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思黎思》溢阳振林

4、第三章

　　华清黎自那日后并非再也不卜卦了，她也会时不时的赠送一卦，只是这准头却真真的不太行。是以，圣都便传闻，那一卦是真的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今日便是圣都一年一度最为重要的日子，百花节，圣都的百花节便在昭茂寺后的昭茂山上举办，这山顶宽广平坦，土地也够松软，又有皇家看顾，种满了各类稀缺的花花草草和奇珍异兽，一到百花节的日子，山上便是繁花齐放，莺莺燕燕成群结队，在这里众人更是不分年龄性别身份的纷纷前来，商贩做买卖，适婚的待嫁的女儿们趁着这个机会，也会在这里矜持的见一见意中人，而大好的男儿们，则会在骑马、射箭、下棋、马球等活动中，尽情展示自己，官场上、生意场上的各路人等，都汇聚此地，相互的打点打点。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整个圣都最为重要的社交时节。
　　今年华清晖过了生辰便是十七岁了，按照华府的家规说，她今年便可以议亲了。
　　这华府与别家不同，女子如男儿一般金贵，是以在家里设置私塾，女子也必定跟男子一般致学问，而女子更是只有到了十七岁才可以议亲，满十八岁才可嫁人，为的就是华家的千金势必是头脑也有千金，去夫家也必定不是个花瓶。当初定下这条家规的人便是华清黎的祖爷爷了，祖爷爷是富商，因为给儿子取了大官之女做媳妇，才发觉这商人世家着实被人白眼，聪慧如他，便定了这条家规，没成想，确实不光是华家的男儿们备受重视，就连华家的女儿们也受到了尊重和追捧。
　　华清晖这天便起了个大早，梳洗妥当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酥果和雪芙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四叔叔的院子，直奔悠然居——华清黎的住所。她早想好了，即便这二妹妹没能占卜的准，但是总有办法搏上一搏。
　　华清黎一早便知长姐今日必定前来，遂叮嘱福浓早些叫自己起床梳妆，这才刚刚坐到镜前，华清晖叽叽喳喳的声音便到了。
　　“清黎，你可起了？”
　　“长姐，我刚刚起。”
　　“你暂且先别梳妆，先帮我卜一卦可好？”华清晖一把夺过福浓手中的梳子，假意摔在妆镜前，有些嗔怒道。
　　“长姐，今日可是你的大日子，这圣都的好儿郎们可是抻着脖颈等了你多年了，你随便走一走，必定会有大把大把的人尾随而来，想来今日过后，咱们华府的门槛也该多预备几副了。你也知我的占卜时灵时不灵的，为何还来找我？”
　　“清黎，我并非是要真的占卜，只是……只是……”说着便是俏脸微红，华清黎一看便知，长姐担心的事什么了。
　　华清晖执起她的手，强忍内心慌乱道，“清黎，你知我心意……并非我心气高，实在是我那一眼……便只是瞧见了他。”
　　华清黎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前世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此刻华清晖所说的“他”，实非此时的华清晖能觊觎的。“长姐，我知你这般努力全然也是为了他，可是你可知他的身份……”
　　“清黎……你便帮我一帮吧！如往常一般？”华清晖狭长的丹凤眼氤氲着水汽，华清黎不忍。前世，长姐经历了那许多，想来也是情根深种后的果报，如若此生将姻缘提前定下，会否有所救赎？华清黎心里暗暗思索。
　　华清晖见华清黎不语，似是在思考。一咬牙便在衣袖里掏出一件物事，快速的塞到华清黎手里，“清黎，这便是我的决心了……”华清黎这才回神，看到手里的东西眉头却是一皱，这是一只上等羊脂玉青鸾飞天步摇，是上次助华仪堂脱困之事，太后娘娘亲自召见她，当着满室贵妇赏赐于她的。这步摇通身羊脂玉雕刻，青鸾的眼睛嵌着红艳艳的宝石，坠着五串粉色的小东珠，贵重易碎且华丽实非凡品。她一直当做比命还重的宝贝珍视……可是此刻却被这样塞在自己手里。华清黎无奈的摇摇头，命中注定的事情，即便再怎么努力，似乎也是无法改变的了。
　　“长姐，你可想好了。他的身份地位势必不是我们这样的家室可匹配的，你如若真的得偿所愿委身于他，你的命运，咱们华府的命运……”华清黎恢复那种老生在在的模样，盯着华清黎的眼睛道。
　　华清晖眼里的泪珠滚落，眼神却更加坚定，“清黎，我知道，可那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我华家的女儿确是不同的……”华清晖的手攥着华清黎的手腕，有点疼。
　　“长姐，你却不可太过自信。”
　　“我说的不是我，是你……清黎，你。”
　　“长姐，他是那样的身份，并非是那群店铺掌柜，也不是江湖草莽。你知道的，我并没有……也并不能……”
　　“清黎，这许多年来，我确实学了不少，自保也是可行的。只希望关键时刻，你在我身边就好……即便是……即便是……那我也是死而无憾了。”华清晖眼眶红了，手上的力气越发大了。
　　华清黎轻轻展开华清晖的手，将那步摇稳稳地簪在她头上。
　　“长姐，你莫要后悔。”
　　华清晖的泪珠便滚了下来，一颗颗砸在华清黎发红的手腕上。视死如归般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