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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飒飒东风细雨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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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个月期满,心眉始终是没有去,去赴和易青木的约。
如果诸事皆有因果,那么,这一刻开始,很多的事情接踵而至,无可避免。
……小眉儿,不要离开……离开我的话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再见……或许我已经……你再也认不得了。所以眉儿……
“啊!”心眉猛的坐起来,心慌的厉害,又是那个梦。不同的是,今天的易青木有些不一样。他一直挣扎着,痛苦地面孔逐渐变得扭曲,他的头发一直黑黑白白的变换,他的瞳子逐渐变淡,就像结成的冰晶冻结了所有。
“为什么?”心眉诺诺地说,她抓住自己额前的头发,用力地抓住,似乎只有这点痛才足以分担心里的压力。她把自己的脸埋在臂弯,嘤嘤哭泣。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这一个月来,每每萧惟衍要进一步靠近自己,靠近自己的心,她就惊吓地逃开。她尝试着去接受他,可是不行。易青木在她心里种了个咒,她很怕,只要她主动去靠近萧惟衍,她的心就痛的厉害,痛的不能呼吸,痛的瑟瑟发抖。
“又做噩梦了?”
心眉冰冷的身子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孩子一般安慰着她。
心眉突然觉得温暖了许多,她的呼吸也渐渐平和,身子也停止了颤抖。她不动声色地推开萧惟衍,垂着头不敢看他。
只听对面一声重重地叹息声,心眉抬头,撞上萧惟衍酸涩却炙热的眼神。
“心眉,你为何还要排斥我,难道你感受不到我对你的感情?”
“我……我不知道……我喜欢你的。”心眉不确定的说道。
萧惟衍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我喜欢你,你就像爹爹、哥哥还有萍儿那样,你们对我都很好。”
一瞬间,萧惟衍似被置入冰窟之中,冷嘲道:“你喜欢我,就像你喜欢你的爹爹他们一样?”
心眉想了想,点点头。
“可是……我的喜欢却和你的喜欢不一样!”萧惟衍怒吼一声,欺身上前,一手搂住心眉的后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把她逼近自己的眼前。他眼中的怒意昭显,“慕心眉,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喜欢。”
他低头压住心眉的樱唇,在那细嫩的唇上研磨辗转。心眉闷哼一声,挣扎着推开他,却难敌男人的力量,反而被束缚地更紧。萧惟衍用力地吮吸,心眉只觉得空气越来越少,她浑身无力脑袋开始迷蒙起来。萧惟衍放开她的唇,给她一霎换气的时间,随即又贴了上去,在她的下唇重重地咬了一口。心眉嘤咛一声,萧惟衍趁机将舌探入她的口中。心眉平日里总喜欢吃些甜甜的零嘴,她的嘴里总存着一股芳香清甜的味道。
萧惟衍有些心驰荡漾,突然他猛地推开她,只见心眉布满红晕的脸上,两条细细的水痕从眼角一直落到下颔。她的嘴有些肿,粉红丰泽,却再也挑不起萧惟衍的一点侵犯的念头。她微微颤抖着,下唇有一处破口,她瞪着迷蒙的双眼,眼中隐现灰败的空洞。
萧惟衍一凛,紧紧抱住她,劝慰道:“心眉,对不起,我……”本来在身体里叫嚣的欲望愤怒一瞬间被浇熄,他有些后悔,但方才冲口而出的话却生生地堵在喉咙口。让他又有些庆幸,他不想让她明白感情尤其是对外人的感情。
心眉在小唯一的怀中动了动,抬起头来看着萧惟衍,她缓过神来,想到方才脸红心跳的一幕,又有些怔忡,她不想那么排斥的。可是那一刻,她满脑子都是易青木痛苦的表情,她就像妻子被丈夫撞破在偷情一般,耻辱和辛酸排上心头。
“我……”她不明白原因,那个只是她朋友的易青木为何一直要控制她的心绪。
“什么都别说,”萧惟衍紧紧搂住她,“是我太心急了。”
“萧惟衍,对不起。”心眉喏喏地说。
“傻丫头,你是我的妻子、相伴一生的人,我们不需要那么见外。”萧惟衍笑着把头抵在心眉的头顶,闻着怡人的发香,有些无奈的浅叹。
“萧惟衍,我知道你的喜欢为什么和我的不一样了。”心眉推开萧惟衍说道。
萧惟衍只觉得怀中一空,连带着心野空荡荡的。但是他还是温柔地看着她,掩盖着自己眼中的一丝失落。
“哦,我很高兴,那心眉不妨说说看?”萧惟衍期待地盯着那双纯良的眼睛。
“因为,你会咬我的嘴巴,我爹爹和哥哥他们不会。”心眉兴奋地叫道:“萧惟衍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因为我没有咬你的嘴巴,所以你觉得不一样。”
萧惟衍嘴角抽动了一下,看来对那个丫头的期望还是太高了点。就在他揉着眉心的时候,嘴上一痛,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小脸上一副得逞的笑容。
心眉放开他,开心的说:“萧惟衍,现在我们的喜欢一样了,我喜欢你的。”
尽管知道她的喜欢是什么,萧惟衍还是忍不住开心地扬起了嘴角,空寂的心一下子被填的满满的。
“只要给我时间,心眉的心是逃不掉的。”萧惟衍看着那张快活的小脸,暗暗对自己说。
二
大家都说王爷最近变了,原本冷冰冰的他变得亲近了很多,就脸轮廓分明的俊脸也一下子柔和了几分,当然这些变化只会出现的王妃到场的时候。
王爷的书房不再是禁忌,当然也只是对王妃而言。
心眉端着一盅大补的鸡汤,去书房寻萧惟衍。手里的东西是西苑的如夫人请求带上的,萧惟衍已经几个月没有踏步如月阁了,如夫人本性温润,从不争抢什么,但是她还是想借此机会提醒萧惟衍府中的她。
所有人都看好戏般想看如夫人被拒绝,尤其是府中的另外两个侍妾,谁知心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让人大跌眼镜。
书房里出了萧惟衍还有一个白发苍髯的老人,萧惟衍尊称他为先生。
“先生,长久为踏足京城了。”萧惟衍一脸静默,看不出表情,更是难测其心想。
“王爷是个聪明人,自是猜的到缘故。老朽蒙受先帝隆恩,不才当过王爷两年老师,不知王爷还否承认。”岳无生说话不紧不慢,自始至终都未变一下脸色。
“先生严重了,一日师便终生为师。”萧惟衍坐在书案前,气定神闲。
“先帝承恩,临终委吾以重任。”他停顿了一下,“天隆三十九年,先皇曾命我辅佐王爷登上帝位。谁知事有变故,王爷尚幼无以为抗,我退官还乡等的就是这一天,是时候了。”
“呵呵,”萧惟衍冷笑道:“先生怎会以为现在是时候了呢?”
“观测星象,帝星异动。”岳无生镇定的答道。
萧惟衍还是未表态度,随口说道:“先生还是喜欢拿这些乱力怪神的东西唬人啊。”
“王爷,撇开天时星历不说,您也准备好了不是么?”岳无生眼神一沉,示意到。
“哈哈哈哈,先生不愧是先生,也就这两年了罢!”萧惟衍的眼中迸射出慑人的狂热。这么多年的耻辱,杀父夺权的恨可以一并报了。
岳无生舒了口气,眼神飘到门口,咳了两咳。“王爷似乎有客。”
“呵呵,倒是让她等了好一会儿了。”萧惟衍快步走到门口,透过纸糊的窗,看到一个探头探脑的模糊声影。
“王妃这是不进来吗?”在人前他们都是以礼相称。萧惟衍这样说着,脸上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啊?哦哦。”心眉推门进来,看着门前高大的身影,缩了缩头。
“呶,这是你的如夫人托我给你送来的。”心眉努努嘴,示意了下。
萧惟衍盯着她,不作声响。少顷,他说:“知道了,放在那边吧。”他的眼光扫了下椅子边的小方桌,转过身去不再搭理她,一瞬间周围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心眉忍不住抖了一下,飞快地“丢”下手中的东西,不知该走该留。她突然看见岳无生,眨巴了两下眼睛向他求救。
岳无生朝萧惟衍看去,撞上一双愠怒的眼,他雪白浓密的胡子颤了颤,没有掩住笑意。他咳了两声,粗拙地掩饰了下。
“这位莫非就是慕相之女?恩,果然有慕傲杰和沈依若的风采。”岳无生捋了捋胡子,点头道。
“你认识我的爹爹和娘亲?”心眉好奇的上前一步,问道。
“心眉不得无礼,这位是本王的老师,你应该称一声先生。”萧惟衍说道,脸色还是不好。
“无妨,年轻人,随性即好。”岳无生笑道。
“就是,就是。”心眉朝萧惟衍做了个怪脸。
“先生既是萧惟衍的老师,那一定在朝廷当官的了?”心眉想了下问道。
“确是,不过好多年的前的事了。”岳无生答道。
“那你一定知道易家灭门案是不是,可以和我说说吗?”心眉紧追不舍地问道。
突然周遭一片寂静。
萧惟衍吼道:“谁让你瞎说话的,没事就下去。”
“我就是问问,你激动什么?”心眉回到,一脸的气愤和委屈。
岳无生端起茶杯送到嘴边,茶杯里的热气氤氲,这一刻停了好久,他放下茶杯缓缓的叹了口气,说“弗能忘也!”
他没有立刻诉说那事,只是看了心眉数眼,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他说道:“王妃的命格似乎变了。”
他说的很轻,似在自语,可是其余的两人都听到了。心眉和萧惟衍对视一眼,不解,“我?”
“老朽曾得幸给王妃算过一卦,”岳无生说。他似乎有些疑惑皱了皱眉,说道:“王妃可否再予老朽一卦?”
“嗯……哦,好的。”心眉看了萧惟衍一眼,再得到他的确认后,她走到岳无生跟前摊开手掌。
见他许久不语,萧惟衍不禁问道:“先生如何?”
“王妃少时那一卦,曾有帝后之相。”岳无生说道,“如今……竟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说到此,他有意无意瞟了萧惟衍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心眉脸上:“世上竟有这样的人?!王妃,看来你的命相不在天定之中,今后的路,要慎重行之啊。”
“啊?哦。”心眉听的云里雾里,也不忘应了一声。
倒是萧惟衍,他似有所思的看着心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先生,”心眉突然想起正事,“易家的事!”
岳无生笑道:“王妃还真不让我安生,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去回想那血淋淋的场面。”
如此一说,心眉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这么沉重的事情,怎么忍心回想呢。
“也罢,总要说出来的。”岳无生端起茶杯,又喝了口茶,“好像过了很久了,还像是昨天发生的……那天我偶观星象,见易家的守护星金曲暗淡,掐指一算,戌时三刻易家将有一场大劫。于是报明先皇,想借助先皇之力护住易家。”
“你勘测星相报告先皇,不是为了铲除易家?”心眉大惑。
“易家与我有知遇之恩,当年落魄,多亏了易家的救助才有的我后来的光鲜啊,我又怎么会去害他们。”岳无生说道,平易的表情中多了一丝痛彻。
“先生请继续。”萧惟衍道。
“谁知先皇得知,命人戌时三刻前去易家——抓住易家宗主易劳邢。我力行劝诫无果。”岳无生颓然的靠在朱漆靠背椅上,“无奈之下,我只得抱着歉疚之心随军前去,希望还有机会或者另想他法。在我们快要到达易家时,李公公传旨要我们一干人等马上前去面圣。我以为易家之事有挽回的余地,谁知竟等到了抄家的旨意。让人更没有想到的是……”突然岳无生停了下来,瞳孔缩小,双唇紧闭发紫,豆大的汗珠从鬓角留下,手颤抖着覆上心口。
“先生!”“先生!”萧惟衍和慕心眉异口同声的喊,快速来到岳无生身边。
“无事……”岳无生喘着粗气,顺了一下胸前的衣襟,“多年的心疾了,无碍。”说完他陷入沉思,双眉紧簇,“让人更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到达易家时看到了一生都难忘的画面……易家钟楼屋顶的鸱吻上,一个红衣男子手持白色玉箫,他仿佛是见到我们,我似乎能感觉到他冰冷嘲讽的笑,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易家已经成了人间炼狱,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忘记此行的目的……尸横遍地,地上、墙上、花木、池子……都是血,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瞪大了双目的死人,有的在践踏下已经残缺。活着的人都像发了疯一下拼了命的扯头发、撞墙,然后尖叫着七孔流血。撑得时间最长的,第二天也死了,就是易家宗主易劳邢。”
心眉捂着嘴,心怵地厉害。她很难想象这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尖叫、哀号、流血、尸首。感觉的自己被拥进怀里,她抬头撞上了萧惟衍自责担忧的眼神。
“易劳邢耗尽真气争取回一点神智,他对我说……要我帮他找到孙子,保护照顾他。可是我终究没有找到那孩子,这么多年了,恐怕也已遭到不测……我愧对于他啊。”岳无生重重的叹了口气。
孙子?心眉一颤,一定是……“先生,易劳邢的孙子叫什么名字?”
“要是记得没错的话,好像叫……青木……对了就是易青木。”岳无生拍了下花白的头,就是他!”
三
听了岳无生讲的关于易家之事,心眉第一时间想到了易青木,他有权知道这一切。他的痛苦、他的悲伤、他的恨都不应该架设在假象上,这样的他不是太可怜了么。
“怎么会这样?”心眉咬着唇,眼前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一个多月前,这里碧空幽静。入目的青翠,碧空浅溪,不远处还有大片的红枫渲染得极致。草地上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粉的、紫的、黄的。山谷正中,有一棵长得极好的梧桐树,繁茂的枝桠,大片的翠叶。他俩背靠着梧桐,她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好美。”他说:“无名,待人给它取呢。”她莞尔:“叫步月小谷吧。”“俗!”“易慕小谷总可以了吧。”“不如叫慕易小谷吧,慕心眉恋慕易青木……”
一个月,这里……枯败,残破。没有绿色,枫叶打焉了挂在枝头摇摇欲坠。没有花,连草也稀稀落落的躺在龟裂的黄土上。没有水,小溪干涸,甚至可以看见鱼的残骸,或许当它们的世界变成修罗时,它们曾相濡以沫。梧桐……梧桐被人拦腰劈断,凄惨的分作两段,只有那几处连接着的树皮,证明着它们曾经血脉相连。
慕易小谷……他说过,这里是他的秘密,他怎么忍心。也没有蓝天,只有那不知何时赶至的倾盆大雨,她已经浑然不觉了。
一把伞没有预见的出现在心眉的头顶,“易青木!”心眉回头,看到一张冷峻僵硬的脸,自嘲的笑,他全身湿透了,几缕湿了的发挡在额前,水顺着发滴到鼻尖,划过唇角。伞盖住的心眉,独留他在雨中,任凭暴雨鞭笞。
“萧惟衍。”一时间失望把心眉抽空了。
“很失望?”尽管是疑问,听上去却是肯定,她很失望,一如他。
“……”
“……”
过了很久,四周很静,静的只可以听到风沓而至的大雨哗哗作响。“告诉我,这里……不是你干的。”心眉幽幽叹声。
“我说不是,你信么。”萧惟衍受伤地盯着心眉低垂的头。
“恩,我们回家吧。”
家?心眉第一次把王府称作家,好的,我们回家。萧惟衍把心眉搂在怀里,用自己的痛来感受她的痛。
“小姐,王爷待你是真的好,为什么你不能尝试着接受他。”萍儿把姜汤吹凉,把勺子移到心眉嘴边。
心眉凑上去喝了口,用帕子擦去唇角的残汁:“萍儿,我知道啊,我也没有待他不好啊,我很喜欢他的。”
“诶,小姐,你何必一直这样提醒自己。小姐虽然纯真但不是笨蛋,即使是我都看出王爷对小姐的感情了,何况是小姐你呢,你……是在故意装傻!”萍儿肯定到。
“咦?这个是我的傻丫头萍儿么?什么时候这么刁钻啊。”心眉爬起来捏住萍儿的双颊。
心眉躲开,嘟起嘴说:“小姐别闹,我是认真的。”
“萍儿你不懂,我……我也不懂。”心眉黯然道。
“既然不懂,何必要去想呢。我们女儿家的,有个丈夫疼着就是上辈子修的福气。我们要懂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萍儿把吹凉的药再送入心眉口中,“小姐,我不像你,懂的事情很多,可是相夫教子是女人的本分啊。”
“你说的我都懂,萧惟衍的感情我也明白。如果是个平常夫妻,我们一定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是你是知道的,我嫁入萧家是出于什么。王府的角角落落,都在提醒着我,这是官场上的相互制约和平衡。这也罢了,可是我想要的,却是萧惟衍给不了的。”
“什么是我给不了的?心眉想要什么,天下吗?”萧惟衍的声音不期而至。心眉这才发现萍儿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坐在她床边的是萧惟衍。
心眉定定的看着他,镇定的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萧惟衍突然笑了:“好一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心儿怎么知道我给不了。”
“因为你的心在天下,”心眉展颜,如一镜波纹,一圈一圈的扩大,竟也美得触目惊心。“因为心在天下,所以你的身边永远也不可能只有我一个。”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如果我得天下,我的后宫只有你慕心眉一人。”
年少轻狂,所说的,一笑而过便好……
四
天阶夜色,沁凉如水,寂静的夜,忧人的心。心眉遣退了萍儿,静静地坐在床上,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可是面无表情的她更让人觉得她睡着了,那表情没有喜,没有悲,一切就好像入了画中一般,空山鸟啼却闻不到声响。窗外忽然响起簌簌声,惊了心眉精心编织的安宁,她披上衣服小跑着来到窗边,一不小心撞翻了桌上的茶杯,发出破碎的声音。
是他吗?
他知道她一直都在文宣王府的,一直都是知道的……她叫他不要来找她,可是为什么他不来问问她为什么没有去赴约?心眉推开窗,窗外只有点点星辰,明天是个好天气,可是却与她无关。环视一周,心眉微微叹了口气,关上窗,倚在壁上,外面什么都没有。
突然,心眉感到有些不对劲。萧惟衍在她的园里安置了许多守卫,平常若是她的房间有一点的响动,就有人来询问。可是就在刚才,她不慎打落茶杯,发出这么大的声响,过了这许久却依旧静的出奇,难道连萍儿都睡沉了。不安在心眉的心里扩散开来,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隐约觉得有一道黑影闪过,后颈一疼,心眉晕了过去。
这是什么地方,心眉起身,后颈仍旧隐隐发痛。她一手揉着脖子,开始打量起所处环境。房间的布置可以说是雅致,进门一座紫檀百花屏风。屏风之后是一张四人座的红木茶几,几脚浮雕狮子戏球。一张鹤立青松美人榻至于盆栽之间。进门左拐,是一扇镂花圆形的门罩,进门便是一张朱红千工小姐踏步床。此外橱柜、镜台、镜箱、茶具等日常用品尽有。这里的摆设不比相府、文宣王府差多少,真要比的话就是这里的东西不如名贵,却精巧。这里的主人应该不富即贵。
门被从外推开,一女子缓缓走来,“对这里满意吗?”女子轻笑。说话间,心眉看清了她的脸,厚重的妆容,遮住了她的原本应该清秀的面貌,是一个看上去老练世故的女子。锦织百花纹红衣,紧收的腰身显得风情万种,有点像……心眉不敢想,脑子里已经给出了答案,像青楼的里的……
“这里的姑娘们都叫我红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红姐妩媚一笑,心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的家何曾是这里!”心眉冷笑道。
“哈哈哈哈……”红姐笑道,“你以为你还是慕相之女、文宣王之妻慕心眉么。”
心眉猛地向后一个踉跄,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红姐知道她的身份,而且很清楚,那么……阴谋!这两个字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尧香居的清倌——颜如。”红姐说完,扭摆着腰肢向门口走去,末了还提醒一句:“不要想着逃跑,王妃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多说也明白。”
“喝!你们难道不怕我被认出来。”心眉喊道。
“王妃不妨去照一下镜子。”红姐咯咯笑着,消失在心眉的视线里。
镜子。心眉疯狂地向内室跑去,因为太心急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却浑然不知疼痛。
这……
心眉使劲的揉揉眼睛,尽管她努力地想湿润一下眼睛,眼中却是更加的晦涩。
同样是一张清瘦的脸,这张更加的苍白病态,无论是鼻子还是嘴巴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同样的倾国倾城,却找不出一丝一毫原来的影子。心眉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从未涉世的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她瘫软的跌倒在地上,倚着镜台,陷入混沌迷惘之中。
“姑娘,红姐让我送衣服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进屋,清秀的很。手里端着盛放衣物的托盘。见心眉神情呆滞的坐在地上,女孩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向心眉跑去,“姑娘,你怎么啦。”
心眉把头转向她,依旧呆呆的,不语。
“姑娘不是病了吧,我去找大夫。还是姑娘饿了,我马上给姑娘去拿吃的。”见心眉还是不语,小女孩更加着急了,她把心眉扶起来,“姑娘快起来,着凉了怎么办?”
心眉愣住了,突然她一把抱住那孩子,一行清泪垂落腮边。
“姑娘怎么啦。”女孩没有推开,学着大人的样子,轻轻拍着心眉的背,试图让她安静下来。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关心?”心眉放开她问。
“因为我是这尧香居的丫鬟啊。”女孩理所当然的说,“还有……”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支吾:“姑娘长的很像我的姐姐,可是……她已经不在了……”女孩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心眉把她搂在怀里:“好妹妹。”
女孩说她叫年儿。
年儿是心眉的贴身丫鬟了。年儿说,她的姐姐也叫颜如,是患了热症死去的。
心眉目光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突然笑了,你们要玩,本姑娘奉陪。她操起了手边的琴,娴熟地拨动琴弦,一曲《高山流水》如水般倾泻而出。
“特别?”心眉想了一下,“有什么特别的曲子?”
她想着,青葱白玉的纤纤细指时而在琴弦上流连。忽然她眼前一亮有了想法。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记忆深埋那片心海,所谓纠缠只是伤害,没有人去灌溉一切成黑白……”一袭粉色桃花缂丝水袖衫,逶迤拖地粉色烟纱裙,心眉出现台上,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不紧不慢的坐于琴前,启弦试音。顺水之音,平静无波。朱唇微启,轻唱。
“只是我还放不开对你太依赖,只是我还不能够释怀。只是我还放不开,内心的阴霾,忘了曾经你把我出卖……”
虽然心眉不知道自己何时听过这首歌,只是这样唱着,便是心痛的无以复加。
“一路走来几许尘埃,爱是谁来还谁的债。决定醒来躲开伤害,而命运的安排已无法更改。”
心眉从来没有想过,一首歌也会有一曲成箴的时候。
“只是我还放不开给我个痛快,只怪我已不能够表白,只是我还放不开对你的期待,无法忽视真爱的存在……”
转轴拨弦,曲终收音,余音绕梁。欢呼鼓掌中,心眉颔首施礼,娉娉婷转身回走,在转角处回眸浅笑,颠倒众生,那一笑湮没在鼎沸声潮中。
颜如的名字一夜响彻京城。
是她看错了吗?转角回眸,她明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狭长的双眸,炽热的眼神,紧闭的双唇,一袭红衣。可是,为什么她看到了一头舞动的银丝。
“怎么可能。”心眉自嘲地喃喃自语。最近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了,脑海中奇怪的乐章,易青木的白发,真是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