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心眉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走到梳洗架想洗把脸。水盆里没有水，她想起来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都是她一个人，甚至这些天一直形影不离的年儿都不见了。周围安静的可怕，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她被掳来的那天，也是这样诡异的静。
　　心眉沮丧地回到床边，直挺挺地俯身躺下，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即使知道可能有危险她也懒得躲避一下。她觉得这就是报应，报应她不懂感情，却在易青木和萧惟衍之间摇摆。享受着他们给予自己的温情，却没有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都睡着了。她感觉有人粗暴的往她的嘴里灌东西，液体顺着下颚湿了前襟，秋寒渗人的晚上她忍不住微微地颤抖。怎么可以这样，心眉皱眉，她心情极差甚至想打人。不情愿的把眼睛拉开一条缝，她看到两个黑衣人，看身形有些熟悉，她还没来得及去细想，啪的一声皮鞭甩地的声音，接下来就似有鞭条拉锯着她的肌肤。持鞭人动作很娴熟，抽到身上只感觉到火热，还没来得及传输疼痛。可是当接二连三的伤□□叠时，就算是喝了迷药的人也该清醒了。可是心眉还没来得及清醒，怵心的疼痛就让她崩溃晕厥。
　　“啪”又是一声，心眉脸上娇嫩的肌肤就染上触目的猩红。“啪啪啪……”不知耳畔有多少声音在回想，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架上了刀俎，肌肤像要被生生剖开，还要求得大小等分。她祈祷着游戏的结束，即使是生命的结束也好过她现在这般想呼痛想尖叫却没有一点力气可以分出。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她却被架上了某个肩膀，没容她反应，她就把自己交给了黑暗，彻底的晕厥了。
　　这一夜，恍若重生。

　　二
　　暗黑的草房，阳光透过柴草的间隙斑斑驳驳地洒在正中蜷缩着的人身上。粉色纱裙上一道一道的血红触目惊心。破碎的纱裙露出莹白带血的肌肤，肿胀不堪，甚至有血凝固的伤口处光斑的照射下一闪一闪的晶亮。凌乱汗湿的黑发失了光泽，附着着尘土颓败地遮住那人的面颊，发丝处的血迹还未干，透过发隙隐约可以看到她紧闭的双眼和失了血色的唇角。“嗯”时断时续的轻哼声，是她还有生命的唯一证明。
　　一只胆大的老鼠啾的一声从她身边越过，近旁散落的稻草上钻出一两只蟑螂探头探脑，钻出钻进，黄泥地上指甲长短的蚂蚁快速地来回，这里的环境不是一般的糟。
　　不知过了多久，心眉吃力地睁开眼，浑身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趴在地上一夜她的手臂双腿酸麻地仿佛不再是自己的，可是这也抵不过身上火煎油炸般的疼痛。她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继而又尝试着发出声音，可是努力了微微颤抖的双唇还是没法说出话来，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轻哼。喉咙口火烧般干涩，就是咽一口口水都似锉刀狠狠划过。整个人似乎都已经麻木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只能虚弱地看着正前方的门。门是紧锁着的，歪歪斜斜的木头门恹恹的搭在门框上，轻轻一踹就可以让它功成身退，可是现在的心眉连匍匐前进的力气都没有，逃跑更是不敢想了。
　　好困……眼皮开始打颤，好困，好想睡觉。心眉知道如果自己睡着了或许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可是……就睡一会会……
　　昏昏沉沉间，心眉隐约听见有开门的声音。越来越困了，正当心眉意识渐弱，门蓦地被打开，强光的刺激下，心眉被迫转醒，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吾命将休矣！”说不出话来的心眉在心底高呼，她震惊此时还有这般好的精神，粲然一笑，然后晕厥了过去。
　　看到心眉的笑容，那人怔了一下，缓和了面色，小心的把心眉放进臂弯。

　　“瑶夜姑娘，她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幻颜也已经解了，休息两天就好了。只是，脸上的伤口恐怕会结疤，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
　　“好吵！”心眉嚷嚷，好不容易睡得这么好，却一直有人在耳边窸窸窣窣的讲话。
　　讲话的两人相视，瑶夜忍不住掩嘴一笑，男子依旧冷着的脸上一双眼睛浮着笑意，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心眉不情愿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普通的木床上，床前有一张四角木桌，一劲装男子坐在桌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是谁？”心眉起身，发现身上已经不痛了。她撩开袖子，发现伤口已经愈合，留下了难看的痂。她抚了一下脸，沮丧的低下头，果然，脸还是没法见人了。不过很快，她又雀跃起来，至少她还活着。她跳下床，因为身体还很虚弱，她没有心理准备，腿一软瘫倒下去。一双手及时的抓住了她，助她站稳。
　　“姑娘不必心急，还是安心的躺下吧。”男子说。
　　“你是谁？”心眉这才想起这个人的存在。
　　“陌燎四大护法之一青煞。”青煞冷冰冰的回答。
　　“好厉害！”心眉敬佩的看着他，“那你的名字呢？”
　　“名字？”青煞一愣，多久没有人问他的名字了，连自己都记不清了。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脸上布满丑陋的疤痕，但是那双清亮的眼眸里的快乐满足是一般人看不懂的。他是常人，所以他也不懂，为何女子都在乎的相貌，她似乎是个例外。
　　“喂！”心眉在青煞的眼前晃晃手，“我知道现在我一定很难看，你也用不着盯着我看吧。”
　　“姑娘难道不难过？”还是问出口了，虽然有些失礼。
　　心眉有些黯然，说：“我知道快乐是自己放过自己，我不能把自己囚禁在晦暗之中，如果可以，我会选择简单快乐的生活，这是我的向往，不想作他想。”心眉笑笑，用力的拍了一下青煞的肩膀，“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你这个男人真是不爽快。”
　　青煞也笑了。是自己不爽快，还是她太爽快。快乐就是自己放过自己？她真的是慕家千金么？“莫离！”
　　“莫离？好奇怪的名字。”心眉嘟囔。
　　“我有个姐姐，陌燎四大护法之一白鸟——莫失。”
　　“哇？你和姐姐都好厉害。你们感情一定很好，一个莫失，一个莫离。”心眉像发现宝藏一样兴奋。那从眼底散发出来的生机，触到莫离心里一片柔软。
　　心眉忽又低下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道剪影。阳光透过缝隙钻入屋中，罩在她身上，显得柔和静谧，这样安宁的感觉是莫离久不见的回忆。
　　“是你和你姐姐把我打伤的是不是？”心眉突然仰头看着莫离，认真的问。
　　莫离眼光刹那冰冷，手中的剑不自觉的被握紧。
　　“其实，那天我模模糊糊间就觉得在那里见过你们。现在想起来了……你们是那天追杀我和易青木的黑衣人，”心眉说着，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将近。莫离手中的剑已经拔出剑鞘寸许。“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们要杀我，现在又要救我。”心眉声音渐低。
　　莫离见她丝毫没有防备，刚想出手，心眉抬起头。莫离心一抽，剑快速收回鞘中。心眉抬起那布满伤痕脸，眼中有伤痛却没有眼泪。
　　“莫离大哥，我不明白。我没有做过坏事，可是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变了。我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另一个人，还有他……他叫我贱人。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被抓，莫名其妙的被毁容，莫名其妙的被救……莫离大哥，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好想爹爹，好想哥哥……萧惟衍肯定急坏了，其实我对他一直都不好，萍儿说的对，我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我贪恋他给我的温暖，却给不了回应。你知道吗，易青木在我心里种了蛊下了咒，一定是的，我每次想好好的和萧惟衍在一起的时候，心就会很痛。莫离大哥，其实我很坏对不对，所以这些都是报应。”
　　心眉趴在床上终于哭了出来，莫离皱着眉头看着她，心中百转千回。即使她说自己遭遇很多，少年不经事的她还是选择快乐的活下去，遇到困难还想着爹和兄长，俨然一副没长大的孩子摸样。他不知道她的这份纯真可以保持多久，他隐约感觉到阴谋已经找上了她，慕心眉以后的日子很难一帆风顺。他低头看着靠在床上的心眉不知何时睡着了，他小心的抱起她，把她安置好。临出屋前还不忘凝视一下女子的睡眼。他皱皱眉，轻声的掩上门。

　　三
　　“听说你把慕心眉带回了陌燎？”红衣男子斜靠在榻上极尽慵懒妩媚。一头银发，额前散落些许发丝挡住了冰蓝色的瞳孔。即使是胜血红衣也无法抵挡此人身上散发出的冷冽。他是陌燎新一任的教主，令江湖武林闻风丧胆的魔鬼——浴红衣。
　　“是，教主。”下跪之人正是莫离。
　　“我想知道原因。”
　　“属下已遵教主之命解除了慕心眉身上的幻颜。天涧死水做引，鞭笞全身致九十九道伤口，幻颜随血流出。”莫离平静的回答，一无波澜。
　　“如此，慕心眉还活着？”浴红衣眼中精光一闪。
　　“……慕心眉容颜已毁。”莫离迟疑了一下说。目光不着声色地从浴红衣脸上闪过，看到的只是一张平淡无波的脸，心下有些失望划过。“属下从她的话中发现，幻颜之事恐怕不简单，很有可能是陌燎的人所为。”
　　浴红衣闭着眼，似睡似醒，嘴角扬起一道邪恶的笑容。“如此，你先下去吧。盯紧尧香居的人，尤其是火凤。”

　　陌燎有四大护法：青煞、白鸟、火凤、桃夭。青煞莫离、白鸟莫失、桃夭颜如，火凤便是尧香居的老鸨——红姐—斛令姬。

　　莫离离开正殿，走在回去的路上。今天他不似往常，使轻功踏水飞檐一会儿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今天他是用走的。
　　自从浴红衣登上教主之位，练了丝空，他整个性情就变了，变得越来越像上任教主浴千行。变得暴戾残忍，麻木无情，再也不是那个整天嘻嘻哈哈混吃混喝的野小子了。虽然现在的浴红衣壮大了陌燎，可是眼看着他慢慢迷失自己，忘掉了所有情感，莫离觉得隐隐伤感。都道杀手无情，是从前那个缠着他的野小子教会他什么是友情。浴红衣是他最为重视的人，也是唯一的朋友。或许现在还有一个人可以改变这一切的，那个他痴痴等待，甚至愿意放弃陌燎，甚至只身挡剑……只有她了——慕心眉。这就是他不顾一切救活她并且带她到此的真正原因。
　　“莫离大哥！”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住处，这里原来是个废弃的茅庐，心眉来了便让她住下了，他是一个杀手，所以不能有固定的滞留场所。莫离看着心眉那张欢笑的脸，狰狞的疤痕交错于上，可是不知不觉间，那疤痕也变得可爱了。
　　“你怎么不逃。”莫离冷冰冰的问。
　　“这里有吃有穿做什么要逃。”心眉打趣道。一抬头看到那张冰冷无表情的脸，心眉吐了吐舌头，“其实，我也无处可逃啊。你既然把我留在这里没有一个看守，却不能说暗处有没有人在盯着。你若真的想放过我，何必把我带到这里来呢。再说我这副样子回去还有谁会认我。我又何必自讨苦吃。”心眉说完，用手使劲在脸上搓揉，弄得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她朝莫离憨憨一笑，“莫离大哥，吃饭了。”
　　莫离任由她牵着进屋，他皱皱眉甩掉那些多出来的情绪。
　　心眉忽然停住，背对着莫离说：“其实，我不离开，是想见见易青木。虽然我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有些事情，我还是想告诉他。”

　　四
　　呜咽的寒风，吹得庭院一片萧索。兵刃相交的声音，冷兵器穿过身体的声音，不甘的咒骂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哭喊……混杂着一阵阵的环转千变的箫声时而低咽时而尖啸，像是鬼狱里传来，像哭声，像笑声……只一会儿，这里像是被鬼怪袭击过了一般，真的变成了修罗地狱。
　　南陌燎，北金罍。谁能相信如此大的一个教派，一夜间就没了。庭院钟楼上，一个红色的身影，飘舞的银发，冰蓝的眼眸，一个看不真切的慑人的笑。
　　他从钟楼飞下，衣袂飘扬。
　　“你还没死。”嘲笑的话语从浴红衣嘴角飘出。
　　墙角边，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抱着腿颤抖着，眼神惊恐的看着浴红衣。
　　“我从你眼睛里看到的可不只是恐惧呢。这个倔强是哪里来的，不服是哪里来的？”浴红衣用手中的绝挑起男孩的下巴，小指上尖锐的金属指甲套一下一下摩挲着孩子下颚的肌肤，带出一条一条的血痕。“你求我啊！求我，我就放了你。不然的话，你会比他们死的更惨。”
　　“呸！”男孩向浴红衣吐了一口混了血的唾沫，甩头摆脱了钳制，恶狠狠地瞪着他。
　　莫离向前，意欲杀了男孩，意料之外的被浴红衣拦住了。他笑着说：“好玩，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好玩的东西了。”浴红衣转头对莫离说：“把他带回去。”
　　“属下遵命！”

　　几天后，云横院的大堂之上，浴红衣懒懒地斜躺在主座上。
　　“莫离，那小子怎么样了。”浴红衣问道。
　　“挑断了手筋脚筋，扔在水牢里。至今已经三天了。”
　　“还没有死？”浴红衣眼睛一眯，薄唇微挑。“去，把他带上来。”

　　心眉躬身拨开草芥，厚重的杂草中露出一个洞来，斑驳的围墙、参差不齐的缺口。这里真的可以通到易青木那里吗？
　　心眉爬进去，围墙后面竟然就是陌燎云横院的庭院。这里正巧是片茂密的竹林，还种了大片的灌木，夹杂其间的是一些不知名的花草，这样的布局着实是首见。心眉暗中窃喜，竟然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不待她细想前方传来脚步声。有人！心眉心里打响警报，她把自隐于花木之间大气不敢一出。人越来越近，透过树叶间隙，她见到两个面目清秀的的男子，一如莫离那般冷漠的表情，身上的衣饰也与莫离无异，应该也是陌燎的人。其中一人裸露在外的手腕上纹着一只红蝎子。人快到跟前了，心眉屏住呼吸，拽在掌心的袖口已经被汗水浸透，心吊到嗓子口，嘴唇咬到发白。突然那两人一个转弯向另一边走去。
　　心眉吁了一口气。她用袖口去擦额上的冷汗，谁知蹲了太久腿发麻，一动便坐在了地上，牵动周围的花木引出簌簌声响。心眉的心咯噔一下，因着害怕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那两人没有预期的出现。心眉左右张望，见没有人便也放松了。因为担心那两个人会在暗处等着她自投罗网，心眉在灌木丛中隐藏了许久方才出来。

　　“你是金罍□□之子韩千叶？”浴红衣低垂眼眸，俯视着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年。
　　呆在水牢已经三天了，手脚筋尽断，可是他看着浴红衣的眼神依旧凌厉，褪去了三日前的恐惧，恨，只剩下了恨。仇恨，真的可以让一个人迅速成长。
　　“怎么不回答，”浴红衣拿出腰间的丝空——一只白玉箫，手腕一转，丝空的一端露出一截薄如蝉翼的剑刃，普通长剑的长度，让人奇怪如此一柄箫怎么藏得下这么长的剑身，加上箫身作柄，乍一看浴红衣手上拿着的就是一把罕见的宝剑。青光一闪剑已抵上韩千叶的眉心。“只要我的手一抖，你的眼睛就废了。求我啊，求我就放了你。”
　　韩千叶依旧不语，他不惧的眼神让浴红衣有些恼怒。手指稍稍用力，眉间立即出现了一道血痕，慢慢下滑……
　　“住手！”正当剑刃割快要割到眼皮时，门外传来一声大喝。
　　是心眉！
　　易青木投去的目光撞上心眉一脸的泪痕。
　　原本有很多话要说，要解释，要道歉……可是当心眉兴高采烈的出现在云横院大堂门口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看到浴红衣冷血无情的冰蓝眸子，嘲笑着残害脚下的男孩。那男孩已是奄奄一息，浑身湿透的衣服上斑驳着血迹，手脚腕深深地伤口被浸泡的发白，皮肉外翻，还不时的渗出白色的脓液……心眉知道，他真的不是易青木了，即使皮囊是他的，灵魂也不在了。
　　“小眉儿，你别离开我……离开我的话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再见……或许我已经……你再也认不得了……”
　　现在她终于明白易青木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是什么了。他警告过她的……
　　“你是谁？竟敢擅闯云横院。”浴红衣有些愠怒。他怒，不是因为眼前这个相貌丑陋女子的擅闯，而是见到她满脸泪痕，心无端的疼痛。这种无法控制，无从而来的感觉，让他很恼火，恼火这种脱离控制的感觉。而他想知道的仅仅是“你是谁……”
　　“放了他。”一切都无须多言了。
　　“如果我说不呢？你这个丑陋的东西，胆敢在此撒野。”浴红衣话音平静，但不难听出他有些恼怒。他扬唇而笑，顿时天地失色，一笑倾城，颠倒众生。
　　见心眉不语，浴红衣纵身跃起。莫离见此，抢先一步，在浴红衣落地前赶到心眉面前，挡在两人之间。
　　“莫离你做什么？”
　　“属下恳请教主放过慕姑娘。”莫离抱拳下跪。
　　“你认识她？”浴红衣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跟着自己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恳求过他。“慕姑娘？”浴红衣狐疑地看了心眉一眼，笃定却问道：“你是慕心眉？”
　　“好，既然是莫离求情，我就放了她。”他把心眉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眼下跪的莫离，不悦地甩手道：“你走吧。”说完转身向韩千叶走去。
　　“等等。”心眉跑到浴红衣前面，拦住他了，“放了他好吗？他还是个孩子。”
　　“你还有兴致管别人？”浴红衣冷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子，满脸遍布疤痕，那双眼睛却依旧清亮，下眼睑处一粒血痣。“好！”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他竟然说“好”。
　　“只是我有条件。”他笑了，笑容让心眉感到浑身冰凉。
　　“不要！”心眉一搅和，几乎所有人都忽视了韩千叶的存在，此时他一发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姐姐，你走吧，我韩千叶不要任何人的可怜。”
　　“什么条件？”心眉问。
　　“留在我云横院为奴为婢。”他说。
　　心眉一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