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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十五回。逝水生遐心,白衣檀郎(下) ...


  •   飞燕门送嫁妆的姑娘陆续登船,船员小厮接管搬运行李,三层高阁的船上船下,一时间人声喧哗热闹非凡。
      卿晓他们跟随仆人指引,一层层登高来到顶层,两个俊美姑娘认出长公主,招手呼喊让她住进鱼书屋。
      名元蹑手蹑脚跟着贴进去,这间房不比家住的小,打眼一扫装饰豪华,陈列用具更是一应俱全。
      七八个小姑娘忙里忙外,卿晓一屁股坐下,肩上背包砰一声直接砸桌上。所有人停下手上动作,齐刷刷往她脸上瞧。
      这几个不仅手头利索,眼力见也相当精准,即便他们俩一句话没说,单凭公主脸上的怒色,断定两人吵得不轻。
      相互使眼色赶紧退出屋,名元等人全走了,这才敢放下行囊。正准备收拾卿晓衣物,她却冷不丁踢凳子吼道:“出去!”
      名元嬉皮笑脸过来哄,卿晓伸手指着他脸,瞪圆两眼诘问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庭南东倾选一个!”
      名元脸笑开花,躬身按住她的手说:“都去都去,姗姗咱们先……”
      “滚出去!从今往后别答理我!”卿晓大声斥骂,推着他胸口一步步到门口,用力怼出屋关门插上栓。
      名元在外头软乎喊她小名,卿晓回座不理,自己咬牙挤出一句,“怎么遇见这么个傻子,一句谎话不会说。”
      名元靠着船栏想了又想,就此走吧,她肯定怒气难消,若不走,隔窗问话她也不回话。
      卿晓走到门口想开门,听他还提师妹的事,索性握住耳朵依门跺脚,怒火波澜气不透,颓然叹息溢出口,不得不尔难相离,可怜去往两不知。
      名元敲敲门打算闯进去,楼层甲板吱吱扭扭冒出声响,一队人随后顺梯而上。鱼书排首一眼瞧见名元,走近再看大门紧闭,忍着不笑小声问道:“外头站着干什么,隋兄弟怎么不进屋呀。”
      名元张口没说出一个字,咽下实情撑的肚鼓。其她姊妹掩上红唇叽叽偷乐,鱼书咯一声赶紧掏手巾假装咳。
      天边的温和的阳光射到名元脸上,不知是他的脸红还是遮日云红,搔搔腮边的痒,想了半天挤出一句:“姐姐你们想吃什么,我这就下船买。”
      “不用了,船这就开了。”
      “来得及、来得及。”
      鱼书捏住他衣角,望一眼门窗回头笑道:“先等等,来的时候都瞧见你俩一路,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船上,你不会……不会把姗姗弄丢了吧!”
      名元无奈又慌张,顺嗓子眼咽了口唾沫,指着门正要解释,这门呼啦一声由内拉开,卿晓跳出来笑道:“哎呀你们可算来了,快进去快进去,鱼书姐你们笑什么呐?”
      “我就说隋兄弟不可能把你落下,你在里面捣叽什么呢,怎么把人家晾外面了。”
      “我哪儿敢啊,天凉了这不刚刚换件衣服,不方便让他进来。”
      “有什么不方便,里头那么宽敞还挤不下你俩。”
      鱼书话音一落,除他俩之外所有人放声大笑。卿晓羞红了脸搀着鱼书往里头拉,回头瞪一眼名元,这一柄邪光差点把他魂吓出来,还有什么好解释,灰头土脸跑下楼。
      逝水东流,船行悠悠,江镜吹水,波光琉璃。名元无心赏景,死气沉沉一阶阶往下走。
      经人告知住处,到底层一间通铺,东倾四人行礼相见,客套两句放下行囊。屁股没沾到床边,刘景川说声随我来,拉住他去往甲板。
      转悠一圈船尾无人,刘景川开门见山:“本想昨天传你武学,白天寻不到你,晚上又被龙神界惊扰。今天再好不过,学会了晚上就能帮公主医治。”
      名元叫一声刘大哥,走近身笑道:“长行八拳这么简单吗?一天便可速成!”
      “哈哈哈,我在京城书院读经两年,习武三年才有小成,一天怎么可能学会。”
      “我脑袋笨怕是学不会,晚上怎么医治?”
      “我教你的是愈拳法,不必精通法经,简简单单一招一式,熟知经脉走向便可。”
      “那就好,那就好。”
      “认真听我讲不能大意,她伤在心脉处,运气稍有差池,非但不能治好,甚至有性命之忧。”
      “哎呦,这……”
      “别害怕,兄长出招前收了部分力道,伤势不致命,咱们有充足的时间。”
      名元欣慰的点了点头,忽而抓抓后脑扭捏笑道:“我觉得,刘大哥没必要非让我学,万一掌握不了要领,或许会出岔子,姗姗她……不如您去医治吧。”
      景川听了脸上出羞,搓须摇头打趣笑道:“换作是你挨那一掌,昨天我就上手了。气运之伤需要贴肤运气,而且疗伤数日不可间断,你想想除你之外,还有谁更适合帮她。”
      刘景川这一句大喘话,似是手拉一把二胡弓,不仅把最后一句拉长了音,更把名元的眉梢挑高些许。知道是这个原因,名元脸涨绯红眼转摇头,嘶一声吸气吐道:“照这么说,我也不行,刘大哥您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只能心药医,除你之外别无他法!你若不学,万一公主气怒断了心脉,怕是再无回天之力。”
      名元听如惊涛,握拳捶手砸了掌伤,龇牙咧嘴忍着痛说:“我学我学,刘大哥咱们开始吧。”
      刘景川开始传授了招式与气运法门,顺着他手臂的穴道,从肩胛骨到手掌心细心讲解,名元这脑袋瓜学别的不成,对于武学这方面,可谓响鼓不用重锤—一点就明。
      水火两气用了三四月,直至今日,名元才闹明白气运是沿着脉络游走,十二正经乃气学根基,师傅不曾教,姗姗也从未提。
      手阳明经只是其中一条,名元很快熟记在胸,其他不懂的怎肯轻易放过,缠着刘大哥好一通询问。景川这人也好为人师,更可喜的是,眼前这小子悟性极高,凡所教导一遍即过,无论是谁都乐意教他。
      三四个时辰转眼飞逝,两人不觉肚饿,午饭都忘了吃。既是掌握了要领,名元打开水行全身畅快,不知不觉轻轻松松跨过了一道气。
      可惜火气没有根除,用一会又开始乱窜。刘景川的木气拿他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名元尝试了几次只能放弃。
      “火行老是冒出来,刘大哥您能不能帮我抽干净?”
      “不能全开水行也好,你驾驭不了噬阳血,万一失性成魔,这一船人可遭了殃。”刘景川摇头笑道。
      “总这么着也不是办法,您有没有什么抑气法门。”
      “哈哈哈……咱屋里住的,除我之外都是气学高手,尤其厌龙锦柳下月,他正是水行气行家,你不妨问问他。”
      听了至宝之言,名元眉眼舒展周身舒爽,明里暗里透着高兴两个字,起身迈步跑,撇下刘景川先走一步。
      推门闯进屋,见三人坐着聊天,名元一步窜过来张口便问,三人听了却大笑不止。
      名元不明白他们笑什么,挤坐一旁心急讨教:“司马大哥,您是东倾气宗高手,一定有法子教我压制水气。”
      司马余成笑脸变无,左右看着其他二位说:“刚才咱们还商讨,如何劝他不用水气。这倒好,他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名元挠头苦恼惘然若失,四灵山南宫仚瞧出了他心结,拍拍他肩膀微笑规劝:“你是噬阳血脉,江湖上人见必诛,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水气。”
      “没错,如果不是东盟主惜才,你呀,怕是早就没命了。”司马余成紧随笑道。
      名元站起身抱拳施礼,锐英正气气吐烈语:“诸位哥哥,小弟实在不知何为噬阳血脉,真若是人见必诛,三位现在便可取我性命。”
      三人听闻陡然拉下笑脸,相视一眼看向他,言语诚恳相貌得体,频频点头心思不谋而合:“此人日后,必成顶天立地好男儿,戴月披星真英雄!”
      “好!就由我来告诉你吧,五行之气世人皆已熟知,细分下来非常复杂,单单水行气就分黑、乌、玄、黛四支。按血脉划分,分别称之噬阳、亡月、嚼星和幕辰。”
      “其它的寻常,噬阳血脉练气最快,功力最强,但它弊端凸显,一旦失控,变体成魔残害众生。”
      “正因此,武林剿灭几近灭绝,这几十年来,只留有一个相星河,如今痴傻疯癫不足为惧。你或许是相家最后的独苗。”
      三个人一人一句,名元再听相星河之名,沉沉低下头,长长出口气,心中愁思翻上口:“这么说,他真是可能是我生父,或许姗姗说的没错。”
      柳下月当即点头,拉他坐下缓缓说道:“相星河与我师从同门,按本分我该称呼一声师伯。相家姓源于姒姓,追溯远古时期,祖上乃盘古的后裔冉相氏,近源出自武罗中离山。五百年前为国之大姓,子续绵延人丁兴旺,可他们血脉狂怒癫狂不羁,只要是噬阳血,相家人绝不会有假。”
      “诸位哥哥,噬阳水气如何才能不成魔?”
      “道家三气归一!佛家静心禅坐!”三人异口同声。佛道之功根本不可速成,即便是名元也深知其理,事已至此再无多言。
      暮霭苍茫水在天,星河载舟月登梦。名元来到鱼书门外,瞧得见人晃影动,听得清嬉笑有声。纵有情急悄话,说不得倾天诉水,纵有愫切盼愿,道不出入梦归月。
      孤身离去,屋内人也无察觉,天色已黑陆续走尽。熄灯坐床,鱼书拉手轻拍,小声劝道:“姗姗妹子,咱们女人一生,最大的心事就是姻眷,能遇见宠你爱你的人,可是天大的福气。这两天你俩生气,我全看在眼里,纵有不对你占七分。我从没见他跟你红过脸动过气,你也不能再吼他。”
      卿晓低眼说嗯。
      “不管有什么事,下次人来了,你要耐着性子把话说清,说开了就没事了。”
      卿晓点头答嗯。
      水行曳曳,摇摇一夜。次日清明,名元习武练气,每次试开水气,总有火行困扰。不得已持剑修炼火行,气息挂不到臂膀,却可以元气丹田,补身疗伤。
      一日修行又至傍晚,名元再次登高,道门口正要敲,跳跳拉门撞见。
      “妹……”
      跳跳抬手嘘一声,关门拉远小声言道:“早不来晚不来,名元哥呦,这会子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不行?我带了好吃的,想给鱼书姐送进去。”
      跳跳皱眉一瞪眼,忽而转笑道:“以后可别说这话,姗姗姐听了又要难受。”
      “这有什么?”
      “傻哥哥,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装什么糊涂,你说这话我才糊涂。”
      “姗姗姐这几日为你茶饭不思,人家心里头只有你,你当面说给鱼书姐带东西,这不明摆着不把她放在眼里,换做是你,听了不也寒心。”
      名元点头哦一长声,明白过来继续笑道:“我想找她说件事。”
      “今天不行,姐姐她腹经绞痛下身带红,你进去她也下不了床,明天这个时候再来吧。”
      唉声叹气转身要走,跳跳夺走他手中物,举胸前笑道:“哥哥放心,你的心意我一定送到。这些好吃的,我保证全塞进姐姐嘴里。”
      名元从愁苦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点头说嗯转身下楼。次日又练了一天,没给珊珊医治,自己的伤口已经痊愈,愈,身上没了疼痛怡然快爽,唯独胸前那一道隐隐发痒。
      又到傍晚又到三层,这一次不比前些天,以往的笑声没了,只有卿晓一人凭栏远望。
      夕霭浮光茫,燃凤坠落江,梳月扫独星,彩云罩峰霜。名元快步走近,同望远处开怀笑道:“身子好些了吗?”
      转身微弱笑,红入绛霞中,撩拨烟云唇,白齿弹莺声:“身病无碍,心病难愈,我等人给我疗伤。”
      名元唉一声长嗟,药草龙胆撑满口,道不尽心中酸苦,东江愁水灌满嘴,说不完心烦担忧。
      卿晓听完了疗伤之法,惊叹慌目后悔不已。垂下头可怜声叹:“治不了就不治,以后少生气就行了。”
      “不能耽误了,只要你不介意,就算水火攻心,我也要开水行。”
      “犯什么傻,万一成魔,这一船人性命不保。”
      名元拉住她把人带进屋,途中深情说道:“管它那么多,救你的命要紧。”
      进门闭严,入座屏息,名元蒙布遮面,只等卿晓解带宽衣。坐了半刻时,只等到一句微弱声:“算了。”
      掀布看去,荔眼狂转柳眉拧绳,白肤红透珠润霞腮。这两日剑气催情,潮涨欲念施情放荡,名元大胆狂言:“什么算了!快脱!”
      卿晓捂住脸跑进里屋,又等了半刻,两手按书胸前,脚步灌铅走出来,神色慌张入座放下,脸扭一侧略带自责:“这是四祥仙尊给你的武学秘籍,这几日我看过了,书上的功夫是道家练气法门,一圆无极,两仪玄黄,三气归一,四盛有备,五蕴并途,六根尘连。等你学成了再……再说吧。”
      “你现在给我有什么用!如果不是粘了那把破剑,凭我水行也能救你,以后修炼也不会成魔!”名元出言狂躁,竟也火爆起来,凶起脸扫书推远,拍桌怒喊,“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卿晓一生从不曾受气,几句斥责心中烈火难压。噌一声站起身,盯眼如刀歪嘴咬牙挤出话:“我倒想问问你!那把乌陨匕跟我有什么关系!”
      名元跟着她起身也想强硬,听她问到匕首,当即结结巴巴喊出话:“它……你……我……”
      “是你不坦诚相待,还怪我有事瞒你!”
      两人四目有怨对视带恨,一喘一息似拉鼓橐龠,心中却不谋同想:“人饿了会吃,困了会睡,唯有深情才会撒谎,不管是对是错,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终是名元先静下心,走去拉住手说:“姗姗,你的掌伤再不治,恐怕……”
      卿晓另一只手狠劲推开,背身冲着里屋说:“你走吧,就是即刻死了,我也不会让你碰。”
      名元伸出手指,最后还是咽下了话,死气沉沉走出屋,撤下蒙布撕得粉碎,任凭飘飞汇入晚风。
      第二日两人足不出屋,躺床上都是闷闷不乐。到了夜晚,鱼书嚷闹身体不适,今日非要落地安睡,众人不知是真是假,照顾她身孕只得依从。
      恰巧行到博笑郡,停靠泊船坞,众人欢喜登陆。穿行大道之时,卿晓见得一位破赖和尚,满街熙熙攘攘,独他满身污垢,扶首安睡灰坑旁。
      等到名元走来,卿晓拦住淡博一笑,努嘴指了指。名元询问卿晓不答,两人并肩前行谁也不说话。
      来到城中最大客栈,楼上开房分屋,楼下坐桌摆饭。名元提筷未动,卿晓凑耳清说:“我多要了几盘素斋,你快去送给刚才的老和尚。”
      “凭什么送,你又不认识他。”
      “我让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干嘛!”
      熟悉的声道一响,名元满脸开花,顾不得吃饭,托盘端饭奔出楼外。只耗一刻钟,名元怨怨跑进来,埋头夹菜,卿晓耳边发问:“老和尚跟你说了什么?”
      “他不吃素,非要酒肉!”
      卿晓展笑搓手,买来牛肉美酒,递给名元吩咐:“你再去!”
      不敢不从,门口嘟囔一声:“我就不明白,他是哪家的活佛,非要你供着!”
      不消一刻钟,名元恨恨走进来,扒饭填嘴,卿晓耳边再问:“高僧给你说了什么?”
      “什么狗屁高僧!他吃完了还要钱!”
      “要钱做什么?”
      名元脸笑有红摇头不答,卿晓掏出银两,塞他手里摇晃着哀求:“好哥哥,算我求你一次,这次去一定跟他多说两句。”
      难听到卿晓求人,远看她明眸流盼,挨近身口角噙香,四手相握涓涓话绵:“好,我去,只可惜了你这些钱,一会全进了风月所,输在了赌桌旁。”
      两人同时站起身,卿晓贴近身,拉住衣角说:“他想干什么随他去,你可千万别……”
      “知道了知道了!”
      前脚出门不久,楼外一队人下马走进,一眼认出卿晓,不由分说动手抢人。双方拔剑厮杀,几名壮汉趁乱掳走卿晓,抗至庭院卿晓拼命挣扎。
      一道白影穿窗落地,抽出玉带拦住壮汉,运气变剑割了头束纶巾,一头红发披肩,清清明明郎朗一嗓:“把人放了!”
      那壮士瞧他风姿特秀一身白衣,亡月水气飘摆了衣衫,手持利刃步步紧逼。
      卿晓歪头也瞧瞧喊话人,青目春眉,玲珑不加藻饰,芝兰素雅,魅致天然,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要知此人是谁,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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