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寰静慕》清宵一半

18、别来岁半音书绝 一

　　一
　　“你确定？”青衣女子不满地皱眉，一双明丽的眼睛使劲瞪着正前方的白衣男子。
　　“我确定！”白发白衣的男子，气定神闲地啜着紫砂小盏中的茶水，不紧不慢地回答。
　　“你真的确定？”青衣女子使劲地跺了下脚，眼睛鼻子都快要挤到一起了。
　　“是的，马上跟我回去。”男子转向女子，一脸阴沉，宣告着不容否决。
　　“算你狠！”女子有些心虚，却心有不甘，她扁扁嘴，甩下三个字便气冲冲地出了茶馆。
　　待女子的身影消失门外，男子卸下脸上的严肃，一脸悲伤和疲惫。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大吼。“易青木，你个混蛋！大混蛋！”
　　不知何时，女子又回到茶馆门前，冲着里面的男子扮了个鬼脸。
　　易青木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轻叹一声。
　　门外的女子可能有些不耐烦，她跑回茶馆，冲他耳边吼道：“你干什么，催我催的紧，自己又慢吞吞的。”

　　易青木没有看她，依旧一派悠闲的样子，杯子凑到唇边，没有喝。他斜睨了女子一眼，说：“黑子的脚程比你快。”
　　“什么？你打算丢我一人走路，自己骑那匹破马？”女子不满地叫道。
　　“这是老头吩咐的，我只是照办。”易青木放下手中的茶盏，一个闪身已经到了门口。他回头对女子说道：“老头叫你红霞布天前回到山上，不然……”他故意一顿，扬起嘴角，“去山下挑水把水缸灌满。”
　　“易青木！”看着消失在视线范围的易青木，女子握拳朝天大吼了一声。
　　吼完，她垂下肩膀，有气无力地看着易青木离开的方向，周身张扬的气焰尽熄，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出的无力。

　　女子脚上穿着厚重的铁皮铜钉靴，行走已是不易，何况还要急匆匆地赶路。回到山上已是满头满身的汗，而天早已日落西山，天蒙黑幕了。
　　老头住的竹屋里，烛火已熄，易青木的屋子里也是漆黑一片。女子蹑手蹑脚地绕过两间屋子往自己屋里走去。
　　“无忧，过来一下。”老头的声音不期然的在暗夜响起。
　　“哦！”女子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冲了过去，一边回应，一边把头贴在门板上听动静。
　　“又趴在门上做什么，要么进来，要不就滚去挑水。”门内传来的话虽生硬，可是语气里却透着宠溺。
　　“哦，我去挑水。”无忧一步一步地退离。让她见老头，还不如去挑水。老头岁登耄耋，却为老不尊，老顽童一个，时常依着性子想些乱七八糟的点子整他们。要是易青木在的话还好，他的奸计总是被拆穿，可是光光她一人怎么也不是老头的对手。
　　“不许，我都没让你走你怎么可以走，给我滚进来！”老头大喝一声，门板轰然倒地，顿时门前尘土飞扬。
　　“咳咳……咳……”无忧一不小心吸了几口尘，咳嗽了几声。
　　她苦着脸走近黑漆漆的竹屋，站在门口再也不愿意再走近一步了。上一回她就在老头桌上摸到一条七修蛇，上上回床边挂了个骷髅，在上回是满屋的蜘蛛……倒也不是怕，就是这样一惊一乍下去她的心脏实在是受不了。
　　“老头，有什么事情快说，没事我去睡了。”她是一秒也不想多呆，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出乎她意料的，这回老头没有故意为难她。屋子里的烛火晃了一下亮了，老头背对着她，弓着身子假寐。
　　“咳！”他清了清喉咙，“无忧啊，今天回来晚了。”
　　“恩。所以无忧累了，那个就先下去睡了，您老也歇了吧。”无忧赶紧接口。
　　“你是可以睡了，哎，可怜姓易的那个小子了，这么晚了还在挑水，你说那么一缸水他要挑到什么时候？”老头漫不经心地说道。
　　“什么？你个臭老头，干什么让易青木挑水去，你明明知道那口缸无底的。”无忧一听到易青木的名字就紧张起来。她蹬蹬蹬跑到老头的床前，拽起他白色的胡须，扯的他哇哇乱叫。
　　“你个没大没小的臭丫头，白眼狼。当初若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见阎王了。”
　　“切！我又没有求你救我。”无忧撇开头。看了看门外漆黑的夜晚，抿了抿唇，就要出去。跑到门口，就听到老头似是轻叹的声音：“丫头，莫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今夜无星无月。

　　夜风袭来，带着有些穿透的凉意。隔着一片稀疏的竹林，无忧看见易青木忙碌的身影。颀长的身型，即使是在劳作也依然不减的优雅，风中飞扬的银丝。他的一切都让人忍不住的心跳加速。
　　无忧甩了甩头，甩去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咧着嘴跑到易青木跟前。“易青木，还没睡啊。”
　　易青木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眼前熟悉陌生的人，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无奈的说：“托了某人的福。”
　　无忧笑着就势靠在易青木的胸前，仰着头对他说：“老头发神经，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易青木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无忧的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
　　无忧从他身上离开，眼眸低垂。易青木见到不免有些难受，明明都叫她无忧了，就是不想看到她这种表情，他希望她一直是快乐的，远离尘嚣的快乐着。
　　他深深地望向她，直到她被吸引，直到她的瞳孔中至剩下他浅笑的倒影。他低头凑到她的耳边，轻轻的吐出几个字——“你、的、脚、下”
　　无忧顺从地低下头……“啊！”她一个箭步跳向易青木，手脚并用地挂在他身上。她原先所站的地方，一直蟾蜍一步步缓慢地向前爬，前脚拖动后脚。
　　“快弄掉它，易青木，呜呜……”她最怕蟾蜍了，此时的她全身无力地颤抖着，可怜巴巴地搂着易青木。
　　易青木见此也有些不舍，一脚踢开了无辜的蟾蜍。一边哄着她：“好了无忧，没了。”
　　无忧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脚下，这才从他身上下来，重重地舒了口气。她瘪着嘴，不满地盯着易青木，直到对方心中生出毛毛的感觉。
　　她突然狡猾地咧嘴，伸手搂住易青木精瘦的腰肢，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温柔地说：“我最喜欢易青木了。”
　　易青木身子一僵，两只手伸向无忧的后背，只要再近一点就可以搂到她了。可是手移到无忧的肩膀，顿了一下，把她从怀中推离。
　　无忧对他的反应一点也不奇怪，他一直都在逃避，避开她主动的亲近，总是无意识地用复杂的眼光看她。可是又一直捉弄她让她投怀送抱，一直宠她保护她。
　　无忧双臂交叉环在胸前，挑着眉毛看着易青木，说：“易青木，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不是，”头一回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易青木显得有些慌乱，“你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喜欢你的，只是这和男女情爱无关。”
　　“妹妹？”无忧皱起眉头，“你从哪里看出我是你的妹妹了，我们长的一点也不像！”
　　“你是易无忧，我是易青木，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易青木撇过头不去看她。
　　“切！我叫什么都是你说的，我可不承认。”她往易青木面前又站了站，把头贴在他的耳边，沉声轻叹：“易青木，你是不是应该叫我慕心眉！”
　　“谁和你胡说八道的，你……”他的话被堵在无忧凑上前的唇间，他瞪大双目，一下子僵直在那里。
　　无忧显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两人就这样贴近了僵立在原地，滑稽却一点也不可笑。
　　易青木缓缓叹了口气，定了定已然乱掉的心神，小心翼翼地把无忧拉开。
　　“我不知道你这次下山听到了什么，总之你是易无忧，是我易青木的妹妹，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
　　他强势地话语显然对无忧没有起到作用，她轻嗤一声，对上易青木浅棕色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说：“可惜，你不想我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因为我遇到了一个叫韩千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