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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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袤的黑褐色地面上忽然出现了数不清的裂纹。随着裂纹蔓延，加深、加宽，这片土地便很快崩解、坍塌，露出下面黑黢黢的、看不见底的空洞。
混沌的气息从中逸散，肆意地腐蚀着周围的地面，植被。即使是坚韧到可以在地狱存活的植物也无法抵抗这种侵蚀。
路西法站在裂隙旁不远的矮坡上，观察着崩解的地面，观察混沌的气息如何运作。
时不时有混着焦灼气味的风吹过，扬起他银白色的发丝，在昏暗的天空下隐隐发出光芒。赤红的眼眸一如天空高悬的红月，映照着整片地狱。
傲慢之君的权柄和其它君主的权柄不同，他是地狱的主人，整片地狱都在他的感知之下。
他是地狱唯一的君主，真正的统治者。
这正是路西法不解的。
混沌的起源赋予他执掌地狱的权柄，如今却又开始吞噬地狱。
除非起源已经开始崩坏，新的格局开始组建。
正如耶和华的沉睡象征天堂的衰败，人间的信仰使其再次苏生。这次的衰败轮到了地狱。
米迦勒的提议未尝不是一个好解法，可是效率太慢。地狱需要更多的生命组建信仰。
路西法用强大的魔力暂时补上空洞，防止它继续扩大。这样的空洞在近百年里他填补了数十个，最近出现的越来越多，距离上一次填补只过了一轮红月的时间。按人间的计时，一轮红月算作60天左右。
那么，要再次开放地狱吗？将人间的生灵掳来地狱，以此组建对地狱的信仰。
“芬达姆，做好准备，我要面见所有的君主，越快越好。”
“是，大人。”
路西法看着自己的居所，在那堡垒之下，橘红色液态的火焰沸腾着，翻滚着露出下面接近鲜红的岩浆，这岩浆从未有一刻像现在一样不安地奔涌着，空气中的气息也从未像现在一样充满危险。
混沌的裂缝足以撕碎任何恶魔，即使是他，若有不慎，亦会受伤。
心脏忽然传来阵痛，这不是他产生的情绪。他很少有情绪。
米迦勒的悲伤通过双子的羁绊传递过来。
他在为何悲伤？
他为何又在悲伤？
同为神的造物，为何米迦勒的情绪总是比他更多一些？
甜甜的喜悦，灼热的愤怒，炽烈的爱意，苦涩的哀伤，茫然的恐惧，以及无法言说的痛心。他通过米迦勒感知一切。
路西法很少有茫然的时候。如果遇见什么事情，他会立即处理，暂时不能处理的，他会想办法按计划处理。
他情绪更多时候是空白，像什么都没装的杯子。
但是，当他看见米迦勒的杯子装满时，他的杯子很快也会变得一样，填充上相同的东西。喜欢的就多填充一些，不喜欢的就少填充一些。他无法做到不受影响。
他最喜欢炽烈的爱，其次是灼热的愤怒，再次是甜甜的喜悦。他喜欢能刺激他感官的情绪，越激烈越好。但他无法放任米迦勒愤怒，不想让对方生气，不仅是因为愤怒过后总会出现苦涩的哀伤，更是因为，米迦勒的愤怒像一股野火，六亲不认，将周遭一切烧灼殆尽。就好像在刚诞生时被神亲手杀死的痛苦一样。路西法无法放任对方在痛苦中。
他还有另一个有趣的发现，米迦勒杯子里填充的东西有时会和他说出的话不相一致。如果他在这时拆穿，就会品尝到一种酸甜的感情，馨香的甜味中略带青涩，附带尚未成熟的葡萄般风味独特的酸。
在君主们赶来之前，他要先去往混沌之门。混沌之主的气息不知从何时消失了，在他没有觉察的情况下。
天堂与地狱之间最近的那条路横亘着混沌，想要再次从地狱回到天堂，混沌之门是必经之路，混沌之主是必须讨好的。
圣战时，他带领恶魔攻上天堂，并未想过自己会有再次面见混沌之主的一天，毕竟，他与耶和华两看生厌。倘若再有那天，不是天堂的毁灭，就是地狱的瓦解。
“路西法大人，您来此处有何事？”居住在混沌之海的嫉妒之主雷维阿坦感知到路西法的气息后，赶来问候。
“你的居所距混沌之门最近，可曾察觉有什么异变？”
“未曾。”雷维阿坦松了一口气，原是为了这事而来。想到上次路西法亲临此地是为了取自己最坚硬的那根肋骨，他就止不住恐惧。加之自己最近外出的情况，他不能暴露更多。主动问候或许会改善路西法对自己的感官。
路西法眉头微蹙，对雷维阿坦的说辞并不信服。“你可曾在见到过混沌的守门人？”混沌之主并非混沌的主人，只是守门人而已。但总有想去天堂观光的恶魔，所以尊称其混沌之主。
“混沌之海如此宽广，邻居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见到的。”
“芬达姆已经做好了招待，我会在火湖等你，不要太迟。”
“好的，路西法大人。”雷维阿坦看着路西法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既然他不是为了自己溜到人间的事情，那又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还是说他发现了其他人偷溜？
那他可要好好做好准备，防止那个被发现的倒霉鬼把自己拉下水。
……
或许是作为来得太迟的报应，我能看到的只有被随手丢弃在地上的羊皮卷。走廊里空荡荡的，像是哪家贵族的公馆里。
当然，这没有什么大碍，只要不像彼得·潘寻找的爱丽丝那样除了名字什么也没有，找人对我来说非常简单。
顺着残留在羊皮卷上的气息，我来到了花园里。今夜月光皎洁，正适合赏月。
“冒昧来访，小姐，请原谅我的迟到。”
少女闻声转身看向我，淡黄色的头发随着动作一同旋转，转出优雅的弧度，抬头看过来时，没有焦距的眼睛里溢满不可置信。
“先生、呃，我是说，大人，您是天使吗？”少女不自觉的用上了尊称。
“严格来说，不算是。”我来之前再三确认了自己的变装魔法没有失效，她为何还会说这种话呢？“哪里有天使住在地狱的。”
“呵…您可真会开玩笑。”少女被我逗得轻笑。
“那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米迦勒，现居地狱。你喊我的名字就好。”
“您好，来自地狱的米迦勒大人，你叫琪娅娜·塔利亚纳安，您可以叫我琪娅娜。”
“你好，琪娅娜，你已经确定自己要前往地狱了吗？”
“在看见您之前，我还在犹豫，但现在我确信了，只要有您在，去往哪里都好。”
窸窸窣窣——
有人穿过灌木从，直直朝这里走来。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半夜出现在这里？！”
一位穿着得体燕尾服的男人快步走来，眼中满是对我的防备。
“不用担心，亚德，这是我的客人。”琪娅娜的声音温柔却不失认真，既没有责备，又很好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小姐，恕我直言，最近要来的客人只有您的舅舅，预计时间明天晚上抵达。”亚德无法左右琪娅娜的主意，便只能用不满的目光看着我。
“不要对客人无礼。”
“……是，小姐。”亚德再次看向我时，恢复了冷静。
我确实应该为此负一部分责任，因为这次的外貌看上去确实给人一种滑头的感觉。
看来下次进传送阵之前还是不要轻易尝试新风格为好。
正是如此，这副外貌和美有点联系，但不多。远没有好看到让第一次见面的人喊天使的地步。
“这里不会有事，你先去为客人准备房间，会按时回去的。”
“可是……”亚德仍然不愿意离开。
“是担心我们的对话被听见吗？”我打了个响指，噤声结界像烟花一样从我手中绽开，“这样就不会了。”
“看上去可真漂亮。”
“是吗？如果你喜欢火焰的话，地狱或许会非常适合你。”矗立在火湖之上的城堡还有很多空出来的房间。
“真的吗？”少女笑得很开心。“按照羊皮卷上的内容，我可以教导有关帝国历史的知识。当然，如果可以，我更想教插花。”
插花……
能在地狱生长的品种可算不上好看，舍弃一切，独留存活与繁育本能的植株，没有适合留在花瓶里的。
“人间的植物很难在地狱生长，你得在离开前准备好所有需要用到的花，我用魔法保存起来。让它们可以一直开放。”
“真的吗！感谢您的善良。”
“那你可就得开两门课程了，历史和插花。”
“没问题。”
少女开心地签订下正式契约，就像阿西巴那样，我在她的手心刻下星星的印记，既不会被教廷视为异端，也不会有恶魔顺着气息找上门来。
这枚印记甚至可以在关键时刻起到保护作用。
“我的舅舅明天就要到了，我可能需要几天处理一些事情。”
“当然，你可以用这个联系我。”我拿出秘银做的六芒星递给她，“在月光可以照见的地方，泡在水里。”
“然后就会……”
“晚上好，米迦勒大人。”熟悉的毛茸茸的脸出现在半空中。
“像这样联系上我。”我看着琪娅娜解释到。
“像这样？”琪娅娜没有焦距的眼睛望着我，充满了茫然。
“你果然是……看不见。”因为琪娅娜在讲话时会与我对视，我没有细想她眼睛的异样，只当做丧失生机而已。
可是，丧失生机的眼睛又怎能看见呢？
“是的，大人。我看不见任何东西，从小只对气味敏感些。”琪娅娜仍旧保持着面上的微笑，“你是我看见第一个人，就像颂歌中描述的那样，您金色的长发是最上等的绸缎，蔚蓝的眼中盈满湖水。我没有见过绸缎，也未曾见过湖水，但我确信他们不会比您的长发更加美丽，不会比您的眼眸更加生动。”
“我刚刚听见了小猫的叫声。”
有些受到神眷的人生而目盲，却偶尔能看见灵魂。我确信易容术没有失
效，她看见的是我灵魂的模样。
那么……
“你想要看见吗？”
“看见阳光，看见天空，看见你最喜欢的鲜花。”
我没有立即治愈她的眼睛，而是询问她的意见。她看起来并没有因此受到困扰。
“不了，大人。现在这样就很好。”
“好吧，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可以告诉我。”
我对她的想法表示尊重。
“就当是地狱教师特殊的福利。”
“谢谢您！”
原本站在那里的亚德在我和琪娅娜聊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他已经确认好我不会做出什么伤害琪娅娜的举动。
阿西巴告诉我，麦迪克做出的药水出乎意料收到好评，安达要带着他们去皇城做一笔大生意。西雅克小镇非常偏僻，但安达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传送卷轴，可以将三周的路程缩减为一周。
麦迪克被安达好说歹说一番后才同意动身，正在收拾他院子里那些种植的石头。
原来那些石头并不是种在土里，而是正好压在种植在土里的植物上。
每一块石头都被麦迪克浸泡了特殊的药剂，有助于筛选出他想要的植株。
遗憾的是，那块石头田里没有一颗种子发芽。
所以麦迪克现在的心情不太好，连行礼也不收拾了。
安达男爵又开始哄他，像哄小孩那样。
“他比以前好多了”阿西巴舔着爪子，“现在已经可以和认识的人打招呼了。”
“嗯，目前只有安达。”
阿西巴抑制不住本性地将爪子伸向水面，荡起波纹，使得我看见的影像模糊。不过没关系，这只毛茸茸的猫咪现在看起来更可爱了。
它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我看见过在正常的人类家庭里，母亲是如何带孩子的，就像安达男爵现在对主人一样。”
“为什么不是父亲呢？”我止不住笑。想起麦迪克和安达站在一起的场面——他们身高差了大半头，加之麦迪克十分具有欺骗性的、稚嫩的、可爱的长相，看上去确实像一起出门的父子。
“至少安达男爵忍住了怒火，没有打主人的屁股。”
“你呢？安达男爵对你怎么样？”
“哦！这就不得不说了，赞美安达。他会经常喂我美味的鲜鱼肉。梳毛的手法很熟练，除了总喜欢捏我的爪子之外，没什么可挑剔的。”
阿西巴收起玩水的爪子，开始舔舐。
“安达男爵刚刚把主人制药间的所有东西都装进了魔法口袋，看上去我们要离开很久。”
“听说皇城每年秋天都会有一场祭典，您会来吗？”
“当然，我会去看你的。”到时候喊上路西法一起，他应该从没有参加过祭典之类的活动吧。
丰收的祭典，传闻中被大天使沙利叶祝福的祭典。
身为保护月亮的天使，沙利叶会顺带保护月亮的信仰者。从满月开始，一连举行七天的丰收祭典自然而然也就在沙利叶的保护之下。
他会保护所有信仰月亮的生命。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