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夜驰雪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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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阿娘就来到我房中，禀退四下，告诉了我昨夜的情况。
阿娘说昨儿个子时知州大人差人来报原武县于十日前遭逢大雪，民房倒塌无数，百姓多困于风雪之中，无家可归。
那知县因害怕上级怪罪便隐瞒不报，县里差役也懒散推脱上令，致受困百姓难以脱困，有的偏远乡里已是白雪为被，覆尸数百，被救出来的那些，也只能挨饿受冻，粮仓里竟放不出粮来赈灾。说到这儿，阿娘便眼眶发红，露出了不忍之色。
听到这里，我有些疑惑了，便问道：“既然那县令有意隐瞒，这都过了十日，知州大人如何知晓的？近日也从未听爹爹提起过大雪致灾之事，如何消息来得这般突然？”
问及此处，阿娘用手捏紧了绢帕沉声道：“这样造孽的事情，怎能瞒得住，那黑心县令即使再只手遮天，总有些有良知的人愿意为民请命。”
阿娘咬牙道：“昨夜亥时有个乞丐打扮的人去知州府上叫门，本以为是哪里的百姓来诉冤的，结果询问一番才知是原武县的县尉逃过县令耳目来上陈灾情的，知州大人大怒，连夜将你爹爹叫了去。”
“那如何听得一阵人马集结声？”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昨年我刚回来那阵，听爹爹偶尔提到过他去巡视原武县、荥泽县、荥阳县。
他发觉三县的民房过于陈旧，一些乡里民房积年无人监管修缮竟堪堪有倾頽之势，却仍有人居，然赋税徭役并行，百姓皆忙于生计，或服役离家，妇孺自无暇他顾，怕是有隐忧。
所以爹爹上书于知州大人，请求派些胥吏或服徭役之人去修缮危房，以排隐忧，知州大人深以为然便下令于各县。
但多年来郑州未有过大雪、地动等无常之灾，想来这令虽下，但下边的官员、胥吏也大有心存侥幸的，令下不行，或者令下缓行也是常有的事。
天有不测风云，这大雪不但成了无辜百姓的催命符，也成了这些尸位素餐之人的头上剑。
随即我急忙拉住阿娘的手，“阿娘，去年爹爹提的修缮民房之事是谁负责的？爹爹吗？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昨夜的一众人马，莫不是知州大人派人来……”
我担心极了，说不出接下来的话，但阿娘看着我的眼睛也会意了，她握住我的手宽慰道：“你爹爹政务上的事，你知道我向来是不过问的，但他去年除了去巡视三县再无外差，应当不是他负责的吧。”
阿娘顿了顿又道：“对了，我刚想告诉你的是，昨夜贵人一行人冒着风雪离开了，你听到的就是他们出府的声音。那位来拜访的贵人，平日只与你爹以字相称，别的，你爹爹也无多言，故我并不知其人是何来头。”
至此娘又压低了声音说，她见昨日那贵人听闻胥吏所呈之事后，愤怒无比，一拍桌子挺身而起，怒道：“郑州如此机要之地，竟有这样尸位素餐、视人命如草芥之人，既然我廉访使在此，便要让这些人伏于国法之下！”
随后他便向父亲辞了行，连夜集结人马上路，想尽快到原武县收集证据，调查灾情。
阿娘平日里无意知晓爹爹的公事，且因常年离京对爹爹曾在越州的朋友不熟识也在情理之中，但从爹爹“不多言”的态度中，我总隐隐觉得这廉访使大人的背后还有些神秘之处。
但不管怎样，昨夜不是知州大人来问罪就好，此事涉及爹爹，昨夜廉访使大人又走得匆忙，想来所带物资也并不充足。
我默默思索了一阵，问道：“阿娘，廉访使大人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丑时吧。”
“那就是才走一个时辰，”我忙道，“阿娘，婉儿还要再劳烦您一次，请您再准备一些干粮、窄袖棉衣、炭、火镰、铁锹给廉访使大人送去，送去的东西无需华丽，实用就行，一定要以父亲的名义马上送去。”
阿娘连声应了，道：“还是婉儿想得周道，大雪天广袖棉服只能灌风，不如窄袖的保暖，我这就去办。”
“阿娘，等等，还有——前月不是刚给家里的仆役丫头们新做了棉衣吗？请娘让他们都用之前穿过的旧棉衣来换领，把这些旧棉衣收起来，按一件旧棉衣合着一份炭火，一个火镰，两个糙饼为一份用油纸包起来，有多少，包多少都给廉访使大人送去，不必主动说这批物资谁送的，就跟着咱们唐府送窄袖棉衣的马车后面，廉访使大人自会明白。”
即使廉访使大人不明白，想必那位白衣门客应该会明白吧，我如是想到。
阿娘看着我，心下了然，她摸了摸我的头，又是那种怜爱不忍的眼神。我微微低下头，想躲避阿娘的目光，“女儿长大了，这样不好吗？”
阿娘的手更温柔了，“好，婉儿如此好，阿娘恨不得别人都知道，我们婉儿是多么聪慧善良的姑娘。”
说罢，阿娘转身出了门。
许是开门时风灌了进来，我不禁又咳了起来，外面的丫头忙进来为我换了个汤婆子。
我窝在被子里细想，是呀，这些事，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呢？在陆府主持中馈的时候吗？不是。
大概是他胸有成竹得跟我读他的实事策论的时候吧。
我们认识得太久了，久到即使分开，对方的痕迹仿佛还刀刻于心，我知若不是生于这个时局，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官。
想到“好官”我便不由自主安想到了爹爹，在我所有的记忆里，爹爹就是个尽心竭力的好官。
那个不顾安危也要为民请命的县尉，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也是个值得钦佩的好官。
还有那位冒着朔风夜驰雪野的廉访使大人，也是好官，希望这些东西能帮得上些许忙吧。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夜驰雪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