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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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拿着窝成一团的羊皮卷，我有些怅然。这样下去真的能找到合适的人吗？
羊皮卷找到的第一位教师是只猫，说不定下一个教师还能是只狗呢？
当然阿西巴很可爱，没什么不好，我很满意。就是觉得，真的寻找起来，和想象中的有些差距。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识趣地离开。
直到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后将自己的身形隐匿起来，再调头向庄园中心的楼房。
这么可疑的夫人，怎么可能放过？
楼房共有三层，每一层都很高。
月光透过几扇半开窗子照在走廊，使得这长长的甬道不那么漆黑可怖。墙上挂着很多风景画，大多都是金色的麦田，每一幅都不太一样。有的能感受到微风吹出麦浪的惬意，有的能看出烈日烧灼金色的严酷，也有干瘪的、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麦穗。
顺着吸血鬼独特的气息，我来到三楼。曾经和吸血鬼相处过一段时间，我对他们的气息很熟悉。
那是一种阴冷里刻印有灼热罪恶的气息。
气息的源头在西侧最边上的屋子，与其他吸血鬼相比，这里的气息没那么阴冷，却更加罪恶，以至于让我回忆起恶魔们散发的臭味。
顺着这气味，我很快来到‘夫人’的所在。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具体样貌，只有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格外显眼。和路西法眼眸中的暗红不同，她眼中的红阴冷而黏腻，是吸血鬼特有的颜色。
她手中拿着药剂师才会用的瓶瓶罐罐，似乎在调配些什么。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特殊的味道，和管家萨姆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
我站在桌子前看了好一会儿。
瓶子里的东西散发着奇怪的力量，摸了一下之后似乎让人变得、呃，想吃东西？
忽然听到陌生的声音从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传来，爱丽丝夫人的身形陡然一僵。
“你最好不要试图逃走。”
尽管我这样说，她想逃跑的意图仍然很明显。
她与我拉开距离，以不易察觉的速度缓慢向窗子边靠近。
“你是谁？我不记得最近庄园里有来客人。”
她一边说，一边后退。试图分散我的注意力。
“这个时间闯入主人的房间似乎不太礼貌吧，先生？”
直到能从窗子一跃而出时，她化作蝙蝠向外飞去。
啪——
她被弹了回来。
“你做了什么！”
“简单的结界术。”仅用来防止进出。我将力量中光明与裁决的部分收敛好，以防灼伤这位‘海恩多雷夫人’，使她受到不必要的惊吓。
“还记得彼得·潘吗？”虽然我更倾向于她杀了彼得·潘，但遗憾的是那个鬼魂看上去不像能吸引吸血鬼的类型。
大部分吸血鬼吸食对吸食的血液有特殊偏好，越是充斥着“罪恶”的血液，越会得到吸血鬼的偏爱。
相反，对于那种天真的，快要成为圣人的人的血，吸血鬼很少吸食，因为无法饱腹。
被流放在大地之外的夜行者们以“罪恶”饱腹，正映衬该隐那“最初的罪人”之名。
“什么彼得·潘，我不认识。如果要寻仇的话你可找错人了。”
“寻仇，我为什么要寻仇？”看起来她知道彼得·潘已经死亡。
“看样子你应该知道些什么才对。”
……女主人意识到自己被说错了话。
“你想知道什么？”
她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是对彼得·潘一点印象的都没有。
我从自己感兴趣的问起。
“萨姆身上的气味是怎么回事？你把他当做家畜在养吗？”
他身上的味道像是多种香料混合在一起的咖喱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起初我还以为是他饮食上的偏好特殊，直到看见这些能够增加食欲的粉末状东西。
“储备粮而已。”女主人猛然反应过来，“气味，你怎么闻得到气味？！”
“你不是人类！人类闻不到这种味道。”
“所以这些粉末是什么？”
爱丽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普通的调味品，能调配人类血液的味道。”
“普通的调味品？”真的是那回事吗？我头一次听说还有能够调配人类血液味道的东西。“要我动手吗？”
我威胁她。
“听说兽人里有嗅觉灵敏的品种，怎么？要为人类伸张正义？”
“为什么不行呢？”我没有否认，毕竟我现在确实拿不准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物种。
“哈哈哈哈——”女主人像是听到了非常可笑的事情，笑得无比轻蔑，“你脑子坏掉了吗？最被人类肆意玩弄的就是你们这些天生不长脑子的东西。你居然要为人类报仇？”
“趁我还有耐心，说点有用的事情。”
这家伙完全是油盐不进！
“呵——”女主人冷笑，不打算再同我说话。似乎因为得知我是兽人的事情而格外鄙视我。
我操控光明的力量在女主人肩上轻轻划过，以示惩戒。
“你应该把自己知道都说出来。嗯，不然我怎么会放过你呢？”我语气平和，让自己尽量显得没什么攻击性。
“啊——”女主人痛呼。
虽然源头已经停止继续施加力量，但这种光明系的魔法就像点燃的火焰一样，需要熄灭的时间。
嗞嗞嗞——
血肉被灼烧的声音持续存在。
“原来是教廷的走狗。”
这种感觉不会错的！
这是教廷才会有的力量！
女主人心下一凛，教廷的疯狗从来都不会给异类任何辩解机会。她现在必须要说点什么拖延时间才行。一小会儿，只要一小会儿就行！
“那么，你又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呢？”
女主人又把话题推回给我，她似乎笃定我所知甚少。
“你在等人吗？或者说拖延时间？”
“你似乎相信自己绝对能获救。”
我有些被戏耍后的生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在我面前这样说话。虽然不排除我在地狱居住太久的缘故。
“难道是觉得我不会伤害你吗？”
想到自己一时的不忍被别人当做利刃拿在手里伺机而动反过来刺向自己，我就感到一阵无名的怒火。这种角色在路西法面前，连喘气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愤怒像是恨铁不成钢，恨自己拷问的手段过于低下，更恨自己不想亲手杀死任何生命的天真。
刷——
正与吸血鬼交谈，禁锢结界捕捉到新的来者。
有人上钩了。
“您终于来了！贝露塞布大人！”女主人惊喜的站起来，但碍于我隔在二人中间，她没能直接冲上去。
“蠢货！”
一名干瘪的中年贵族出现在房间里，华美的衣袍穿在他身上就像耷拉在衣架上一样，人瘦的只剩一副骨架。
眼眸中闪烁着炯炯有神的幽紫色荧光，和他弱不禁风体型毫不相符。那是恶魔附身的迹象。
贝露塞布，地狱七君主的暴食之主。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路西法已经下令，禁止恶魔与人间的一切往来。地狱明面上的“人口交易”被迫停止——那对暴食之主贝露塞布和色|欲之主阿斯蒙蒂斯来说是重要的食物和乐趣来源。
在西雅克小镇上，拉芙体内的恶魔契约指向阿斯蒙蒂斯。在这里，又看到了贝露塞布。这些家伙将阳奉阴违玩的一把好手。
凌冽的力量直冲面门打来，我稍稍侧身的功夫，贝露塞布一举越过我抓住女主人的脖子，要把她捏死。
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松开手，留下女主人瘫坐在地。
“恶魔和吸血鬼在做什么交易呢？”我尽力压制自己声音中的愤怒。
暴食不答反问：“我倒是不知道教廷什么时候多了个教皇级别的人，怎么，抓了该隐还不够吗？”
他的回答使我震惊极了。
教廷抓走该隐是怎么回事？那家伙不管事好久了，血族的事情都是以诺在处理。难道是想用该隐牵制住以诺好一举消灭吸血鬼？
这些疑问不能表露出来，至少不能让他深究我的身份。
“当然，只要地狱的君主还在人间活动一时，就不能掉以轻心呢。你说是不是？暴食的君主——贝露塞布。”
“哈哈哈哈——”贝露塞布大笑。
不知道被我话里哪个词取悦到。
“你在笑什么？”不懂就问，对于一向不太对付的人我反而更想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解对方的想法和理念后更容易判断他的目的。
“人类，这话说的我爱听。我也是地狱的君主，为何向那傲慢低头？”
“看在令我欢心的份上，告诉你好了。吸血鬼的子嗣已经设下埋伏，今夜即是破灭。”
“愤怒吧！绝望吧！用恐惧滋养你那寡淡的灵魂为我献上至高美味吧！”
贝露塞布以极快的速度向我袭来，但这速度也只是人类能达到的范畴。我只要后撤两步便能躲开，这使他很意外。
“呵，人类身体的极限也就如此了。”
说罢，一缕紫色的诡异烟雾从躯体中冒出，逐渐消散。
“我们会再次见面的，人类。”
一枚紫色的晶体凝结在半空，那就是恶魔的契约。吞下它后将躯体和灵魂一同献给恶魔，恶魔占据契约者身体后会看心情帮契约者实现心愿。看那结晶灰暗的样子，恶魔已经达成了契约者的心愿，快到收取契约者生命的时刻了。
每个恶魔的契约信物都不一样，暴食的紫水晶，就像他的眼睛一样，隐秘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洞，足以将一切吞噬殆尽。生命、灵魂，百无禁忌。
在地狱的时间久了，我的信息极度匮乏。
人间怎会发生这样的变动？
吸血鬼的子嗣，它在说以诺吗？我回想起那短发少年护着该隐的场景。如果教廷真的抓走了该隐，以诺大概会把教廷掀个底朝天。
可该隐已经活了万年之久，作为最初的罪人在世界边缘游荡。教廷怎么可能捉到该隐？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
有些后悔，所谓眼不见心不烦的自欺欺人。
“咳咳——咳咳——”
被贝露塞布附身的人逐渐转醒。
我施了一个小型净化术后，他看起来好多了。
“你与恶魔做交易的内容是什么？”
男人惊恐的看着我，吓得说不出话。
“你在害怕什么？”难道恶魔侵占身体的时候还有意识？
那他知道的就更多了。
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我向前走一步，他站在地上向后挪动一点。直到他的手碰到女主人的身体。
“爱丽丝！”
他慌乱地抱起躺在地上的女主人。
比起面对我的恐惧，他似乎更担心这位爱丽丝。
可能是因为想起来贝露塞布刚刚做了什么，他原本就惨白的脸更加惨白。
“这位爱丽丝小姐是吸血鬼。”
男人跪在地上什么也没说，似乎认定我要处理掉他们，紧紧地抱起吸血鬼，神色中满是绝望。
我：“破灭那日必是死亡，醒悟那日必是新生。”
“凡杀该隐，遭报七倍。神既为吸血鬼留有一线仁慈，你又何必与她共坠地狱？”
反倒是下了地狱后说不定还能碰见我。
他讶然。
“说点有用的”我勾起嘴角，尽可能让语气轻松一些“说不定还能赎罪？”
“你真的是教廷的人吗？”和那些狂热的疯子完全不一样。
不分青红皂白，挨家挨户搜查异端的神官……
但凡对神术有反应的，都被抓起来。年过半百行走不便的病弱老翁、刚过满月的无知幼子、手无寸铁的柔弱妇人，无一幸免，更不用说那些青壮年。
他不知道对神术有反应意味着什么，异端又是什么。只看见那熊熊火焰中撕心裂肺哭喊着的人。
毫无仁慈可言。
他思考片刻，没有像女主人刚刚那样防备，倒豆子一样讲述。
“和恶魔契约的是爱丽丝。”
“教廷这些年对于异端、异族十分排斥。我没有办法让她冒险在外捕食，就想借用庄园招人来帮她寻找食物。”
“但我也无法忍受她吸食血液的场景，良知和爱情折磨我的内心。直到有一天，我看见她进食的场景实在无法忍受。”
“我是个软弱的人，无法继续为她做那些事情，也无法舍弃对她的爱。所以我请求她将我吃掉。”
“体内的血一点点流逝的时候，我觉得一些都要结束了。但第二天我照常醒来。因为她请求恶魔与我契约，代价是她的灵魂。
爱丽丝为我做出退让，不再将人吸食致死，转而豢养提供血的人。
那个年轻人叫做萨姆，为爱丽丝提供了5年的血。”
“爱丽丝不再杀人，无法为恶魔供上灵魂，今天是恶魔期限的最后一天，如果没有新的灵魂就要吃掉爱丽丝的灵魂。”
“事情就是这样，本来今天庄园上的人都要死去，但是您来了。”
“您让我说出这些事情。”
“您又能做些什么呢？”
原本还在思考为什么贝露塞布该如此猖狂收割灵魂的我，被男主人的最后两句话问蒙了。他也许是想问我能为他们做什么。
我能做的自然多了去。随手将吸血鬼的契约抹去，净化那紫色结晶，使贝露塞布无法带走她的灵魂。而后拿出附有圣光的配饰让他戴在身上，使贝露塞布无法再次附身。
但事实更为复杂。吸血鬼的食谱是人，教廷又在疯狂猎杀吸血鬼。这种境况下相爱，难见光明前路。再加上恶魔同样虎视眈眈。这混乱的时局几乎无解。
就算拥有强大的力量又能做什么呢？杀掉所有吸血鬼？杀掉所有恶魔？还是杀掉教廷里的激进分子？
都是被害人，又都是加害人。这让我觉得一头乱麻。
我忽然记起来，自己正是想要逃离这样的人间，才会与路西法生活在地狱。毕竟某种程度上，这里何尝不算是另一种地狱呢？
“你问我能做些什么……”
“至少眼前看见的问题还是稍微能解决一下。”
顺手施展出治愈魔法，看着男人逐渐焕发出生机的眼睛，我的心情稍稍好转。
“既然来了，还有别的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
声音平和而温柔的青年向他伸出手。
即使室内的光线只有勉强可以辨认体格的程度，格雷·海恩多雷却好像能看见对方脸上温柔的笑意一样不由自主露出微笑。
不见一丝光亮。
神在黑暗中。
救赎、原谅。
直到他忽然想起，自己方才的怨怼——像是华丽衣摆沾上的令人无法忽视的污点，在最应该尊敬的人面前显得难堪至极。
他僵住了表情。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