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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十五回。逝水生遐心,白衣檀郎(中) ...


  •   “放了她!”
      密林中传来一声高喊,昏昏夜色里不知来者何人,负屃听了却嘴角上扬。出来办事,杀个人司空见惯,可手上这位非比寻常,伤了她大哥势必怪罪,借此台阶松下手劲,循声扭头找了找。
      不一会名元气喘吁吁跑到月下,瞧见卿晓站在远处人没事,赶紧弯腰扶膝歇口气,小半会抬不起头。
      等不到他说话,负屃扔下晓燕阴风笑道:“老子赶着复命,不陪你们玩了!”说完瞬间移位卿晓身旁,横腰抱起垫步高飞。
      名元追了这么久,怎会让你眼前带走人,轻功怕是追不上,不远地上一柄金叉闪闪发光,捡起来当暗器甩了过去。负屃感知到背后危险,回身踢开身子也顺势落了下来。
      “臭小子你找死!”
      “谁死不一定!”
      负屃双眼射出怒火,咬着牙说着好好,放下卿晓抽笔气道:“不登高山不知天高,不临深溪不知地厚。之前饶你不死,是你心急投胎!”话音一落,握笔空中写下一个剑字,运气送了出去。
      名元何曾见过这种招式,想是没什么怕处,双臂交叉水行格挡。晓燕知道威力,快影掠过推开名元,气息贴着她上身划过,飞到远处一棵碗粗小树瞬间折断。
      晓燕摸摸肩膀手上黏糊糊,名元瞧见血色,后脊梁不禁冒出冷汗,正要恩谢掌门,晓燕推人喊道:“快去清风旅馆把东武林的人叫来,这里我能拖住。”
      堂堂男子汉,怎肯让一个女流之辈留下,更何况上身受了伤,下身还光着腿。先脱下自己烂如柳条的衣服,替她系上能遮挡多少是多少。
      两人小声争执,无非是抢着留下。负屃玉笔写字气运推送,孙掌门再一次推开名元,这次小腿又被割出一道口子。
      孙掌门肯定杀不得,但那个难缠的主儿必须死!负屃一字一字推气送到,名元再不敢正面硬接。
      左翻右滚,每次都是险些命中,负屃没耐性陪他玩,伸手天蓝海清把人吸来,另一手钳住他脖颈,手腕使劲想要即刻拧断。
      名元感知他用力,抓住他小臂赶紧往肉里掐,全身水气倾注化去力道。
      两人内力较上了劲,负屃原本想杀之后快,忽而有了惜才之心,心中不禁暗暗笑道:“这小子气运毫无章法,甚至一道气也不曾开,但他的水行浓墨反常,怪不得栾盟主收他为徒,假以时日气运至星,怕是我也非他的敌手。”
      名元脸憋通红说不出话,为求活下来不敢有丝毫松懈,越是强撑负屃越来兴致,运气压制忽而高涨忽而收住。
      百般折磨下,名元突然冒出一层黑影,面目狰狞黑眼失珠,即便只有一瞬,负屃瞪大了双眼失口说道:“这个眼神好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说话的工夫,名元收气归心,双目紧闭停止了呼吸,负屃掐着他的脖子,手指深陷没有摸到脉搏,不生不息似是死了。
      下面忽而凉飕飕,往下看脚底踩着黑烟,手臂突然似扎钉子般疼,抬头一双黑眼墨瞳,乌龙金爪左右开撕,两块好肉硬生抓下。
      负屃攥住脉络连连后退,看着他惊喜高呼:“噬阳狂魔!原来是龙星的孩子。”
      名元视野里已无人迹,两臂大开黑翅高飞,俯冲而下利爪直取负屃心脏。半路丢失了他的气息,负屃收气静坐化险为夷。
      扭头又一颗砰砰跳的心脏,脚下生烟奔袭而去。孙掌门眼见不妙飞身上树,乌爪深插入木,一拳当间捶爆。
      晓燕顺着树倒跳下来,名元半步飞跳半空龙撕,为求活命只得蹬树高飞,好在她轻功卓绝,即便名元变幻成魔,逮到这么一位轻功至顶的人,还是差了点火候。
      追不上暂且饶你一命,地上还站着一个喘气的。翻身跃下平落身前,这颗心不同一般,表面静若潭水波澜不惊,里面好似大河奔流情痴溢满。
      一滴眼泪顺颊流下,卿晓轻轻唤了声名元。乌爪掏心半路停止,名元腹部忽而暖洋洋,脑袋里分明有人说话:“她有伤不能让她伤心。”
      剑体遗留了一丝保命火气,正要散了水行恢复理智,远处一只玉笔飞来,直奔额头太阳穴。
      墨水吞下火苗,黑魔重回护体,两指夹住飞来的笔,不费力气从中折断,黑眼锁定负屃,他已飞身远走内气传声:“相家还有后裔,不枉我来此一遭。噬阳魔交给你们处理吧,让他多活几日也好,等我大哥亲自取他性命。”
      名元回过眼神盯着卿晓,目露凶光中又夹杂一丝柔情。卿晓身不得动,望着他小声问道:“傻瘸子,你现在是人是魔?”
      名元点点头又摇摇头,两指抚面帮她拭去泪水,一掌按胸冲开穴道。轻声试探着抓住他一只手,心中百思不解,既已成魔为何尚存人性。
      “快跑!离他远点!”孙掌门扯开嗓门大声呼喊。
      一阵风过握手消失,眼前人闪去无踪,卿晓连声呼唤,名元再无回应。
      树间萦绕千丝月,枝头绵缠万缕风,两人飞来追去,增援陆续赶到,除飞燕门的金银路使外,多来了四名男子。
      这四位受东盟主委托,护送鱼书前往东倾。孙掌门原有安排让他们留住分会,但飞燕门都是女眷,四个男人说什么都不肯,毕竟成了家有妻儿老小,传出去不雅也有失身份。
      四人中刘景川任职东武林司寇,职位最高带领小队,其余三个分别是气派空容派司马余成,名派四灵山南宫仚,还有魔派厌龙锦的柳下月。
      就因睡了客栈,得到消息为时已晚。哥四个原是奔着负屃,到了却没见他人,反而被入魔的名元吓了一跳。
      来不及商量对策,配合飞燕门的姑娘先救掌门,一时间各燃气光耀,四色对打煞是好看。
      名元的魔龙魅影完全没有套路,出招全是攻人要害,速度又快下手极狠,稍不留神非死即残。跟他过招就像对打醉酒的狂徒,明面上胜他三分,但要完全压制又不伤到他,真是比登天还难。
      几个妹子被他追到,若非南宫仚救急,肯定命丧当场。都清楚再闹下去不是办法,南宫仚已经做好了伤他的准备。
      孙掌门灵机一动即可喊停,她与名元过招时间最久,慢慢也看出了弱点,引诱他之余对话多人。
      大家统一步调一同协作,八个金路使扯开锁链,掌门引他到大树旁,四个东倾高手各抓手脚,金路使绕树翻飞,不一会绑了个结结实实。
      名元一声嘶吼,张牙咬断铁链,两指利爪往后掏树,身子往上扭动快要挣脱。
      司马余成燃光黄灿,拽出他一只手往自己胸前一贴,名元用力掐肉,却好似握住了海沙,越是使劲越是流淌。手中空无一物,不得不变掌推身,所用之气尽皆被吸,往回收更是拔不出。
      这么僵持了半刻,名元气息被抽的干干净净。流尽黑水退魔还身,众人这才敢纷纷靠近,松开锁链名元随即躺下。
      卿晓挤进来问话,司马余成反推她出去,送到掌门前轻松交代:“孙掌门您先带公主走,这里有我不用担心,既然知道他是噬阳血脉,往后一路我会压住他的魔性。”
      早有耳闻空容派气宗名高天下,今日得见叔等弟子土气融合,孙晓燕怡然心安点头同意,吩咐手下照顾好人,拉着卿晓一路回行。
      经历一场生死,这时候才看出月光的娇美,林中风起索索煞是凉爽,叶影斑驳仿佛幽谷中的精灵。
      看似悠闲慢步,卿晓一路窃窃沾泪,掌门问了许多话,她少有回复多是点头答嗯。
      绵绵哽咽总算回到分会所,掌门料理完琐事,两人一同来至住所。
      清人走净,闭门关严,两人对坐,晓燕一声关切:“经此一遭,我看你们还是去东倾吧,没有东盟主执教,那孩子早晚附魔成疾。”
      “晓燕姨我何尝不想啊,只是那傻子做事一根筋,执意去庭南,我也劝不动。”
      “不必心急,此去东南路远,行船路上还有些时日。明早我交代鱼书,你们路上慢慢劝导吧。”
      卿晓长长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掌门说道:“小姨的心意我明白,鱼书姐今天惊吓动了胎气,不能让她操劳烦心,这件事还是我一人说吧,”
      孙晓燕深深吸一气,吐气叹声连说也好,舒眉朝云叆叇,缓目行露未曦。眼中的卿晓,一双小手不安卷绢绕指,忽而低头桃羞,烟情夕曛,忽而抬眸流盼,水清曈曚。
      今早今夜连遇此番害臊,孙掌门坚信他俩情深似海,或许早已身心交融。她既心忧祈盼,害羞不敢直言,何不顺水推舟由得她去,公主再高贵也是凡人,亲自照料肯定比手下用心的多。
      身为外人不便闲管,得个人情宽心笑道:“你那间房塌了自是住不得,今夜你俩睡我这,这里屋大宽敞,床也舒适,晚上要什么,叫丫鬟们送。”
      “万万不可!晓燕姨您误会了。”
      “误会?你们不是……”
      “没有没有,虽说我俩父辈订下婚约,但我们清白居礼没有越界。”卿晓起身解释,不停的摆手摇头,尽管被猜出半扇心思,但是这里人多口杂,顾念名誉再不敢同意与名元同屋。
      晓燕听了哈哈大笑,卿晓也是初阳落池艳朱退,晴风卷云转笑言:“我有一事,想问问小姨。”
      “但说无妨,但说无妨。”
      “都知道龙神界囚牛与相星河有恩怨,我年轻听说的极少,晓燕姨,您知道他们当中有什么事吗?”
      “嗨,原来是这事,他们……他们的恩怨我不大清楚。不过相星河师从厌龙锦,柳下月刚好与他同门,明日你不妨问问他。”孙掌门前一句磕磕绊绊,后一句快如闪电。
      卿晓看她欲言又止,想起往事双颊一片微红,此事与她必有牵连,绕花轻步问,捧冰缓行询。
      孙掌门左右推托矢口否认,拉起卿晓去往鱼书屋,一路闲话家常,一提囚牛三缄其口。
      时过亥时,鱼书房里还亮着烛光,下人匆匆过来回话,名元身无大碍已经躺下睡熟。卿晓可算心安,两人换衣就寝。
      掖被躺下,卿晓翻身叹气怎么也睡不着,鱼书困的眼皮打架,宽慰一句扭身睡了。卿晓左一个好姐姐,右一个亲姊妹,勾问囚牛的事。
      架不住她软磨硬泡,鱼书大叹一声好,另加条件说完就睡。两人相对扭成对脸,笑一言愁一语,雾雾霾霾道出知其中故事。
      江湖尽人皆知,翠袖锦书鸿飞雁,龙虎三保镇镖局。孙晓燕祖上经商家境殷实,到了父辈常与镖局往来,两家人三代交好,门当户对。
      孙家两朵金花,岳家双峰贵子,两双可人不仅年龄相配,更是自小玩伴。一来二去,默许赞同说媒订婚。
      孙晓燕长到碧玉年华,姐姐已经出嫁长子岳不同,夫妻俩相敬如宾,婚姻美满事业稳固。
      龙虎镖局业务繁忙,岳不同希望弟弟帮衬左右,只可惜岳不凡痴迷音律,想要出去闯荡,不愿依附家业。
      父母鞭笞,长兄规劝,岳不凡一气之下弃婚远走。孙晓燕得知消息哭了半月,退了婚约名声不好,一怒之下投身飞燕门,情愿此生不嫁。
      别了尘世情愫,岳不凡去往东倾鬼枯,只想拜师秦深休,修行乐谱音律。山中留他几日,秦掌门察觉此人天赋异禀,但是内心阴猖狠毒,不愿收下做徒。
      赶下山心有不甘,自此长住山涧,独自修炼,不成武学绝不回家。
      一年时光忽而流逝,秦英涟女扮男装下山办事,白衣飘飘白马琅琅,下山途中两人偶遇。
      交谈寒暄语,谎做初相识,岳不凡见她月羽霜带楚俊公子,英锐飘翩惊鸿檀郎,自己虽在落魄处,谈笑声欢不卑不亢,尤其讨论音乐,更是手舞足蹈,欣喜异常。
      他的心事英涟心知肚明,唯有劝导不敢说破,可怜一位富家公子,为了学武明音,落的如今长发蓬松,污衣垢面,野人一般。
      一日交往,英涟心存怜悯,害怕他痴傻成疾,愿带下山好言规劝。
      历经一月劝说不成,反让不凡心生崇敬,铁了心拜她为师。两人年龄相近,英涟自是不肯,换了女装有意打消他痴念。
      岳不凡见她一改洒脱豪迈,生出妩媚姿容,认定英涟为自己一生知己,绽放浓情蜜爱,追求不舍。
      总是春风无限好,无可奈何花落去,实在摆脱不得,只能带他回山,交托父亲处置。
      秦深休苦恼苦痛,秦英涟在旁央求,终是命中锁定,万难更改,不得已收为关门弟子。自此岳不凡潜心修炼,功力也与日俱增,平生两大追求,承接掌门之位,迎娶英涟过门。
      天变一时,人心难改,英涟只把他当兄弟,平日亲近的客气,并无半点情爱。一直以来全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纠缠不放。
      往后的事,鱼书恹恹欲睡含糊道不出,最后说相星河功成噬阳魔星,去往偏北创立血星,搅动江湖血雨腥风。岳不凡偷学乐翱神功,不知为何被逐出师门,回到家中带走镖局半数人,创立龙神界,从此两人针锋相对,相恨厮杀。
      卿晓脑补完故事,鱼书已经轻鼾入梦,掀被一缝悄悄下床,抬头望月思绪万千。
      本想今日了然相星河的事,谁知越听越糊涂,难怪孙掌门封口不提,其中事她也有所牵扯。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鱼书讲的只是冰山一角,后面肯定有大事发生。
      时过四更,外头凉风吹进屋,卿晓打了个寒颤,极不情愿躺回去,无人与她探讨,半睡半醒挨过一夜。
      次日天光大亮,众人收拾完备,行囊入车赶赴通晴渠。大门外孙掌门和鱼书抱怀痛哭,泪落声哑依依不舍。
      诸多姐妹依依惜别,鱼书跪地磕头,感念掌门养育之恩,称呼掌门实则情若母娘。其余人看她们情深相舍,不的干扰先行离开。
      卿晓后院找到名元,告别孙掌门,两人挽着胳膊走在末尾。
      路上名元背满行囊,勒到伤口强忍不喊疼,卿晓抢过两包多情笑道:“行了别硬撑了,这么多东西你一人拿不完。”
      名元重又夺回来,背上肩开怀笑道:“东西多还不是因为你,刚下山那会我就带一丁点,瞧瞧一路你买了多少东西。”
      两人悠闲嬉语,名元发觉卿晓今日艳妆火辣,短衣留酥,笑起脸美言夸赞,不忘关切询问:“昨天药喝了没有?”
      “嗯喝了。”
      “伤好些了吗?”
      卿晓再不回答,挽臂依靠她肩头,心里美滋滋的想:“那些东西有什么沉,我心里有比它更重的东西。”
      行不远路,名元看着她笑道:“人家一个个又抹鼻涕又擦泪,多年感情肯定不舍。你呀你,怎么不跟胭驰影道声别。”
      卿晓歪头笑得欢,多情看着他说:“与君同舟度,达岸自有归。傻瘸子,不知舍得怎有所得。”
      “少跟我说文绉绉的话,我听不懂白费了你的好口舌。”名元嬉笑一句,手指刮她鼻尖,一改笑容正中说道,“一会儿到船上咯,你跟鱼书姐回房休息,我找刘景川大哥学习掌法。”
      “我不,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哎呀别闹了,不学掌法怎么帮你疗伤,往后几日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不用跟他学,等咱们到了东倾,栾盟主可以教你魔道三气。”
      “不是说好了去庭南,怎么还提东倾。”
      卿晓猛的撇开了手,半步跨他面前,眉间微蹙噘嘴吼道:“我的伤容易治,你的病难医,不去东倾你死路一条!”
      名元看她有意争吵,当即认错不敢回怼,握住她手怜声安抚。
      卿晓还他一抹春笑,垂下眼眸百花衰败,心里明镜似的,倘若再去庭南,莫说八王之困,龙神界绝不会放过你,甩开手指着他问:“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
      “听啊,几时没听过。”
      “路线必须改,先去东倾拜师。”
      “你急什么,咱们先去庭南办完事,再去东倾好不好?”
      “不好!”怒喊一声,夺来包袱转身快步走。名元紧追紧随,劝不上两句,卿晓气火冲天捶身踢打。
      两人一前一后两三步远,一个乞讨哀求,一个锋语芒言,吵吵闹闹上了三层的内水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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