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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八回。情起爱恋伊,翩姿起舞(中) ...


  •   青松柏木山连山,峭壁倔草峰依峰,哪得日月眷怜顾,无根无土死转生。
      幽幽深谷绝壁崖,一夫当关万莫开,人间路止潼关险,关上城楼威耸严,六合人潮熙熙攘,车马如龙队队排。
      列列行人排队入关,一辆辎车之上,名元身躺其中,五指紧攥软绵绵睁开眼,一张俏脸慢慢浮现面前。
      认出是卿晓,名元微微一笑奋力起身,全身剧痛又躺下,卿晓急忙挪身子查看。
      名元闻到她身上的百蝶花香,似是疼痛渐消舒爽许多,忽而注意到她目光呆滞,眼中不明原因蓄满泪水,轻声问句怎么了,卿晓赶紧捂住脸,张开指缝时不时偷瞄。
      名元有气无力坐不起,卿晓不再去扶,安抚一句别乱动,怕他多瞧自个匆忙出了车,不一会白茯苓坐了进来。
      两天互瞧一会,名元咧嘴笑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姓白的妹妹。”
      “看来你还没有烧糊涂。”白茯苓点头回道。
      “呵呵,难怪我头这么疼。唉妹妹,咱们这是在哪儿?”
      “哥你少说点话吧,先起来喝口水。”
      名元回了声好,白茯苓想要轻轻扶起,可他胸膛扎满银针,这要是弯弯身子,指不定错乱了哪处经脉。单手搀住脖子,垫在小臂上,稍微抬抬水囊凑去嘴边。
      名元抿几口清水,顺顺气便摇头不喝,声微语弱问道:“你姗姗姐怎么了?谁又惹她生气了?”
      白茯苓愁叹的脸上,忽而笑起来,绘声谐语道:“除了你谁还惹她生气!昏迷了三天三夜,人家守了你三天三夜,没睡过好觉又天天哭,俩眼儿肿的跟桃儿似的,当然不想让你看。”
      名元傻乐一阵,望着车顶自嘲道:“有什么好担心,我死早着呐。”
      “哎呦可别这么说,名元哥你真是命大,地狱鬼府走了一遭,小鬼竟没收了你的魂。”
      “哈哈哈……我……哎呦。”名元笑几声胸口疼,后面的话说不出。
      “中了毒还运了气,神医老祖说……说是毒气攻心,稍有什么性命不保,这叫……这叫什么一生。”白茯苓吞吞吐吐表达,想到一点便说起一点。
      “九死一生!”名元利索回道。
      “不对不对,他们说的是万死一生!”
      小姑娘大大咧咧言语好笑,名元被她逗的开怀大笑,胸肺喘着笑气忽而咳嗽起来。茯苓不好意思帮他揉,表情木讷看着他自己也乐。
      名元喘了一会,眉开眼笑咧嘴笑道:“烂命一条,死了倒也好,活在世间,少不了挨苦受罪。”
      “你别玩笑,我可听别理爷爷说了,姗姗姐跟你心连心,命连着命,你要是死了,她也就死了!”
      “别理前辈两个老糊涂,整日漫天胡说,别信他们的鬼话。”
      “真没胡说,神医老祖也说过类似的话,你们俩父辈相识,今生……”
      话到一半,车外有人高声喝止:“白茯苓!赶快出来!”
      声音听去卿晓无疑,两人相视一笑不再往下聊,名元努嘴示意出去吧,白茯苓点了点头,挪屁股出去一半,回头又丢下一句:“躺着多睡会吧,今天入关的人多,晚上不一定能进城。”
      刚下车子卿晓一把攥住手臂,拉着她快步走到远处,没等白茯苓站稳,卿晓推胳膊嚷道:“你瞎说什么!”
      “姐姐我没有……”
      “他的身世只是存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以后不许瞎说。”
      白茯苓并不在意她责骂的语气,看到她的双眼反而笑出了声,拉长音回一句知道了。
      卿晓深深咽下一口气,缓和了语气柔声问道:“你进去那么久,也没问他饿不饿,身上疼不疼。”
      白茯苓小脸微红,扭捏作态含羞点点道:“姐姐呀,你急着让我进去看看,也没交代问这问那啊。既然喊我出来,您还是自己去照看吧,我不好意思开口。”
      清风拂面,难吹尽热脸红羞,卿晓摇头不言语,转身不进车,反而走向车队前头。
      寻到押镖领头,卿晓先施一礼,继而笑颜问道:“刘镖头,咱们在这还得等多久?”
      “今非昔比啦,往日随到随过,现如今政局不稳,安检也开始繁杂,恐怕……恐怕今日过不了潼关了。”
      “唉……咱们多日赶路,人疲马惫车颠劳困,想法子早点入关安住吧。”
      刘镖头微微一乐,摇头叹息无计可施。几日同行相随,卿晓已看出西武林政局不稳,既拿不出钱财请龙虎镖总镖头,又挑不出心腹送此一印。
      现时节出钱打点通关,他们这么多人怕是有心无力了。其实耽误几天对他们并无大碍,只不过名元伤重,一怕车行颠簸误休养,二怕吃尽了草药误续命。
      思来想去拖不得,深吸一口气笑脸说道:“通关文书交给我吧,我有办法。”
      刘镖头半信半疑,怀中慢慢掏出竹木简,递到一半总觉得不妥,收回来苦笑道:“算了,等等再说吧。”
      卿晓不由分说伸手抢来,看也不看转身便走,刘镖头喊着姑娘步步紧跟,两人并肩对言几句,卿晓只说不必多问,刘镖头不放心又拗不过她,最终摇头叹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卿晓不搭话兀自往后走,来到马前取出财物,直奔关隘门口。城门楼下站着十几名守吏,左右列队严防,长枪断刀威守,查检的往来人无不摒弃噤声。
      卿晓观望片刻,看清了过检流程,带兵刃的并无实权,主事的只门下一人,花梨长案青漆条几,端坐于后执笔记字。
      卿晓搓了搓竹简,开颜微笑如沐春风,深吸一气款步走近,桌前施礼俯首低耳道:“拜问守吏长,民女有事相求。”
      官吏头也不抬,肃严呵道:“站后面排队等候!轮到了再来。”
      卿晓哽咽装腔,嘤嘤哭泣道:“吏长可怜可怜,民女家父不幸亡故,着急回家操办丧事,可否通融一下,放我全家老小尽早过关。”
      守吏长仍旧不抬头,翻翻眼皮余光一扫,小姑娘哭眼红肿抬袖抹泪,欷歔流涕着实可怜,停下笔总算正眼瞧去。
      卿晓一边擦泪一边再施大礼,微露歉意呼其施恩,怀中掏出一枚马蹄金,半遮半掩塞他手心,同时哀求道:“人有祸灾不幸,路有走窄难行,吏长官人发发善心,行个方便吧。”
      一斤的黄金沉甸坠手,官吏大为震惊,放下笔墨站起身,上下扫量起她,原本就可爱怜人,再加哭红的大眼更加楚楚可人,官长立马变了语气:“哪儿也别去,容我回禀一声。”
      来回一时半刻,官吏急匆匆跑下城,草草记下通关文录,呼来小吏并不查验,领着众人旁门过关东去。
      车马行路到黑夜,进了面会郡,住进了龙虎镖居分会所。大家忙碌收拾行李,卸物清扫房屋,安顿好名元与卿晓,一夜安然无事。
      清晨一大早,有人打桩操练,院内外喊声震耳。白茯苓沿着墙边绕过练武场,推门进到名元房中,探头里屋便瞧见卿晓,一人坐椅上缝补衣服。
      大大咧咧走过去,一屁股坐下刚要说话,卿晓嘘一声拉她去往客厅,掩上卧室门小声问道:“有什么事着急忙慌的?”
      白茯苓羞怯支支吾吾,卿晓拽她入座接着问:“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今晚上,东武林来人取印送药,就在这镖局大摆宴请,神医老祖让我随从,我……我一人不敢去。”
      “嗐,我当是什么要命的事,这有什么好怕,老祖是想让你见见世面,多好的事呀。”
      “好姐姐,去我不怕,但我不想跟他们一桌,不如、不如我跟着你。”
      卿晓看了看里屋门,回头愁叹道:“他们的事我不参与,再说,我若走了他怎么办?”
      茯苓转转眼珠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握住她手嬉笑道:“姐姐放心,我服侍名元哥吃饭喝药,等他睡了咱们再去。”
      卿晓摇头再三,架不住白茯苓拍胸脯保证,最后无奈点了点头,两人说说闲话打发时间。
      没等入夜,大伙开始忙碌,扫地摆桌抬酒烧饭,卿晓夹坐在别理双兄之间,三人谈论江湖异事,前世今生,一阵欢声笑语。
      “东武林地左护法来了!”一人高声来报,屋内乱哄哄全出去迎接,唯独卿晓怅然若失,一人静坐堂中。
      又过了半个时辰,白茯苓从旁门跑进来,兴高采烈地说:“姐姐快走吧,名元哥睡下了。”
      卿晓嗯了一声笑,白茯苓拉她起身,刚握紧手卿晓哎呦一声,忙把手缩了回来,白茯苓关切问道:“怎么了姐姐?”
      “没什么,我不会针线,昨晚失手扎了几下。”
      “姐姐不早说,针线活我会呀,谁的衣服明天我帮你缝。”
      “不用了,咱们快走吧。”
      说话间来到宴席,主位不敢去只坐最边角,卿晓几次努嘴让她过去照顾神医,白茯苓心有不愿就是不去,没得奈何只能作罢。
      武林中人吃酒谈天,快意爽达豪情大笑,快人快语无所避讳。两人坐直了身子,伸脖看向首席,东武林地的左护法,年纪轻轻长相俊美,气宇轩昂。
      东倾人士穿着风雅,谈吐优雅,行动处总是仙气飘飘,两人见了又是喜欢,又是敬佩。
      酒过三巡,饭走五味,东西武林转内阁交谈私事,卿晓听不到所言何事,静坐无趣暗自发闷,抬杯喝口酒,独自倒满。
      白茯苓拉她衣角,凑耳边小声言道:“姐姐,我听别理爷爷说,他们的哥哥西圣武林年事已高,现在又染病在身,这次就是为了送印和求药,这玉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了!玉印可以号令武林地,若是落入恶人之手,西武林岂不乱了套。”
      “这么重要的事,他们东边,为什么只来一个人?不怕……不怕回去路上被人抢吗?”
      卿晓笑而不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松手刚放下酒杯,白茯苓端起酒壶给她斟满,黏着她接着说:“你快说嘛,西武林来了这么多人,他们东边也太瞧不起人了。”
      “傻姑娘,东倾武林高手如云,随便来一个,也是天下无双的豪杰。更何况左护法位尊德高,他来接印最合适不过,难不成,你还想让东圣武林亲自来吗!”
      白茯苓羞脸痴笑,频频点头,双手端杯托给卿晓,恭恭敬敬地说:“姐姐救我性命,我还从未感谢,今天一定要喝了我这杯酒。”
      卿晓听她说得真诚,接过来一饮而尽。好言劝她不必再伤心难过,今日高朋满座,不宜伤感,放轻松只管开开心心。
      白茯苓抢过酒杯,再次斟满递给她,收了笑意反而严肃起来:“姐姐说得是,只不过我们贫苦百姓,脸朝黄土背朝天。老天爷开恩,只求风调雨顺,让我们饿不死就行,从不敢问江湖的事,姐姐你见多识广,可别笑话我呀。”
      “不会不会,你有什么不懂得,尽管问我。”卿晓笑着说完,端着酒杯,轻揉一下额头,脑中蒙蒙。
      白茯苓点头傻笑,抬眼看四周,众人欢声笑语一片祥和。她从未经历过江湖酒宴,一时兴奋异常,拿起酒杯仰脖喝尽,高兴大喊:“哎呀,这酒真甜真香,比我家的浑酒好喝多了!”
      卿晓轻推一下让她小点声,白茯苓凑近身子与她碰杯,自己先喝光,看着卿晓兴致勃勃地说:“姐姐你快喝呀!”说完推她酒杯送到嘴边,卿晓只得喝尽。
      两人放下杯子,白茯苓一边倒酒一边问道:“姐姐你别笑话,我还真有一个大问题想不明白。”
      “什么大问题?”
      白茯苓不急着问,拿起自己的酒喝了,又递给卿晓一杯让她喝,卿晓已经有些晕,只敢喝一小口。白茯苓正在兴头,看她想放下杯子,站起身双手托她嘴边,抬杯底灌了下去。卿晓咽下呛出满天星,气喘不匀捂嘴轻咳,腮边泛起红晕。
      白茯苓见状哈哈大笑,一屁股坐椅上,一脸认真地问:“天下的武林至圣,为什么有东西两个?”
      卿晓斜躺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说:“哦,你问的是东西武林地呀。”
      “嗯,为什么要分开?”
      “也难怪你不知,寻常人也少有知晓。”卿晓打饱嗝停住,想要茶茯苓又递过去酒,卿晓闻未干哕赶紧推开,调匀呼吸接着说道,“很久很久以前,应该多少年来着?哎呀,我晕了想不起来,反正以前确实只有一个,江湖人为了争天下第一的名儿,争斗不断厮杀无度,最后一届盟主叫……叫什么峰,暴虐无道嗜杀成性,自他之后再无一统。”
      “原来是因为一个人呀。”
      “也不全因他,朝政兴起法度执行,武林无规矩没落早晚的事。王朝立在中原,自然怕他们闹事,总之,分了东西也好互相牵制。”
      “哦,这样最好,什么江湖武林,从不管我们百姓死活,他们不过是另一个朝廷罢了。”卿晓听不懂她言语,头沉脑胀靠在椅背,也不说话闭目养神。
      白茯苓从未喝过陈酿黄酒,尝出了甘甜,一杯接一杯地喝。她自小锄地干活,身体自然壮实,喝了酒如没事一般。
      一人喝多无聊,瞧见卿晓似是睡着了,端一满杯塞给她,卿晓听见她喊话微微睁眼,视线渐渐模糊看人已经重影,接过杯子左右手抖,酒洒一半慌忙放到桌上,一不小心酒杯落地。
      “不行了,我不能喝了。”卿晓推脱起身,又把椅子碰倒。
      白茯苓赶紧扶住,搀着她边走边说:“姐姐慢点,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个能回屋,神医老祖年事已高,你千万照顾好他。”说完站推开茯苓,强装清醒直步走。
      转过院门,一阵头晕目眩,昏昏沉沉停下步子,微风一吹,更是天旋地转。迈了几步东倒西歪,慌忙抱住门柱,揉眼看路,走一步又歪靠门窗,扶着墙越走越迷糊。
      只住了一日,她对院落毫无印象,凭借记忆走最熟悉的路,颠颠倒倒摸到门框,推开门进了名元屋。
      屋内漆黑一片,她也无力点灯,七扭八歪撞到卧室。碰到床就坐下,蹬脚退了鞋,扯开束带脱净外衣裙,侧身倒床上,只感觉地动山摇,往内一翻身,搂着名元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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