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第十回。青灯古佛旁,一世轮回(上) ...
-
一寄秘言心燃火,的卢迎风凛如刀,拂云望月如西起,踏落凌霄叶纷飞。
赤马狂奔,气喘吁吁,名元抚摸马鬃,着急低语道:“好马儿,到了王府再好好休息。你也知我心意,快些再快些,咱们今夜务必救她!”
西愁凉月挂楼台,满天繁星坠绮阁。名元牵马踱步,围着外墙转了一圈又一圈,高墙青砖柱,闭门广寒屋。
府内灯火映照,人声不歇,贸然闯进去必然生事端,王爷手下高手如云,恐怕见不到人我已被抓。心急难耐又无可奈何,独坐溪岸柳树旁,直等到深夜入眠。
正门偏门仍有人把守,只好绕到王府北,五院最偏角。避开巡逻队,悄悄爬上高树,墙内蝉鸣蟋叫鸟啾啾,风弹叶树声瑟瑟,过墙飘散花香语,落地幽然寂静园。
贴树慢慢步,摸石悠悠行,忽听闻湖水叮咚有声,欣喜一步迈,鱼跃参差惊波起,风定池莲十里香,满园夜色印入眼帘。
残月当中照,水影木草银,雾梦青纱帐,佳人独坐断桥崖。身旁的丫鬟,叠手低头轻声言:“晓公主,天晚夜凉,早点回阁歇息吧。”
卿晓坐在断桥边,低眉摇头不语,数了数手心碎石,一颗颗扔向湖水,感伤到自语自言:“投石水点,水涟漪,池湖有相思。风凉人心,人相离,玉桥伤断魂,天各一方啊。”
名元听了直起身,惊起鹤飞鱼跳,扰停蛙声偶亲。卿晓闻声看去,猛然同时站起来,两人四目相对,白月光托衬三春红颜,西冷风揪动九秋心跳。
有人上桥扶助公主,卿晓吓一激灵慌忙缩回手臂,两眼不离岸那头,听丫鬟们说道:“小主您刚才说什么?是不是想回屋。我扶着您,小心脚下碎石。”
“你们快回去收拾床铺,我再看最后一眼,瞧清楚我马上就走。”
丫鬟们早就收拾妥当,陪她桥下站久了腿酸脚软,此时听她撵人,也不多问,行过礼转身全走了。
名元点水过湖,飞身上了断桥,刚要说话卿晓先问:“你怎么又回来了?”说完坐下,继续投石入水。
名元脚放断桥边陪她坐,歪头看她盈盈笑,美不胜收喜色回应:“我遇见了剑星,他告诉了我你哥哥的事。”
卿晓手心一紧停了投石,眼转几圈又恢复动作,眼不瞧他闷声回道:“不用你问,我早知道了。”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名元摊开双手无奈说完,瞧她抿唇偷笑,摇头叹道,“算了,全怪我没问过你。中丘王有意谋反,被他挟持对卿晨大哥不利!他若狠心,你早晚有难,不能留在这,快跟我走吧。”
卿晓捂嘴憋笑,不一会望月回道:“不走了,我身世已知,去庭南也是多余。是我命该如此,八王也是我哥,我不想四处漂泊,无以为家。”
“傻姑娘,你读书多见识多,怎么那么爱信命呀。人生不快就该逆天行事,逆命而活!跟我走吧,不能任人摆布,命是你自个儿的,谁也拦不住。”
卿晓听了转头正视,愣目清澈明亮,动唇粉滴无暇,酒窝乍现甜美无言,心头狂跳如塞进了拨浪鼓。
名元瞧她不动不声只是笑,推一推大声说:“还犹豫什么?就算想安稳,等到了庭南,你留在俊星池不是更好吗。”
卿晓还是痴目看他,一声不言。名元伸手握住她手,站起身并未使劲,卿晓随之起身。两人相视而笑,前后紧随下了桥,名元喃喃自语道:“说好了一起去庭南,怎能半途而废。”
下桥走上清雨廊,夜幕中寒光一闪,名元本能躲闪,刚避开一招,又见一拳打来,裹着青天白日光迅捷无比,名元只觉刺眼看都没看清楚,打到胸口直接飞了出去,撞倒一颗立柱又往下翻滚,最后停在了湖水旁。
“大胆!擅闯王府不要命了!”一人身穿靛蓝道袍,飞落名元身前,利剑抵喉高声一嗓。
卿晓慌忙跑下来,扶起名元低头一看,发现他衣服里有剑伤,血水开始流淌浸透了半边衣。
卿晓以为这剑伤是道士所为,转头一双吃人眼,高声怒吼道:“你怎么下手这么狠!快给我退下!”
“公主,他擅闯王府,我……”
“闭嘴!是我让他来的!他不仅能来,我还要走!你把我也杀了吧!”
道士一听连退几步,收剑于背跪地低头,双手扶地哀求道:“公主恕罪,贫道不敢。”
名元拉过卿晓,身疼咧嘴蹦出几字:“不是他伤的。”卿晓复读一遍他说的话,低头细心再看,外面的鲜红但里面的却黑,轻轻揭开早已黏在布上。
来回三两句说清楚,卿晓怒气渐消,扶他慢慢起身,看那道士还在地上跪着。这道士乃太乙宫门人,奉元子虚中子字辈的法师,修行德高,年事也高。如今辅佐中王,对自己也尊敬,自己年轻无修为,不敢受他跪拜,走过去轻声说道:“子承道长快起来,我俩今天就走,道长不要阻拦。”
子承道长站起身,恭敬地低头言道:“公主别急,你们留下住几日都行,等中王回来,容我回禀一声,到时候再走不迟。”
话不相投,废言不说,卿晓拉住名元往院门走,道长退一步伸手拦道。
“让开!”
“实难从命。”
此话一出,卿晓气的攥拳跺脚,一把夺来道长青剑,横在自己脖子上,看着他怒目高喊:“你不放我走,我现在就死在你的剑下!看你怎么回禀!”
道长惊惶无措只得跪地磕头,一会仰头摆手高呼:“公主小心,刀剑无眼、刀剑无眼啊!”
卿晓毫不理睬,嘴角轻轻笑鼻子哼一声,剑悬脖子上偏不拿下来,另一手拉起名元便走。
两人双手相连,跨过五院门一直往前走,深夜熄灯人少,有几个仆从撞见,看那架势谁也不敢拦。高阁内拿上些东西,一路穿到偏门出了王府,警卫想拦也被道士劝住。
门外赤马见了卿晓,踏足长啸贴耳亲昵,卿晓安抚好一阵才让它平静下来,两人同乘一匹甩鞭走脱。
来到城门楼下,名元掏出金色令牌,护城官兵见之非同一般,速速城门半开,两人得以出城。
怕人来追,改道往北进一座县邑,进京要道夜市繁华,正中一所官家郡邸,通宵达旦营业,开间两室大房住下。
时过丑时,房内点灯长明,卿晓帮他包扎伤口,名元一个劲的乱叫,卿晓越听越烦,下死劲绑的更紧,听他叫唤玩笑道:“傻瘸子,才离开我一天就伤成这样。我看你找我不是为了我好,是为你自己吧。”
名元一心为她,听她嘲讽反倒高兴,在一起时间不短了,平常敬她三分,今个重聚无比兴奋,你能玩笑我也可以,大胆子伸前倾靠过去,嬉皮笑脸调侃道:“说的没错,少一天我也想你,离了你我可活不了。”
两人独处一室,脸挨着脸几乎鼻尖相抵,如此轻佻狂言,卿晓登时羞的满脸紫胀,一拳打过去险些把名元推下凳。
看到他伤口殷红,卿晓站起身百爪挠心,心里头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像是清纯的烈酒倒进了浓黑的醋坛,又像是熬药的苦参掺进了橙黄的蜜罐。扭开脸瞧见一桌子纱布伤药,横臂一扫全推下桌。
名元怯声问句怎么了,卿晓头也不回走去一间卧室,独留他呆坐凳上后悔不已。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大错,名元走到帘外还是那句怎么了,卿晓吹熄了灯不作回应。
两人各回各屋睡下,卿晓满脑子想着别理双兄告诉她的事,该不该告诉这傻子,辗转反侧了一个时辰,仍是难以入眠。
被子蒙头蜷缩着抱住枕头,忽听见门外有声:“姗姗,你睡着了吗?”
探出脑袋想让他进来,长叹一气改口道:“没有!”
“是我说错了话,你别生气了,我知道你逢观必进有佛必拜,明天先别进雒阳城,我听说雍门外有座白马寺,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不去!”
卿晓等了好一会,再也不闻傻子言语,自己甜甜睡去。
第二日名元起个大早,害怕王府来人,早早的出门买朝食,放在屋里又出去置办马匹,回来牵着两匹马,守在大门外。
卿晓打扮好妆容出门,看他准备妥当,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名元牵着马小跑过来,递过去缰绳而后单腿跪拜行礼,七分正经三分谐谑道:“公主殿下,今日您千金贵体御驾白马寺,奴仆等候多时。听您圣谕,可否即刻启程。”
卿晓不拿正眼瞧他,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刻意握拳咳一声,忍笑斥道:“少废话,赶紧带路。”
两人既不赶路,也不大歇息,一路说说笑笑。到了下午未时才到白马寺。寺门外影壁下,系马安放抖去浮尘,正束理带,清心洁衣,毕恭毕敬走到正门口。
门外小僧合掌挡道,低头施礼和睦说道:“施主留步,本寺今日禁止佛拜,两位请回吧。”
卿晓合掌还礼,轻声问道:“小师父,因为何事不让入寺?”
“施主有所不知,方丈众师前往宫殿为先帝超度,还未四十九日。可巧今日清早,静辈师叔送舍利往东倾传经佛法,今日寺内空空,不便祈拜。”
事已至此,两人只好悻悻而归,还未牵马,卿晓瞥见白马石前,一位高僧盘坐在地,手盘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卿晓事觉蹊跷,不由自主转身走去,名元想拦又不敢高声大喊,踮脚小跑紧紧跟随。
白马石前细看高僧,头顶九珠香疤,颧骨高昂,亲和雅目淡泊云天。虽已年过古稀,但是精神灼灼,一身朴素袈裟,凸显形羸骨瘦。
卿晓刚要施礼,听老和尚闭目笑道:“真是因果有缘,天道轮回,阿弥陀佛!二十五年不多不少,来得刚刚好。”
两人听吧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老和尚起身施礼正色说道:“佛法无边善恶循环,难逃三界不出五行,是缘总该聚,是孽总要还,请姑娘留下万业佛脚和千手千眼吧。”
“大师你怎么知道我有……”
“你有一事要还,我有一念未了,两位快随我来。”
老和尚行步在前,两人跟随偏门入寺,穿过三解脱门,九曲七转绕行到广结大殿。
不拜正佛,直穿堂后,看到一间金禅宝殿,挂匾有心印两字。两人站立相视,害怕自己修行不够,不敢踏入。
老和尚站在殿内,合十礼让。卿晓思虑片刻,不能再推托,提裙入内,名元踮脚跨入。
宝殿内金碧辉煌,四方天王位列四方,呲嘴獠牙怒吒静身,正中一尊金身古佛,左右两旁一尊素衣观音菩萨,一尊彩绘大势至菩萨。三人跪地虔诚,叩头心诚,老和尚起身说道:“两位有缘人稍等片刻,我去取轮回信物。”
名元看着老和尚出门,张嘴出言问卿晓,却被她反手捂住了嘴,听她凑耳细声说:“你今天只能听,不许出声。”名元点头同意。
坐等一刻,老和尚回殿盘坐在两人面前,摆下一卷古书和一封黄纸书信。闭目深吸一气,开口说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号静潭,我罪孽深重不可饶恕。冤孽有原,全因我而起,我犯贪戒,爱宸元犯了嗔戒,青莲犯了痴戒,三人三罪一生难逃。佛降一世轮回,惩罚你俩罪身还愿。”
卿晓一听登时肉泄骨散,往旁边瘫软撑手摔倒,名元急忙拉起抱入怀中,却见她泪眼决堤,转目瞪向老和尚,大声吼道:“老僧儿,你胡说什么!我们从未有缘!你再……”
没等说完,卿晓又捂住他的嘴,哭声劝道:“佛门净地不能无礼,你听大师把话说完。”
名元低头看她惊羞含情,拉开她手气道:“什么前世今生,有的没的我不信,咱们走!”
说完就要站起身,卿晓两臂搂住他腰不让起,埋在怀中大哭起来,声颤语弱地说:“我早该告诉你的,咱俩有前世姻缘,可我也是一知半解,糊里糊涂,你让大师点醒咱们吧。”
名元呆若泥塑脑子嗡嗡响,从未见过卿晓如此激动,看样子其中之事,必然大有来历。可怜卿晓一直隐瞒,必然心痛煎熬,双手搓背环抱。
老和尚静等两人平静,闭目盘珠说道:“相公子,此事也有你一业,事后可得正果。”
名元听了更气,昂头只说了胡说八三个字,深感粗鲁无理,又把道字咽了回去。
静潭禅师哈哈大笑,两眼冒光看着名元,持珠换手点着他说道:“一模一样,你们真是一模一样!两位听我慢慢讲来。”
说完站起身,挑明佛前青油灯,金光佛影隐隐绰绰,时光回到二十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