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寰静慕》清宵一半

19、别来岁半音书绝 二

　　二
　　刚刚下山，无忧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好像街口的那间了了茶馆，里面的那个面色有些苍白的老板娘，看到无忧时一闪而过惊诧的表情。
　　闹市街头，满目琳琅，无忧兴奋地走街串巷。路过一个小巷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多望了一眼，那种熟悉的感觉再一次萦绕心头，仿佛在这里她逢着过一个人，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巷子不宽，两边白墙，白墙上斑驳着黑黑黄黄岁月的痕迹。脚下是青石条铺路，可能是走的人多了，石块有些松动。旁边的白墙很高，两边分别是茶馆饭铺，都是双层楼的建筑。所以巷子有些不透光，站在巷口往里看，里面黑洞洞一片。
　　巷子里出奇的静，明明一回头就是闹市，可是声音就像被消去一样，寂静无边，只余下她一个人空寂的脚步声。
　　不对。无忧捏紧了手中的蛇形手镯，她听到的脚步声不止是她一个人的。自从她受伤痊愈后，她听觉莫名的好了很多，她可以听到很多连易青木和老头都无法很快察觉的声音。
　　后面紧随的是个男子，武功很高，自己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无忧这样想着，脚下的速度也随之加快。后面跟随的脚步也追了上来，他应该可以赶超到无忧前面，奇怪的是，他一直紧跟着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终于在快要到达出口时，身后男子加快了步伐。无忧一咬牙，索性不与他玩追逐游戏，蛇信子甩出直抵身后。
　　后面的人一闪，飞身踏上马头墙，一个俯身侧向另一边抓住无忧的腰肢。
　　啪！的一声随之响起，“无赖！”无忧大叫。
　　男子被甩了个巴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很快他就抓住无忧的手，挑着唇角说道：“无赖？你在说我？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他的话说的有些歧义，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无忧忍不住吼道：“谁会认识你，认识你准是没长眼睛。”无忧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扫向一身布衣的男子，长相很明朗，他皮肤黝黑，眼睛很大，可是眼睛却有些黯淡，让人感到有一股与之不符的沧桑。
　　男子仔细地打量了无忧一眼，自语道：“难道那些传闻是真的……”
　　无忧莫名其妙地问：“什么真的假的。说道传言，我在茶馆坐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你说最近江湖上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比如说武林大会啊什么的？”
　　男子没有回答她，而说：“我是韩千叶，你真的不记得了？”
　　无忧见他这般严肃，连开玩笑的心也没有了，她认真地注视着韩千叶的眼睛，很肯定的说：“我不认识韩千叶。”
　　“是么？”韩千叶嗤笑道：“那浴红衣总该记得吧！”
　　无忧顿了一下，歪过头不解地问：“我应该认识他吗？”
　　韩千叶复杂地看着无忧，“不管你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假的不记得，今天既然让我遇上，怎么样我也该送点见面礼不是。”他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似是嘲笑又似自嘲。
　　他放开无忧，冷冷地说：“想要记起以前的事情就跟我来。”说完，一个闪身就消失在巷口。
　　无忧连想都没想，飞身赶上。两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穿梭于房顶屋脊。
　　到了竹林，韩千叶旋身落地，衣袂飞扬。顿时风过叶落，竹叶洋洋洒洒飞下。他刚一落地，颈间便是一凉，一条猩红的蛇信子已经绕上了他的脖子。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快说，不要耍花招。”无忧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何必这么紧张，我若是想对你做什么，方才在巷子里就可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落到你的手上。”韩千叶神态轻松，无所谓地耸耸肩，顺势靠在右手边一根粗壮的竹子上。
　　倒是无忧，显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跟着韩千叶退了两步，手上的女剑又松了两分。
　　韩千叶暗自扬起嘴角，有些嘲讽地说：“这条红丝带是给我当妆饰的？”说完手指一挑一捋，原本就松垮的蛇信子便垂了下来，落到地上。
　　“你！”无忧退了两步，又不甘示弱地向前跨了两步，昂起头，挑衅地说：“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本女侠可没空和你浪费时间。”
　　“是吗？”韩千叶一个转身，面朝着无忧，低下头俯视她：“我要和你说我们的关系啊，你，不想知道么？”
　　韩千叶一步步靠近，无忧一步步后退。“什么关系，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被逼得退无可退，无忧双手抵住韩千叶的胸膛组织他贴近。
　　“是吗？”韩千叶笑了，笑的邪恁。“你可是我为过门的妻子呢？”
　　“你胡说什么！”这下，无忧怒了，她一把推开韩千叶，气焰高涨，“我可是要嫁给我哥的，别人休想打我主意。看你长得正气凛然的样子，其实骨子里就是个无赖，不要脸！”
　　“你哥？”韩千叶脸色大变，他嘲笑道：“你哥是慕玉寒，还是血洗武林的大魔头浴红衣？”
　　“什么慕玉寒，什么浴红衣，你说的我都不认识，神经病！”甩下话，无忧就欲离开。
　　韩千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不认识？就算你真的失忆了，那么易青木你总还认识吧，那时候被他伤害还心心念念的男人。”
　　无忧仿佛被钉在地上，僵立不动。过了一会儿，她平静地说：“你刚才说谁？”
　　“没听清楚？还是我没说清楚？”韩千叶冷笑，“我说那个危害武林，灭你全家，又戕害我一家的大魔头，你心心念念却一直被他伤害的人叫浴红衣，更确切的说是，易！青！木！”
　　无忧顿时脸色煞白，她大吼：“你胡说，我姓易叫易无忧，易青木是我哥。虽然喜欢兄长是不为世人所容，可是我不允许你这样污蔑他。”
　　“哥哥？兄长？”韩千叶仰天长啸，“易无忧？这种谎话也能让他想到，我真是佩服他。”他突然盯住无忧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告诉你，你真正的名字叫慕心眉，是慕丞相的千金，大将军的妹妹，文宣王的妃子。”
　　无忧忍不住想逃开，心里叫嚣着，脚步却动弹不得。她不想听，一点也不想听，可是韩千叶的声音还是源源不断地飘入她的耳中。
　　“浴红衣化名易青木得到了你的好感，在你和文宣王的大婚当晚，将你劫持。他利用你特殊的身份，结识文宣王，迫害慕丞相，甚至一场血案，慕家无一人幸免。”
　　无忧捂住耳朵，她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知道。可是脑子里却像是浪涛汹涌一般，零碎的记忆片段不断地涌入。
　　“他把你藏在陌燎，逼你做些粗重下贱的活，住在破烂的地方，没有东西吃。那时候，我还真觉得不可思议，你一个千金小姐怎么忍受得了。他利用你灭了泅水宫，为了练就绝，他不惜杀了你……”最后三个字他说的很低沉，有种血腥的感觉，他得意地看着无忧惨白的脸色，心中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我想，他现在不杀你，肯定是你还有值得利用的地方。”韩千叶冷酷地说。
　　“你胡说！”无忧抬起脸，不知何时，脸上已落满泪痕，可是她眼中迸发出震慑人的光芒，让谎话变得虚软无力。对易青木，她总是可以充满肯定，因为她相信他。
　　“你怎么知道我胡说，我说的可都是……”
　　“住嘴！”无忧厉声喝住，“早知道你是个搬弄是非的人，当初就不该救你！”说完便甩袖扬尘而去。
　　“她……”韩千叶的目光停留在无忧离去的地方，眼中有些复杂不清的东西，包裹着一丝丝痛楚。他喃喃自语：“她都想起来了？还是……从来都不曾忘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