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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朔风吹散三更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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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才入春,空气中却夹杂着沉闷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身子泡在木桶中,四周水雾袅袅,心眉脸上裹着厚重的纱布,只露出两个黑漆漆的眼睛。她拿起手边的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想笑却怕牵动了伤口,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滑稽。
在泅水宫一呆就是半年,半年里心眉想了很多,有关慕家、易青木、萧惟衍以及浴红衣。她不知为何要把易青木和浴红衣分作两人看待,或许只是直觉罢了。
离开陌燎的那天……心眉皱了皱眉,花了半年的时间她也没有回想起那天到底发生过什么,到后来索性也淡忘了。
那天本是和萧惟衍约好的日子,前一夜去找韩千叶却莫名其妙地挨了一掌。想到韩千叶,心眉的心中再一次滋生出愧疚,到头来她还是不知道他的死活,可能暴风雨的那天他就已经去了……心眉往水中沉了沉,深深地叹了口气。
半年来,脑子里一直回复着那天的场景,一直都不曾淡去。
……
晌午时分,心眉幽幽转醒,后背和胸口有些闷疼。房间里突然水雾弥漫,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走到了里间,撞上了正在沐浴的浴红衣,甚至……她的手上似乎还缠绕着他身上的馨香,还有那细腻的触感。
不知为何心眉晕了过去,醒来时又回到了床上,浴红衣脸色极差,可是他却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嘲笑她说:“慕心眉,你偷看我洗澡就罢了,动手冒犯也罢了,可恶的是你却装晕让我来伺候就真是该死。”
一通话说的心眉哑口无言,原来她真的动手摸了他,那一切都不是梦。恍然间易青木嬉笑的嘴脸又在眼前拂动……“怎么办,你抱了我毁了我的清白,是不是应该对我负责。”想到负责,心眉瞟了一眼靠在床边的浴红衣,霎时脸颊通红。
浴红衣靠在床边,眼眸半敛,他似乎有些压抑,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在两人身边环绕,气氛有些怪异。
心眉突然想起这一个时辰思维的空白,似乎不像是晕过去了,总觉得有什么被自己遗漏了,可就是想不起来。她转头望了望浴红衣,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又回过头去。挣扎了一下,她又一次看看他,放在被子上的手指乱抓一气,似乎有些躁动。
“想说什么就说。”浴红衣头也没回轻飘飘地冒出一句话。
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一般,心眉一下子跳了起来,跪坐到浴红衣身边,谄媚地摆出张笑脸,呵呵笑道:“那个浴教主啊,我为什么会晕,不会是因为……”冒犯了浴大教主,被打晕的吧。心眉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浴红衣脸色一变,眉毛纠结到了一起。一旁的心眉见此心扑扑乱跳了一把,“不会是被我猜中了吧,果然是被他敲晕的。”
浴红衣不紧不慢地冒出一句话:“当然是被我美色所惑。”
他面色已经恢复平静,甚至在说那句话时还媚眼一挑,心眉的心又漏了一拍。
“心儿再等我一天。”萧惟衍说的话突如其来撞入心眉的脑中,心眉一怔,马上反应过来。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浴红衣,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样子,有些焦急。
“那个浴教主啊,我现在醒了,你可以回去了。”她有些心虚,连说话的声音都是低声细气的。
“你这是在下逐客令?”
心眉见浴红衣脸色大变,急忙申辩道:“不是,怎么会。是浴教主你贵人事多,心眉怎么可以不知好歹地浪费教主的时间,那个……呵呵……”
浴红衣斜了心眉一眼,心眉见状又呵呵了两声。谁知浴红衣一个转身把心眉扣在身下,双手按在心眉身体两侧。
心眉顿时傻眼,僵直地躺着一动不敢动。浴红衣的银丝散落,落在心眉的脸颊上,她的脸连同心一起搔痒起来。
浴红衣的红色的锦袍本是半敞着的,现在两人这样的姿势,心眉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衣襟下的春色,她的脸一红,局促地闭上眼睛,鼻尖却嗅到了他的身上清冽的馨香。
“噗,”浴红衣突然笑道:“你这么紧张干嘛?难不成我会对你这个丑丫头做什么?”他从她身上起来,还不忘丢下一句:“就是逗逗你玩儿。”
心眉窘迫的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一骨碌地爬起来,恼怒地不去看他。忽然身子一晃,她被浴红衣扛在肩上,还没来得及呼叫,那方已经驾着轻功飞出了屋子。
“这会儿你最想去哪里?”浴红衣突然发问,却丝毫没有减缓脚下的速度。
“你干嘛要把我扛着,这样很难受。”心眉大喊,胸口又开始闷疼了。
“在乱动小心我把你扔下去。”浴红衣威胁道。
“……”心眉不敢乱叫乱动了,耳边风呼呼袭来,她有些思念起一个地方来,她沉默了半晌,说:“慕易小谷。”
在心眉的指引下,浴红衣带着她一路飞檐走壁攀枝踏水,不久便到了慕易小谷。
时隔月许,这里还是那般颓败。草木零落,池涸叶枯,正中的那棵梧桐还是拦腰折断凄惨地倒在一边只剩下个树桩还顽强地扎根在泥土里。
山谷四面环山,阻隔了不少风,明明是夏季心眉还是觉得凉凉地,风吹到心里仿佛能听到呼呼回荡的声音。
“这个地方……”浴红衣开口打破了寂静,他有些不确定地说,似是说给心眉听,似是说给自己听。“这里我儿时经常来……和颜如一起……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你……”浴红衣转头看向心眉,发现她也正疑惑地看着自己,索性转了身子面相她,“你又是如何知道这里的?”
心眉有些心颤,听到他说识得这个地方时她很开心,因为她又找到了一处他与易青木相似的地方。可是当他提到颜如的时候,心底泛起一股沉闷感。如果浴红衣就是易青木,那么他们之间就还存在一个颜如,易青木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起过。
心底的酸涩感愈加沉重,似是受到欺骗一般,她自己也开始怀疑易青木当时是怀着怎样的目的和她一起的。可是他要她相信他,她就信了。
浴红衣见心眉不语,脸上还不时地露出自嘲的表情,心又有些不舒服起来。“不想说就不要说。”他冷冷地撇下句话,负气地不去睬她。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你不是很讨厌我吗?”心眉扬起头问。
浴红衣余光扫了她一眼,突然觉得她也不是那般丑陋,脸上淡粉色的疤痕离得远根本就看不怎么清。清瘦的小脸比他初见她时又瘦了些,她原本就吸引人的杏目显得更大了,镶在她病态苍白的脸上晢晢生辉。而此时他却在那双眼睛里看到难过悲伤,这种眼神在她受到鞭笞、毁容甚至受到红荼侮辱时都没有出现,现在却……是因为他么?因为那个叫易青木的人。早知道就不应该停止摄魂之术,不应该心软,那样的话,现在她的心中就不会存在易青木这个人了。
想到此,浴红衣心里翻腾的愤怒一瞬间冲到头顶,他还没有意识到时,他的身体已经做出反应。
他一把扯过心眉,在她还没有回神时俯身贴住她的唇狠狠地啃噬,不顾心眉的挣扎,事实上,她越是反抗,他心中叫嚣的愤怒就一波盖过一波。浴红衣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不知道原因也不想知道了,是占有欲也罢,是喜欢也罢,他已经全然不顾了。
心眉身高本不矮,偏偏浴红衣高出她许多。此时浴红衣轻而易举地把她包裹在怀中,让她掩藏在自己巨大的阴影之下,让她动弹不得。
浴红衣唇就像是上了胶一般胶着在心眉的唇上,滚烫的鼻息扑在她的脸上,脸也忍不住灼热起来。心眉没有觉得他是在冒犯,相反的她有些心疼,没来由的心疼。她意识越来越迷糊,唯一的感觉就是心跳,从来没有那般畅快的跳跃过。她慢慢忘记挣扎,不自觉地拥住浴红衣的腰。
感觉到心眉的动作,浴红衣一颤,很快收回了理智。他放开她,怔怔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看到心眉潮红的双颊,他心池一漾。撇过头别扭的不去看她。
“我只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落入别人的手里,盖个章罢了。”浴红衣闷声说。
“恩。”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萧惟衍的事,你打算今天和他走吧。”提到这事浴红衣就忍不住火冒起来,“我劝你乘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恩。”心眉竟然一点也不惊讶。
她平静地样子在浴红衣看来就是对他的无视,他冷冷地说:“你的脸只能我帮你治,你要回到萧惟衍身边想都别想。”
心眉抬头看了看他,他竟然会像个小孩子一般负气,这个样子像极了易青木,以前他们一起时,他就经常这样。想到这里,心眉忍不住轻笑一声。
……
心眉回过神,水桶中的水已经凉了,春寒料峭,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收回了思绪。
她没有唤人来伺候,自己擦拭了一下身体,快速地套上了衣服。
“小眉今天觉得怎么样了。”声音格外的悦耳,闻声就可知来人了。
心眉回头,因着纱布一直包裹到颈部,她回头的动作显的有些笨拙。
“今天好多了,这些天伤口都没有痒了。因为一直以来包着纱布,还是不敢多动,怕牵着伤口,又要麻烦采卿姐了。”
殷采卿是个面目姣好的女子,浑身透着华贵的气质,让人觉得她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恐怕没有人能凭着第一眼相信她是泅水宫的宫主殷采卿。紫襟碧霞罗纹丝草的外袍,腰束金丝绣双彩蝶腰带的她总让人不自觉的敬畏,却惟独心眉只当她是姐姐,只是姐姐。
殷采卿抚了抚心眉的头发,“傻丫头,你在泅水宫已经半年了,还跟我客气。”殷采卿端看着心眉裹着纱布的脸,“照理来说伤口应该是愈合了,今天我是来帮你拆纱布的。都是那伤口时隔久了,不得不划破了让它重新愈合,若是早些个遇上你,你也就不必多吃这些苦了。”
不是殷采卿提醒,她都快忘了自己在泅水宫已经呆了半年了。殷采卿是泅水宫的宫主,到之前心眉一直以为泅水宫宫主会是个阴狠毒辣的女子。初到时,宫中从护她法到丫鬟没有一个欢迎她,却是身为宫主的殷采卿待她如姐妹。对外处事,殷采卿果断狠辣,但是对泅水宫的姐妹她都扮演着姐姐的角色,所以宫中没有人不敬重她。但是唯有对心眉,她是视如亲姐妹的,比对别人都多上了一分心,只因为心眉醒来见着殷采卿叫了声姐姐。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简单的让人匪夷所思。泅水宫,收留的都是苦命的女子,它的存在就是为了解救江湖上的女子于水深火热之中,为人称道。
江湖武林的法则,弱肉强食。一个帮派一旦达到一定得威信便会惹来杀戮,一如金罍的下场。所以泅水宫建的很隐秘,宫外布置了奇门八卦阵,除了宫中之人一般人是找不到的。
纱布一层层的被揭下,心眉紧张的握拳。不知怎么的,今天隐隐有些不安。周围突然静寂,心眉听着自己平静的呼吸声,窗外的树叶簌簌,岩石间流淌的小溪撞击着石块叮咚作响,风吹入,晃着珠帘叮叮当当。
脸上突然一阵凉意,“小眉果然是个水样的人儿。”殷采卿的声音传来。
心眉这才缓过神来,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早已习惯了满脸疤痕,现在的面容反而让她感到有些陌生。
“怎么,小眉有心事么?”殷采卿见心眉双目无神的看着菱花镜里,不禁关切的问。
“采卿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心眉回答。
“傻姑娘,你还信不过采卿姐么,有我在还有谁敢欺负你不成。”殷采卿把手搭在心眉肩上,让她安心。
心眉转过身抱住殷采卿,“采卿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是啊,为什么呢?不知为何心眉心底泛起了负罪感,当初浴红衣给她服了药晕倒在泅水宫附近,被外出巡查的青芜和紫陌救起,带回泅水宫。一直以来心眉都觉得这一切是个阴谋,但是她却一次一次的安慰自己,浴红衣这么做只是为了治好她的脸。可是……可是……这越来越不安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呢。
“这就是缘分吧,”殷采卿轻轻拍着心眉的背,“我以前有个弟弟,要是还活着的话应该有十八岁了,也就比小眉大了三岁。如果找到他,我一定要臭小子娶了你。”殷采卿打趣刮了下正看着她的心眉的鼻子。
心眉的脸刷的红了,追着她作势要打,还不忘反驳道:“采卿姐,我还有个哥哥呢,要不找个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好了好了,小眉今天功课做得怎么样了。”殷采卿抓住身后的心眉,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皱着眉头看着她,“要你学点功夫你不要,看你,跑了两步就喘成这样。”
“采卿姐,我不是在学医么。我把泅水宫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学去了,还好意思在学其他吗?”
“竟会耍嘴皮,自己怕吃苦不说。”
心眉朝殷采卿吐吐舌头。
吵累了,两人回到桌前坐下。
心眉深吸了口气,帮助自己平复躁动的心。她想了想,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了口。“彩卿姐,你有没有记挂过一个人?”
“有的吧,就是记不清了。”殷彩卿扯了扯嘴角,“小眉怎么想到要问这个?”她转头看了看心眉,见她只是低垂着头,也不作多问了。
“说起来,还真的有一个人……我的未婚夫。”
“啊?彩卿姐有未婚夫?怎么没有听说过。”心眉诧异地问道。
“很久以前的事了吧,久到我自己也记不清了。”殷彩卿说道,“那时我家家境不错,爹娘相敬如宾,还有一个弟弟。”
从未听殷彩卿说过以前的家人,只当她和其他姐妹们一样都是无亲无故的人,可是谁无父母呢。心眉盯着殷彩卿,专注地听她讲过去的事。
殷彩卿看心眉一脸正儿八经的模样,笑了笑,揉揉她的头发继续说道:“那时真是幸福。花样的年纪,偶尔可以做做羞人的梦,想想公子佳人的故事。也就是那个年纪遇上了他,他叫宋秋叶。相识于赏花会,才子佳人,一见如故,戏码里唱的那样。后来他来向爹爹求亲,爹爹虽不愿却还是不忍我的苦苦相求。”
“那彩卿姐的爹爹是答应了?”
“是答应了,谁知……迎娶之日就是家亡之时。”尽管殷彩卿想保持平静,说道这里还是忍不住一颤。
“……怎么会……”心眉喃喃,她看向殷彩卿,见她垂眸低语,樱唇轻颤的样子,忍不住凑过去抱住她,想给她温暖。
殷彩卿拍拍心眉的手,淡淡地说:“没事,这么多年早就忘掉那生不如死的悲恸了。”她继续说道:“他是江湖上的人,他的主子看上了我的弟弟。我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尽管疑问重重,心眉再也不忍多问什么了。她抬头看了看她,扯开话题:“彩卿姐,如果你对一个人念念不忘,时不时想起,和别人在一起时,你会有愧疚,就像自己背叛了那人一样。看到他开心你会同样的开心,看到他难过你会觉得心被揉捏一般疼痛。在一起时你会想念,离开了更加想念,就连呼吸间都存在着他的影子。不管他对你做了多少错事,你都不忍去恨他,可是他却只是你的朋友。这……说明什么?”
殷彩卿怔怔地看着心眉,见她漂亮的眼睛里纯真的光芒,喃喃道:“小眉,你……喜欢那个人,你有喜欢的人了?”
二
“宫主!不好了!”青芜、紫陌慌张的冲进心眉的住所——瞭月阁。殷采卿还在此处,见她们如此她微皱眉头,一脸肃容,“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宫主不好了……”青芜顺了下气,大概是跑的太急,青芜的衣服显得有些褶皱,鬓角有两根发丝散落,那双素来倔强凌厉的眼睛流露出慌乱之色。
“京城的成衣庄、绣楼、茶庄、医馆……酒楼在这个月里相继停业无法营生。”紫陌冷静的接下了青芜为说的话。
殷采卿拍案而起,“什么时候的事情,竟然没有人告诉我!到了这个地步你们才说。怎么,本事很大了?如今又何必来告诉我,你们自己去解决啊?”从来没见过殷采卿如此的生气,青芜、紫陌相继下跪,低头不语。就连心眉也傻了,隐约觉得事情似乎与己相关。
“事情到底什么时候发生的,给我从头道来。”
“大约一个月前,我们各大店铺的附近都出现了同行业生意上的争斗。他们大多压低了价格,迫于无奈我们也只好顺应大势。可是我们无论怎么降价,他们都能比我们低上一成。”紫陌答道。
“为何早不通报?”殷采卿问。
“我们以为这只是生意经的问题,我们总能处理,谁知……”青芜抢嘴说道。
“这就是你们处理的结果?倒是小看你们了!”殷采卿一掌打在桌上,好好地一张红木圆桌霎那间分崩离析。没有这些赖以生存的商业力量,她怎么来保护泅水宫这么多姐妹,用什么来养活她们,怎么在江湖在江湖中生存。看来泅水宫要遭大劫难了,步金罍后尘……突然脑中冒出这么一句话,殷采卿自己都吓了一跳——步金罍后尘……
“有没有查出对方是什么人?”易采卿冷静下来,缓缓问道。
“我们也想到了这一点,奈何我们怎么查都无所获。对方有意放出一些线索待我们去查,我们就像是被一个无形的手牵引着,到最后发现一直在原地打转。”
“紫陌,我向来看重你的细心,只是这回你太让我失望了。”殷采卿拂袖,背过身,不愿再瞧她们。“杖责二十,自己去领罚吧。”
“是。”紫陌面无表情的应声。
“等一下!”紫陌起身之际,青芜一下子窜起来,挡住紫陌,“宫主,有些话我原是不想说的,但是现在我再也忍受不了了。宫主……”
“青芜住口!”紫陌一把拽住青芜的手臂,朝她厉声吼道。
青芜甩开紫陌,“紫陌,你别拦我。今天不管宫主会如何惩罚,我都一定要说出来的。”
紫陌拉住她想带她离开,殷采卿开口了:“紫陌,让她说!”
见宫主发话,紫陌无奈的放开青芜,手离开时还拉了拉她的衣袖。青芜拨开前摆双膝跪下,“宫主,你难道没有发现最近这么多事,都是发生在慕心眉来了之后。我不明白宫主为什么对她这么好,难道宫主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她么。对我们你却那么心狠,泅水宫的教法从来都没有对宫中之人实行过,可是你竟然对紫陌……”一旁的紫陌见青芜愈发的口无遮拦,悄悄的拉了一下青芜的衣服,却被她甩开了。
“慕心眉来了以后,你的判断力都降低了吗,她给你吃了什么药。我们自泅水宫创教就跟随宫主左右,你怎么忍心!”
“放肆!你倒是越发的大胆了!”殷采卿转身,满脸愠怒,“你连本宫的心思都想揣度,怎么野心大了,看上本宫宫主之位了?”
话出,在下三人无异不是一惊。就连心眉都知道青芜并无此意,她平常就是那种想到什么说什么的人。心眉心一抽,这感觉比刚才青芜指责自己还要难过不安。
“宫主,您明知道青芜不是这个意思,”紫陌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所闻,“我们姐妹跟着宫主十年了。人前,我们尊您为宫主,可是私下里我们都把宫主当姐姐啊。”
“原来你们私下里根本就没把我当泅水宫的当家,即使如此,留你们作何……”殷采卿停顿了一下,“你们走吧,以后别说自己是泅水宫的人。”
“宫主!”“宫主!”紫陌、青芜异口同声的叫道。
“什么都别说了,走吧!”殷采卿转身,不再看她们。“这里只要有小眉就可以了。”
“宫主……你竟是如此信不得我们……”青芜泪眼迷蒙,那个一向坚强倔强的女子,哽咽着的声音,怎能不让人心疼。
青芜、紫陌不再说什么,双双跪下磕了三记响头,转身离去。
许久,殷采卿一直保持着青芜紫陌离开前的姿势,“她们走了没有?”
“恩!”心眉低声应道。
殷采卿一下子跌坐到床上,心眉赶紧上前扶,撞上她满脸泪痕。
“采卿姐……”心眉低唤。
“走吧,泅水宫再也保护不了她们了……”殷采卿过了很久才说话,声音沙哑像是拼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为什么?”心眉扶起呆坐在地上的殷采卿。
过了很久,“因为,她们刚刚报告的事情我早已知晓。”殷采卿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按在床上支起身体,回答得有些艰难。
“那么,青芜和紫陌姐姐……”心疑惑地问,心中却已明白了七八分。
“让她们留下,不过是白白牺牲罢了,”殷采卿停顿了一下,伸出手握住心眉的肩膀,“小眉,你也该离开了。你本不是我泅水宫之人,我也不想连累你。可是,金罍的下场摆在眼前,我也无可奈何。小眉,如今你的伤势已好,医术也学成七八分,我泅水宫已经没有什么理由留你了,你走吧。”
心眉看着殷采卿眼中的决然,知道多说无益。只是要她忘恩负义,在泅水宫有难之时逃跑,她也是万分的做不到。她还隐隐的感觉事出有因,而且自己绝对脱不了干系。易青木……眼前又闪过那个男子嬉笑时的样子,还有浴红衣阴戾的眼神和时而孩子气的样子。
“采卿姐,我不会走的。除非是……”话还未说完,心眉的嘴里被塞进了一粒药丸,“采卿姐!”心眉难以置信的看着殷采卿,眼前一黑,便失了知觉。
三
“恩……”心眉坐起来捂住头,头好沉。她环视四周,是一间泥石筑的屋子,只有一些简单的木头桌椅,看上去像是家农户。采卿姐呢?心眉迅速下床,可能是躺得太久的缘故,脚触到地面全然无力,一下子就跌坐下去。
正在这时,一个老妪从门外跑进来,步履蹒跚,身上背着一个药篓。嘴里嚷嚷着:“啊呀,女娃啊,身体还没好怎么下床来了。”她跑到心眉跟前,扶起软绵无力的心眉,动作有些吃力。
“谢谢,”心眉朝着老妪微微一笑,那老人开心地执起心眉的手,“傻娃,你都昏迷了一个月了,老太婆我家里没有什么吃的,只好每天小米熬汤来喂你,你看这么漂亮的女娃子瘦成这样,老婆子我看着心里难受啊。”
心眉眼眶一热,抱住老婆婆。
“好娃,好娃啊。”相处了一个月的娃儿醒了,老婆婆禁不住热泪盈眶,颤抖得轻拍着心眉的背。
在这黄花村,兰婆婆算是村里最住的最久的一个了。十年前黄花村瘟疫,兰婆婆外出采药遭遇泥石流堵住了回来的路,一耽搁就是一个月,回到村中看到的只剩下大火烧过后的残迹。村中上下除了她,无一幸免。婆婆的老伴,儿子,儿媳还有刚满月的孙子都在那场瘟疫中离世了。现在黄花村的人都是十年之间从外地迁移至此的。
心眉躺回床上,望着低矮的屋脊,心里说不出的酸涩。一直以来,她似乎都摆脱不了命运,总是突然间醒来面对一个陌生的环境,随意的被人摆布着。
和兰婆婆一起生活的这么多天是心眉出了相府后过的最轻松的一段时光,期间不乏山水虫鱼的相伴。心眉时常帮着兰婆婆洗衣服,择野菜。老人家心疼她总是抢着把事情做完,心眉也颇无奈。心眉问过婆婆,知道她一个月前被发现躺在村口,但是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心眉也曾尝试过去寻找泅水宫,无果。
“娃儿,过来一下。”
心眉坐在河边,赤裸的脚浸湿在河水里,看着鸭子在水里撒欢,时不时的用手逗一下围着自己脚丫子轻啄的小鱼儿。听见兰婆婆在唤她,心眉赶紧套上鞋子小跑着向小屋去了。
“兰婆婆。”心眉走到婆婆身边,搂着婆婆的脖子撒了会儿娇。自从知道了老人的遭遇,知道老人待她就像是待自己的孙女一般亲,心眉更加不忍心看到老人蹒跚萧索的身影,变着法子让老人开心。
“好娃儿,快放开婆婆,我这把老骨头呦。”兰婆婆拍打着心眉的背,笑得露出了一口不全的牙齿,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活像个老顽童。
心眉咯咯笑着放开了兰婆婆,“婆婆,你找我什么事?”
“娃子,今天隔壁的老黄叔要进城,你随着去买些大米回来,你在这里这么多天还没有吃过大米饭呢。”
“兰婆婆,不用了,我们没有那些闲钱啊,不要为了我破费了,过两天不是还要交田租么?”心眉敛了笑容,严肃的说道。
“去吧、去吧,我都想好了,不用愁的。”
“老阿姨啊,我上城去了,你家娃还去不去啊?”正在这时,隔壁老黄叔已经来催促了。
“去,当然去。”兰婆婆一边应着一边把心眉往车上推。
拗不过兰婆婆,心眉坐上了老黄叔的牛车。
不知道颠簸了多久,心眉被老黄叔叫醒。“娃,快起来,到啦!”
她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攒动的人头热闹的街市让她一时有些怔忡。黄花村这段日子虽然清苦,可大有不问世事隐居的感觉,她很喜欢。这些天,不好的预感一天强过一天,她有些焦躁,潜意识地不想去和外界联系。心眉跳下车,和老黄叔约好了会合时间,道了谢便分开了。
在街上没有目的的闲逛,心眉完全没有从前和易青木一起逛街的兴致。街上的热闹与她格格不入,即使是笑声也掩盖不下她心底的不安。
走了许久,心眉觉得有些口渴,看天色尚早,不急着去买米。恰巧路过茶馆,心眉站定,“了了茶馆”很有味道的名字,凡是皆了了,求得一生清闲。心眉停了一下,便往茶馆内走去。
茶馆的老板是个年轻的女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店内除了她还有一个跑堂的伙计。茶馆的熟客都唤那女子一声“华浓”想是老板的名字了。一个女人家在外做生意,身边还没有一个男人,很容易招惹事端,了了茶馆却似乎是个例外。华浓娴熟地招呼那些新老面孔,茶馆很热闹也很平静,馆子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却没有什么打架争斗在里面发生的。大家各归各的,即使有人爆个粗口,说话急了要动手,华浓在中间一周旋,很快便能相安无事。
说起华浓也算不上个美女,削尖的下巴,面上总是带着病态的苍白,只是那双眼睛锐利雪亮,一看便是个精明的人。
茶馆并不雅致,大堂中凌乱的摆放着四五张方桌,地上因着人多而腾起尘土,殿堂中有人坐着有人站着,粗犷的大汉扯着嗓子吹牛惹来了四周一些人的不满……心眉微蹙黛眉,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要了解江湖中发生了什么,茶馆是最好的地方,心眉还是放心不下泅水宫的殷采卿和一班姐妹。
心眉刚坐下,门口就来了个白面小生,摇着把折扇走到华浓面前。“华老板,雪顶凝绿的雨前茶可有了? ”
华浓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来人,眼神一凛,随即恢复常态。她笑呵呵地说:“哟,一看就知公子是个行家。这雪顶凝绿的雨前茶有是有,就是不知公子要多少了。”
白面小生一副不变的冰山脸,冷声说:“二两。”
“那可不成,恐怕只可给公子一两。”华浓还是笑脸迎人。
“十金如何。”
“那公子就随我来吧。”
华浓带着白面小生进了内室。跑堂的小伙计一个人招呼整个店面,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心眉收回目光,默默记下刚才两人的对话。
与心眉同桌的的还有其他三个人。正前方的一个,颧骨突起双眼小如绿豆,显得有些奸诈。左边的那个脸色蜡黄,双眼凹陷,时不时的捂着胸口,一串串的咳嗽声从嘴角溢出。右边的那个应该是三人之中长得最顺眼的一个了,只是一道疤痕从眼角一直到下颚,显得整张脸有破碎的感觉。
“听说了吗,泅水宫惨遭覆灭。”正前方的小眼男人对疤痕脸说。疤痕脸喝了一口茶,凑过头去,“听说了,全死了……我前两天还去看过呢,布的奇门遁甲全被破坏了……”
疤痕脸声音很低沉,但是“全死了”三个字心眉是听真切了,心眉颤抖着端起茶杯,茶到嘴边一口都咽不下去。
“知道是谁干的吗?”疤痕脸问。
“还用说嘛,别忘了前阵子金罍的事。”小眼男人拉长了语调:“除了陌燎,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你不知道,事出当晚打更的看到了红衣男子。”
“你不要命啦!”疤痕脸赶紧捂住小眼男人的嘴巴。小眼男人番然领悟,煞白了脸环视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方才吁了口气。
正在这时,左边病态的男子又发出一阵阵咳嗽声。另两个人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
“最近不光是江湖上不安定,朝廷里也出大事了……咳咳咳……”左边的男子丝毫不理会两个人刚刚厌恶的眼光,突然说起话来。
另两人面面相觑,把头凑过去,等待他继续。“朝中的右丞相……咳咳……全家也是无一幸免……咳咳……”
“什么?”另两人相视,“怎么可能,连朝廷的人都……不会还是……”两人突然噤声。三个人不再言语,低头啜饮碗中凉掉的茶水。
一个“还”字,还有什么不明了的吗?
四
白面小生从里间走出,手里拎了一个纸包,面上有些凝重。待他出了茶馆,华浓也从里间出来了。她懒散地往柜台上一坐,看着来来往往地人,眼睛有意无意地落在心眉的脸上。
桌上三个人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心眉什么也听不见了。听不见同桌子人在说的话,听不见了了茶馆的喧闹,听不见门外叫卖喧哗的声音,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有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呢喃:“他们是胡说的,假的,都是假的……”
她踉踉跄跄地走出茶馆,撞歪了几张桌椅,却没有听到怒骂的声音,她什么也听不到。
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住,眼神一下子变得清明。心眉三步并作两步往回跑,到了了了茶馆的门口,止住了脚步。她在门外不进不退,手心已经握出了汗,嘴唇有些发白。可能是强迫自己快做决定的缘故,她的身体微微轻颤。
“姑娘可是有事?”华浓靠在柜台上,温温地说。从心眉出现就已经注意到她了,见她踌躇不前了好久,忍不住先行询问。
许是没有料到会有人招呼她,心眉吓了一跳,身体一个哆嗦。她咬咬牙,暗自深吸了口气,颤声问:“老板,今年雪顶凝绿的雨前茶出了没有?”
好像料到心眉会有此一问,华浓挑了挑眉说:“不知姑娘要多少。”
“二两。”只要开了个头,一切便可顺理成章地继续下去。
华浓呵呵笑道:“这可不行,恐怕只可卖你一两。”
“十金如何?”心眉终于不再埋头,她看向华浓,眼睛里多了一丝坚毅。
华浓站起身,拉了拉衣摆的褶皱,向里间走去,到了门口,她转头朝心眉一笑。“那姑娘请随我来吧。”
心眉赶紧跟上,到了门口她略微有些迟疑,顿了一下,随即向里面走去。
进了里间,心眉没有心思去注意房间的布局摆设。她急急地跑到华浓面前说:“老板,我想问……”
话还未说完,就被华浓生生打断。“姑娘可知你方才的十金是你需要交付的酬金。”她一甩衣摆,往红木太师椅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一手靠在椅子的手柄上,支起头戏谑地望着心眉。
“我……”心眉看了眼华浓的脸色,生怕她拒绝自己的要求,急忙说道:“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但是老板只要告诉我一些事情,即使是我的命拿去也无妨。”
华浓不以为然地笑笑,说:“首先,了了茶馆从来不与江湖朝廷有直接的关系,我们只负责收集一些琐事。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喜好,接生意也就必须看我的心情。其次,了了茶馆向来不接人命。”她看了心眉一眼,补充道:“不过我倒是挺好奇,一个嫩生生的姑娘家会想要探查些什么事。而且姑娘是个聪明人,我华浓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省事。”
“那酬金……”
“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暗语的。”华浓直直地看向心眉的眼睛,锐利的眼神,让人无处躲藏。
心眉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说:“也没什么,只是华老板在听到雪顶凝绿时眼神变化太快。”心眉挺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而且这世上并没有雪顶凝绿这种茶,至少市面上不曾有过。”知道这些也不过是因为父亲嗜茶如命,心眉苦笑。
“原来是这样,真是个心细的人儿。”华浓恢复了她懒懒散散的样子,“说吧,姑娘想知道什么?”
心眉见华浓松了口,心底的疑问冲口而出:“慕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有传言说……”往下的她不敢说出口,就像是避讳一般,她宁愿相信所有的传言都是子虚乌有。
“传言?”华浓轻笑,“什么传言?根本就是事实!”
字字如千钧,狠狠地压在心眉的心口,她一时忘记了呼吸。
“五天前……一场大火……无一幸免”耳边断断续续地飘过些残句,脑中轰地一声炸开,耳朵嗡嗡地鸣响,心眉手脚冰凉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脑中似闪过一道闪电,心眉跌跌撞撞地来到华浓面前,一把拽住她的衣袖,话不成句:“泅水宫……他们说……泅……”
华浓拉开心眉,“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的问题我没有兴趣回答,你还不如自己去看。”
心眉没有再做纠缠,她面无表情,看上去出奇的冷静,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出内间,走出了了茶馆。她没有看见,内间的屏风后,露出红衣一角。
华浓看着心眉出去,脸色变了变似是有些不忍,很快就恢复了她全无所谓的表情。她往后座一靠,双臂枕在脑后,闭上眼懒懒地说:“生意就做到这里,我华浓不喜欢与宫廷江湖有太多纠葛,客官以后就不要来打扰了。”
屏风后的男子呵呵一笑,声音有些沙哑粗噶,但很容易就听出是个男子的声音。“以后就不来叨扰了。”
心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茶馆,家没有了,爹爹哥哥死了,采卿姐死了,泅水宫的姐妹死了,易青木“死”了,心死了……她像一个疯子一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撞翻了小贩的摊子,撞倒了路上的行人……却对身体撞击产生的疼痛全然不知。她不信他们说的是真的,可是沛县离京城甚远,她根本就回不去。她想去泅水宫看看,可是她不知道去路。她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人群中兜兜转转。
她是一个不祥的人,关心自己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关心自己的人……心眉猛地站住,兰婆婆……不可以再让婆婆也出事了。她突然清醒过来,寻遍全身除了出门时婆婆给的几文钱,只有这个了。心眉慌张的跑,一路张望,步履轻浮,终于在一家当铺门前停下了。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簪子——是当时易青木给的,神情有些木然。
“姑娘有什么需要?”柜台后面的伙计招呼道。
“这个值多少钱?”心眉把蝶簪往台上一放。没有丝毫的怜惜不舍。
掌柜把弄着簪子,知道这是个好东西,看上去是银饰,其实是天山雪晶,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啊,不禁喜形于色。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心眉,敛去笑容,皱起眉头为难的说:“姑娘,我不得不说了,这个簪子手工倒是精巧,只是……”他又偷偷看了一眼心眉,见她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只是,这个不值钱啊。”
“值多少?”心眉冷冷的问道。
那掌柜被心眉的态度下了一跳,顿时有些心虚,试探的说:“姑娘,这个我也挺为难的,不过见姑娘急着用钱,就二两银子如何。”
“好!”
见心眉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掌柜有些后悔,应该可以再少给点的。“那姑娘当期是一年?”
“死当!”心眉冰冷的回答。
心眉拿了钱,买好米,买了些布,买了些婆婆可以吃的用的……这一些她都平静的做完,看不出丝毫异样。老黄叔在约定的时间赶到时,心眉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了。
“女娃,这么早就过来了?”老黄叔和心眉寒暄,没有看出心眉此时的不对劲。
“嗯。”心眉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她一刻也让自己停下来,她把给兰婆婆的东西都搬上车,把剩下的钱交到老黄叔的手里。
“老黄叔,麻烦您把车上的东西送到兰婆婆那里,这剩下的钱您留着,希望您可以照顾这点兰婆婆。心眉是个不祥的人,不可以再拖累婆婆,让她保重。心眉在这里谢谢您了。”心眉朝老黄叔鞠了个躬,乘着他还没有来得及发问的时候,跑走了。
“娃!”老黄叔大声唤了一声,叹了口气,驾车回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