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寰静慕》清宵一半

21、何日归家洗客袍 一

　　一
　　“馒头拜托你有点做家宠的觉悟，我昨天一整天没见到你也就罢了，晚上倒是知道回来了，还一副欠揍的表情，现在又哈欠连连。说，你到底上哪里去鬼混了？”
　　心眉一路上絮絮叨叨也没有见停，可怜的馒头只好耷拉着耳朵做球状，一副凄苦的小媳妇模样。
　　“难道你有小女朋友了？”心眉一把抓住馒头的颈皮，把他提了起来，质问道。
　　馒头也不挣扎，哎，习惯这种东西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咕噜咕噜了两声，表示委屈，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住地朝心眉眨巴。
　　“话又说回来了，”心眉重新把馒头抱在怀里，陷入了沉思。“昨天我和韩千叶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就没有看到你，不会是把你忘在饭馆子里了吧。”
　　这下馒头有反应了，它哀鸣一声表示赞同和委屈。
　　事实是这样的——心眉第一次下山，头一回下馆子，点了许多的菜又吃不掉，理所当然的都招呼进了馒头的肚子。那馒头吃饱喝足了，挺着胀了两倍大的肚子头一歪就睡着了。更可气的是，心眉就那样走了还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可怜的馒头睡到太阳下山，发现自己孤零零的呆在饭馆子里，主人已经不知何踪。
　　“说起来都怪你，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一点用处都没有。别人的灵宠不是有舔舔伤口就可痊愈的超能力，就是可以呼风唤雨。不是体型庞大，就是娇小玲珑。你呢？”心眉把馒头举起来左看右看了半天，叹了口气，“你除了像馒头还是像馒头。好吧，你虽然牙齿有毒，不过这绝对是一个安全隐患，绝不是好处。就连易青木的那只狗腿的破狼也还可以帮着打架，哎，百无一用是馒头啊！”
　　可怜的馒头自从出了陌燎，就一直被心眉欺负，现在更是自尊心受损，只能暗自感叹认主不善，暗自垂泪，有苦说不出。
　　“算了，你至少还能吃，我吃不下的你吃，不会浪费！”心眉自我安慰一番，算是找到了馒头的价值，高兴地把它往怀里搂了搂。
　　馒头白眼一翻，敢情它这么可爱的圣物就是一只猪食桶、饭桶、垃圾桶。认主不善！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沛县今日有庙会，街上的人一下子多出两倍。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杂耍卖艺地使出浑身解数吸引路人……心眉艰难的穿梭在人群中，哀叹迦澜人多。
　　“啊呀，那边有卖小动物的！”心眉高兴地向前挤去，手一松馒头掉在了地上，她还是毫无意识地跑掉了。
　　馒头个子小，在人群中很容易发生踩踏惨案。它可怜巴巴地看着心眉不见得方向，哀鸣一声朝反方向窜去，消失在人流中。
　　“啊，这只金毛小狐狸好可爱啊！这个是公是母啊？”心眉兴奋地问道。
　　“小姐好眼光，这只金狐可是上品啊，世间仅有的，地上无双。你看那眼睛多媚啊，极品中的极品，你看那毛多顺啊，光这身皮毛就值大价钱……（省略后面一万字）”小贩吹的那是眉飞色舞、天花乱坠、唾沫横飞，说的那只狐狸是好啊，只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
　　心眉愣在那边，看着那小贩喝了口水，大有继续吹嘘的势头，心眉赶紧插嘴打住，“额……公的母的……”
　　小贩一把拎起狐狸的颈皮，不管狐狸的挣扎，扒开狐狸的双腿，笑的猥琐。“是母的，要不你在买只公的，回家一配，还可以生出一窝小的。你看那只……”
　　“啊！那个……”心眉赶紧阻止他继续，“这只我要了，其他的不需要，我有只公的，这个是给它找的媳妇儿。”说完心眉就往怀里看，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转了一圈也没见馒头的踪影，大叫不好。她付了钱，抓起金狐丢在怀里就冲出人群。
　　馒头站在不远处的屋顶，看着心眉亲昵地抱着一只金毛狐狸，看着那属于它的温暖的怀抱被别的狐狸占了，呜咽一声窜下屋顶，打算远离这个伤心地，从此浪迹天涯。
　　正当它伤神之际，一只麻袋嗖地一下套在了它的头上，它哀叹一声时运不济就被麻袋里的麻药迷晕过去，失去意识前就听到一个大汉的声音叫道：“MD，总算被老子抓到了，这下发财了。”
　　心眉找遍了十街八巷也没有找到馒头，顿时有些急了。她平时虽然经常性地欺负它，言语上鞭笞它调戏它，但还是很宝贝馒头的，谁让它长了一副欠调教的模样，让她看了就忍不住欺负。
　　心眉抚了抚怀里的金毛团，没精打采地说：“小金子，你的相公翘家了，就剩下我们两个女人怎么过啊。”
　　小金子翻了翻白眼，无视方才的话，继续趴着做隐身状。
　　“慕心眉？”
　　就在一人一狐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啊？”心眉转身，见到来人：“是小叶子啊，你怎么在这里？”
　　韩千叶笑着走来，“我在找东西。”
　　昨天两人相遇，说了不开心的话题，弄得不欢而散。如今，心眉细细打量起来人，忍不住惊叹男大十八变。原来瘦瘦小小的小男孩子，长成了一个明朗阳光的绝色美少男，尤其是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让他看起来有些纯真、有些憨厚，和昨天那个阴鸷狠戾的他相比完全是两个人。
　　“哎呀，这么巧我也是耶？”心眉笑着说道。
　　“这么巧。你找的是什么，或许我能帮上忙。”韩千叶问道。
　　“哦，也没什么，一只翘家了的狐狸？”想到馒头，心眉心情急剧低落，“那你呢？你找什么？”
　　“血灵！”韩千叶没有在意心眉惊诧的表情，“本来这世上唯一的一只血灵在陌燎的后山，昨天有人发现它在这里出没，所以就来找找。刚刚接到信号，说是找到了，现在正打算往回赶！”
　　“啊？”心眉怪叫一声，她不顾韩千叶询问的表情，一手搂着小金子，一手抓住他的衣袖急急的问道：“你捉血灵做什么？不会是想吃了长生不老飞天成仙吧。”
　　韩千叶挠了挠头，瞪着那双无害的大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怎么会？我就是要点它的血。”
　　“放血？！放多少，一海碗？它个子那么小，这样一碗血一放它就死定了！”心眉急急地叫唤。
　　看到心眉抓着他手腕的纤纤玉手，脸一红，有些局促地辩解道：“不，不是的，就一小盅就够了，拿来救命的。”
　　心眉像是舒了口气，放开韩千叶的手。
　　“你……你为什么这么激动？”手上温度骤减，韩千叶有些失落，但还是保持着一脸平静地问道。
　　“啊？没什么。那个我就是珍惜稀有物种，啊……哈哈哈……”心眉干笑着想糊弄过去，“你可以带我去看看那只血灵吗？”
　　“额……可以，”看着一惊一乍的心眉，韩千叶有些适应不过，试探地问道：“那个……慕心眉，你……你有没有觉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你……你说话用词……”
　　“啊？哈哈哈，没有，你记错了，我一直是这样的。哈哈哈哈……”心眉又干笑几声，暗中甩了把汗。
　　“对了，你们不会现在就已经给血灵放血了吧？”心眉突然想到，紧张地看向韩千叶。
　　“不会，”韩千叶说：“血灵牙齿有毒，触即蚀骨，没有找到完全的方法前，我们不会轻易动它。”
　　“哦。”心眉暗地舒了口气。

　　再见到馒头的时候，那家伙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没精打采地趴着。当看到心眉的时候，馒头眼前一亮，原本暗淡的眼睛折射出琉璃般的光彩。可是，待看清心眉手里的小金子时，它泄气的咕噜一声，懒洋洋地爬起来，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心眉。
　　见此心眉不爽地大叫：“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寻了你这么久，你却在这里舒服的晒日光浴。也就罢了，你那是什么态度啊！皮痒了不是。”
　　馒头哼唧一声，动了动屁股，无视……
　　心眉蹬蹬蹬跑到笼子边，刚想动手，看到上了七八道锁的笼子，脸一黑，窜到韩千叶旁边，鄙夷地说道：“你不是吧，关这只破狐狸要上这么多到锁？你也太看得起它了吧。”
　　只听笼子中的馒头呜哩一声没了声响。韩千叶眼角抽搐了一下，也顿时明白了。
　　“这只你和血灵认识？”
　　“何止认识，”心眉哼哼了两声，“它就是那只翘家的狐狸，我手中小金子的逃婚的相公！”
　　语毕，满座哗然。包括笼子中已经呈石化状态的馒头——它什么时候有娘子的？这也太扯了吧。好歹它还未成年，担负不起生育的责任啊！
　　“韩千叶你快把笼子打开！”心眉不耐地扫过一脸呆滞的众人，向韩千叶喊道。
　　“不行！”韩千叶像是京剧变脸一般，原本无害的俊脸，一下子换上了严峻的表情。
　　心眉想到那天的韩千叶一脸肃杀地对她口出狂言、诋毁易青木时疯狂的模样，不自觉地退后一步。空气变得凝重起来。
　　“血灵你不可以要回去，”韩千叶突然揉着眉心，似乎很痛苦的模样，他还是坚持把话说完：“血灵要用来救大伯的，啊——”
　　韩千叶好未说完，大叫一声，抱住头在地上翻滚，不停地低吼喘息。
　　“不好了，少爷又发病了，快去叫司徒先生。”
　　院子里一下子乱作一团，原本守在门外的几个壮汉冲了进来，抬起韩千叶往屋子里去。
　　“馒头，小金子，你说我们趁乱逃跑好不好？”心眉看着在自己身边穿过的众人，想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妥，便把小金子甩在肩上，便抱住馒头的笼子，一起跟了进去。
　　进去的时候，一个面相清癯的中年男子在给韩千叶施针，韩千叶已经睡着了，可是见他额头上冒着汗，不停地哼哼就知道他现在即使在梦里都受着极重的折磨。
　　“他这是怎么了？”看着大家屏气凝神的模样，心眉忍不住轻声问道。
　　“喝！还不是浴红衣那个大魔头干的好事。”司徒收了针，替韩千叶拉上了被子，冷笑道。
　　“……”心眉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她始终无法记恨害怕那个人，不管他是浴红衣还是易青木。
　　“当年他血洗金罍，韩千叶虽然保住了命，却还是受他的箫声影响伤到了头，以致现在他时不时会突然头疼欲裂。”司徒似乎并不在意心眉想是不想听，好像这样说出来，心中的愤恨可以稍稍减轻一点。“不光是他的头，他的手脚，他们身体，伤痕累累，哪处不是败浴红衣所赐。”
　　说完这句话，司徒收拾好东西便离开了。屋里众人也渐渐散去，留下心眉一人暗自沉思。
　　没过多久韩千叶醒来，他捂着头轻哼一下，吃力地从床上爬起，待见到心眉以后，他一惊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
　　“咳！你……你怎么在……”
　　“啊？”心眉这才发现所有人都走光了，她嘿嘿一下，“我是来给馒头放血的。”
　　馒头一听，这还得了，咕噜咕噜在笼子里乱叫乱窜。
　　“你同意了？”韩千叶像孩子一样高兴地笑道，灵秀的大眼睛里泛着光芒，完全没有了刚才阴鸷的样子，让心眉一度觉得他是不是精神分裂。
　　“先说好了，只能放一点。”心眉有些心疼地抓住馒头绒绒细细的小爪子，把从笼子里拽出来的馒头搂在怀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韩千叶手里的动作。
　　只见韩千叶拿出一根银针和一只小金盅子，银针往馒头爪子上一扎，血从针的另一头流出，流进小盅子里。
　　馒头被这样一扎，吱吱乱叫，碍于被心眉搂的不能动弹，只好暗自垂泪，感叹识人不慧，命途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