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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忆起那一年华清黎十二岁,一次跟姐妹们玩耍不慎落水,得了风寒,三天三夜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华府四爷院里瞬间变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华府四爷华展特意向朝廷告假五天,与郡主夫人衣不解带的伴在女儿榻前。郡主娘娘敖红双眼,华四爷也日渐消瘦,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华清黎终于在第四天黎明之时悠悠睁开眼。睁眼见自家爹娘,就是一阵悲怆恸哭,似是经历了不得了的事情。
      华清黎这病好了,似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可是这性子却跟变了个人一样,话不多了,人也不似之前活泼了,还对郡主娘娘说,自己在梦里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让自己成长了许多。
      一日,在府上私塾上课之时,向来寡言的华清黎却突然跟夫子做了一番论辩,论题是世间万物是否有轮回。夫子自是说没有的,人便只能活一世,华清黎说有,夫子便叫华清黎证明,华清黎却请教夫子如何证明没有轮回……两方争辩的面红耳赤,不相上下。夫子竟半月不曾去上课。好在郡主娘娘亲自出面,带了华清黎和夫子极爱的清蒸鲈鱼登门致歉,方才恢复了上课。
      可是这华清黎在开课第一天,便给夫子卜了一卦。
      记得那是个清晨,华清黎依旧是踩着上课钟声踏进私塾,却不曾落座,只是行至夫子跟前,要给夫子卜一卦。夫子面子上挂不住,却也不能落了下风,便询问如何卜,华清黎便说,测字、卜卦、随便说一件事物或是随便指一个方向都可以,夫子以及在场的学子们都很讶异,夫子便慎了又慎,苍老的手指便指了指华清黎的脑门儿。
      华清黎遂学着夫子的模样,挺胸抬头,阔步缓行,边走边说,夫子您指了我这脑门,我这脑门可是主位,在您这就是指主位将袭的意思,说着便有模有样的闭着眼睛拿手指掐算一番,转瞬便胸有成竹的说,这一卦我便看了您明年生辰的情景。周围一阵讶异,纷纷生出不信的嘲讽之音,华清黎不理会,依然缓行穿梭在学子的课桌间,继续道,夫子今年六十有五,我便卜了您六十六岁这一年的头等大事儿。说着,停下脚步,越过学堂里一众或惊讶或好奇的眼睛,华清黎直直的盯着夫子的眼睛,认真道,夫子,明年的生生辰礼,我便在此许了,待到那日,我必定奉上。说着,华清黎头也不回的走了。夫子半天没回过神,直到课堂变得人声鼎沸,分外吵闹,夫子这才回神,暗暗愤怒,又叫这小丫头翘了一堂课。
      就这一出,夫子和当时在学堂里的诸位少爷小姐们整整念叨了半年,毁誉参半。半年后就迎来了夫子的生辰。
      这日,天高日朗,大清早的便有宾客纷纷至夫子宅邸道贺,夫子德高望重,学识渊博,在夫子里算是个年轻的,但是手下的学生却有几个少有的年少有为的栋梁,有这些优秀的少年打头,不少妄图登门求学的官宦子弟也积极登门。因此这一大早,宅邸就已经人满为患。
      人一多便有了那多事多嘴之人,只听人群里渐渐听到了,华清黎、生辰礼的词汇,实在说这夫子对此事也是念念不忘。这小姑娘平时冷冷清清的,说出的话却是言之凿凿,真真儿的样子。是以也在招待宾客的间隙,往门口张望了几回。
      日头渐暖,开席的时辰将将到了。夫子便被迎到主座,将将要举杯致谢宾客时,却听到门房高声通报,华家四爷携华府大少爷三少爷大小姐二小姐到。一声长长的唱和,一瞬间就将全场目光赢了过去。众人纷纷看向缓缓步入厅堂的几人,人高马大英武伟岸的自是华家四爷,当朝四品尚书郎,大少爷今年刚满二十六,常年在外处理家族生意,人长得跟华家大爷一样,一副富商模样,三爷则是专心治学,前几年考中进士,在翰林修编,人虽有华家的商旅气质,却也难掩书生气,两相结合,竟是个贵气逼人的俏模样,华四爷自然去了主宾席,两位少爷去了贵宾席。一袭烟粉色素长裙,头戴双鱼戏珠紫金簪的是大小姐华清晖,因为年过十五岁,便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去了女宾桌。那一袭墨绿色长裙,头戴喜鹊当枝羊脂玉簪的便是二小姐华清黎,年方十三,又是夫子的学生,是以也跟夫子的男女弟子们凑在一桌,落座前厅。人群因着刚刚的卜卦传闻,对这个二小姐格外关注。瞧着这二小姐,矜持稳重的一步步走到桌前落座,似是看不到也听不到众人评价和关注。
      热络了一阵子,夫子在众人的追问和怂恿下,方才站起身,对着华清黎说,清黎啊,你近前来,华清黎闻言,便乖巧的越过人群,在花柒和福浓的陪伴下施施然走到夫子跟前,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夫子便道,这个……你可还记得半年前,你许给老夫的生辰礼?非是老夫贪图……咳咳……只是今日大家均听闻当时你的言辞,是以都是好奇的很啊!可否……
      华清黎依旧清清冷冷的垂着头,回头把手伸向花柒,只见花柒在袖子里掏出个檀香木的小盒子,华清黎双手递给夫子,夫子和宾客皆是好奇,华清黎便清清冷冷的说,这是送给夫子麟儿的长命锁!
      此话一出,现场哗然,大家都知道,夫子此生事业有成,妻妾美满,女儿个个娇媚聪慧,均嫁的好儿郎,生活美满,唯独膝下无子,无人承其衣钵……这华清黎玩笑开得太大了吧?
      转眼可见夫子的脸色也不太好,华展见状,也没想到女儿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遂快步上前,将女儿拉到身后,拱手至歉。华清黎却闪身出来,一改清清冷冷的模样,对着夫子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半年前就给您算出来了,您府上是否有个姓夏的姨娘?您现在就可以找孙太医过来给瞧瞧。
      人群突然静了下来。夫子的脸色惊喜交集,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哪一方面更多一些。只见那女宾一桌,隔着长长的回廊,似是也听到了这边的议论,也纷纷大着胆子向这边张望。得了夫子的授意,只见一丫鬟飞也似的奔向女宾席,向着一位身穿墨绿色金边长直缀的夫人说了几句,那夫人便招手,叫上一位一身水红色长裙的夫人一道匆匆行至前厅。
      孙太医分不清状况,却也拿出十成十的耐心伸手,搭在了那夫人手腕上。眉头皱的很深,一边怀疑的探视着夫子,夫子额上的汗竟渗了出来,华展虽在朝为官,却也经不起女儿在这样的场合胡闹,拉着女儿便躲在一旁,思索着接下来如何赔礼道歉,才能圆了这场事故。
      这不可能啊?孙太医直呼不可能,捋着胡子,直摇头。夫子赶忙问道,孙太医,内子到底如何?
      确实有喜了,已经两月有余了。孙太医依旧不太肯定,搭在脉上的手,探了又探。众人哗然……
      八个月后,夫子便得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名唤徐遇晚,乳名便是麟儿。这夫子便是当朝太子太傅徐然老先生。
      你说这华府二小姐是不是神了?这一卦可是让她名扬四海了,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都是登门求卦者,多数都是为求子而来。可是华大人和郡主娘娘如何愿意,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何天天行此等占卜之事?
      这华清黎倒是直率。亲手写了一贴告示便粘在府门墙上:得吾卦者,需以性命相赠,且,吾之卦象必不保准。一时间,华府门口又落了清净。但依然有些不怕死的前来府门口求卦,府门口也经历了一段血雨腥风的故事。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人在华府门口寻思,死状惨烈,只为求一卦,华清黎倒是也占卜了,可是没一个准的……现而今,再无人前去求卦了。
      “敢问小侯爷,打听此事有何特别用意?”同裕楼掌柜赵德兴点头哈腰的问。
      “大胆,我们小侯爷自然是感兴趣才问你,多嘴!”那白衣少年没打算搭腔,只听一声历喝,身旁的俊俏小书童倒是不乐意了,炸毛鸡一般叫嚣着。
      “小人不敢,不敢,只是好奇好奇,感兴趣便好……便好。”赵德兴一连串的道歉,恋恋承诺再赠送几个招牌菜式,这俊俏小书童方才作罢,耀武扬威的站在小侯爷身边。
      这小侯爷便是梁廷简,在这同裕楼里听说书先生说了这圣都的传闻逸事,对华府的二小姐格外关注,是以叫来掌柜问了一下。听完这个故事,嘴角的笑意扩散开来,在掌柜的看来,那笑意绝非善意。
      华府里,郡主娘娘方才也同侯夫人讲到了这桩趣闻。这侯爷一家这几日方在北疆回京,趁着百花节,拜见当朝陛下,也顺便祭拜家祖,回梁府探亲。这侯夫人是朝见完陛下后,便急匆匆的来赴郡主娘娘的约,两人打小便是闺中密友。故事说完两人便笑在一处了,侯夫人瞧着外间侍弄花草的华清黎,打心眼里喜欢,悄悄为自己的儿子在心里盘算着,不免多看了几眼。郡主娘娘瞧着这情形,颇有些喜出望外。两人目光相遇,默契便明了了。
      华清黎在外间也听到了母亲与侯夫人的对话,并未作出反应,心道,这还不是时候啊。
      身旁的花柒却是有些得意了,不动声色的与小姐交换了颜色。只因在华府门前惨死以求一卦的时间里,她练就了诈死的本事……
      第一次佯装赌徒,卸掉左臂问卦,问何时能时来运转,后因失血过多而亡,华清黎说半个时辰后便是时来运转之时,然,直到死去也未能兑现那个时来运转。第二次是,半月后,男子为求子而来,上来便是一刀划破肚肠,当时闻讯而来的人都说,半条街都是肠子,二小姐便说半年后可得儿子,可是那男人死了,半年后老婆改嫁,还是生了个闺女。第三次就是三天后,扮做江湖人士,前来寻仇人线索,华府门前大刀一横便抹了脖子,二小姐出门看也未看,直说,今日心情不好,卜不出来,遂差人将那惨死之人拖去乱坟岗……
      如此几次后,花柒的假死技艺越发的炉火纯青,而跪倒在华府门口的人也数年不曾出现。
      只是几年过去了,徐然老先生的这一事迹,便像神话一样传说至今。现而今仍有人为了求证,去一趟华府门前,看看那一副清冷任性的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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