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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挑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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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团仙光周身所带的锐气挟着疾风凛然,直直袭来,云意抬手正捏结界,吾陵便一把扯过思齐丢在了她面前。
云意: ……
锐气却只直奔吾陵而去,可就在即将触碰他的一瞬间,竟倏然瓦解,散作一捧碎星落进了土里。
仙光及地化形,云意正要瞧,却听思齐吓得:“师,师尊!”
天爷,这仙光竟不是什么绰约仙子,化成了一个凶恶的游魂!
他一身看不出朝代破碎战甲,上头满是锈迹和血污,胸口正中还插着两只断箭,手中握着的断刀还在滴血。
云意狠狠吃了口气,一把将吾陵也拽到了前面:“爱徒,你们尽孝的机会到了!”
那游魂闻言却嘲讽一笑,停下了攻势,再往前一步,污衣尽碎焕为一身皂色布袍。云意这才看清,原来这凶恶游魂模样如此——赏心悦目。
他悠悠开口:“把那个肥鹅小贼交出来。”
大鹅旁边放着一树桂枝,缩在桂枝底下用翅膀捂着脑袋瑟瑟发抖,吾陵问道:“桂树是你的?”
“嗯,不然呢。”游魂抱臂道。
云意回头对大鹅招手道:“快过来,说清楚便是。”
大鹅躲在云意袖子底下,伸着脖子解释道:“我也不知树是他家的。酆都西北有个入口,能去人间一个叫露城的地方,那有个小庙供奉不知名的地仙,也没住着人,经常都是些小妖怪借宿,桂树就种在那,一年四季都开花,今日想起便去砍了一枝。”
虽大鹅是草率了些,也不是故意偷的,云意便把桂枝拿过来,对游魂道:“实在对不住,今日是我想酿酒,缺了桂花,它才去砍桂枝的,实是我们不该不问而取,该怎么赔偿,请您来说。”
游魂却问:“你会酿桂花酒?”
云意点点头,他又问:“是江南的酿法还是旁处的?”
云意想了想问道:“你想要江南的桂花酒?”
游魂一把将桂枝丢了回来:“你若会酿,我便不追究了,只酿好了给我一坛便是。”
云意松了口气,道:“好说好说。”
这时却突然传过来一股糊味儿,思齐突然一拍脑门:“坏了坏了,我的羊!”
过来一看,还好只是焦了一小块,拿小刀割去便可,旁边那游魂却一脸嫌弃啧声道:“咋不快刷油呢,都烤柴了。”
他说着便去拿过油碗来,又是调火又是翻面,手法极其专业,还一边道:“这羊还嫩,碳火不能太冲,还得多转转才烤得匀。”
就这么看着他三下五除二把羊烤得外焦里嫩香喷喷,众人都不禁为他的手艺折服。
这种自来熟,倒也不妨多来几个。
烤完了游魂才突然觉得不对劲,哧了声摇摇头,自嘲笑道:“好多年没烤了,一时技痒。”
思齐把羊接过来,拿着小刀在腿上先拆下两块对云意道:“师尊先尝尝咸淡,我去后头把肉拆了。”
云意正吃冰粉怕串味,便顺手捏起一块塞在了吾陵嘴里,问他:“可有味道?”
吾陵唔了一声,云意便对着里屋道:“思齐,不必加盐了。”
游魂侧着头揩了揩手指,对吾陵道:“你就不怕她是让你试毒,你这个师尊坏心眼儿可多得很。”
云意站在台阶,温声细语循循善诱道:“看,这就师尊说过的,专门破坏别人家庭的坏人,以后可不能跟他玩儿。”
吾陵回头一把接住她落下来的手,从她袖子里抽出帕子按在她油津津的指尖上。
孩子大了不好骗了,想以前他还是个毛球的时候,洗过手水都是蹭在他身上的。
游魂进了屋自己倒了碗茶,思齐一边端菜客气道:“阁下留下用饭吧!”
他却摇摇头道:“不吃了,吃也吃不出味儿。”
吾陵却忽凝眉肃目,抬起眼问,“为何吃不出?”
他笑道:“因为那庙里供奉的便是我。”
原来还是公务员呐。
思齐惊道:“神仙便尝不出味道?”
他点点头:“我虽还未满百年正式引渡入籍,但也是受世人供奉的。食人香火,便要戒去贪欲,一心持正,不然谁家供奉的酒饭好,我就要单去帮他,岂不是对其他人的不公。”
“那么多修道之人都想成仙,可原来做神仙也并不是尽享福。”
说着话旁人也都洗好了手过来坐下,他垂眸一笑看着他们道:“好,怎么不好,总比做人好,我在做神仙之前也是也是做过人的。”
思齐轻声问:“露城在西北,虽各族人都有,汉人却最少,阁下看面貌像汉人,怎么会去露城做神仙?”
他嗔道:“做神仙还要看有没有房子和户籍不成?不过是倒霉,打了胜仗人死那了,那个寨子的人便给我建了个庙。虽说做神仙也受制约,但总比做人好太多了,吃东西没滋味儿算什么,人间多少人真的要吃草根树皮。”
这倒是真的,她小时候部族里田还不多,一到冬天也经常缺衣少食,母亲便教她和姐姐要先族人后自己,不然有什么资格做首领。
说着话便也都动了筷子,方才先端上的盘子里吾陵尝后还剩一块肉,云意便夹起来要吃,可还没入口便见上头是一块没撒匀的盐,便又放到了一边去。
今日店里虽不那么热闹,灵币倒也没少赚,吃完饭游魂要走,在门口倒:“酒酿好了我来取。”
思齐应下相送,道:“好了我们去寻仙上,不知仙上是何尊号?”
他却手一抬:“不必这么客气啰嗦,以前在凡间时他们都叫我小哥儿。”
……
收拾好餐桌关门,云意便去后院酿酒,思齐一边泡米,道:“师尊,你可有觉得有些怪?露城在西,为何小郎神仙的庙偏偏长了江南才遍植的桂树?且他生前虽是汉人,听着口音倒像北地人,听他言语又像是过得很苦。人间不能日行千里,穷人甚至连远些的路费都难凑,他怎么会知道江南的桂花酒,甚至还知道做法的区别。”
阿献道:“兴许他是看书看到的呢。”
思齐却道:“哎,阿献不知,人间可不是想念书便能念的,我家里虽不富裕,可在当地也是有田有屋。”
阿献却道:“可我看他念了我们墙上的菜单,他识字的。”
云意笑得摸摸她脑袋,小声:“兴许是做了公务员后被天庭扫盲了。”
阿献听不懂,云意便解释:“就是说天庭觉得神仙不识字太丢脸,知道他是不识字的人,便带他去念书了。”
这自然是玩笑了,云意边洗手让阿献把后门边的桂枝取过来,阿献便嗒嗒跑过去了。
云意也像那边望着,只觉得那树桂枝,好像曾见过仕女图中所绘的江南美人。
恍神间,阿献把桂枝取了来,她和阿献一起把桂花剪下用术法烘干,铺在泡好的米上蒸。
热气上来,桂味便随着水汽氤氲开来,缠绕在身边,是所有的花都比不上的香的,甜的,还没成酒,就已令人沉醉。
吾陵走到思齐那边,展开手心是一枝带叶的桂花。
“思齐,令花木生长的咒语是什么?”
“得叫师兄。”思齐道。
吾陵看了那边云意一眼道:“她不是叫你思齐,我与她一样。”
思齐又要给他讲什么礼义伦常,可见他满脸写着根本不听,也只好作罢,想了想道:“这咒术有些长,记不全了,等回家了我找找告诉你。”
吾陵点头,把桂花放在了袖中,思齐暗自嘀咕:师弟虽不通人情没大没小,但还是很好学的,孺子可教也。
桂花糯米蒸好,下屉放在木盆中,洒一碗凉水打散,摸着比手心凉了,将酒曲洒进去,便可以倒酒坛子去了。
但现在还不能加水,得先让它发两天,云意搭了盖子在上头便让它静置着。
收拾妥当,云意便带他们回了家。
次日吃了早饭后,云意从屋里拿着术法书出来,却见思齐正在桌上写字,云意凑过去一看:“草木生发术?怎么想起练这个,那些种子我们可还没种呢。”
思齐道:“是吾陵问这咒,太长了我怕他记不住,便写下给他,许是他觉得桂花好看,也想在咱们院子里种一棵。”
正写着吾陵来了,思齐赶忙道:“写下来了,正好给你。”
吾陵走过来将纸条拿起瞧了瞧,却道:“思齐,字不认识。”
她这才想起来,他以前是个毛团儿哪里识字,思齐一想,教导师弟尊师重道的机会来了,一抹袖子:“师尊,我来教!”
思齐兴冲冲带着吾陵去搬书,这时云意却收到了萝卜的来信,说请云意去后山给他们剪叶子,正好家里泡菜也不多了,云意便带着剪刀和粘人精阿献离开了。
不过两个时辰,云意满载而归把叶子洗净塞到泡菜坛子里,一进屋却见思齐面色凝重,不大高兴。
云意便过来坐下道:“教不会便慢慢学嘛。”
思齐委屈道:“师尊,再学下去就是他教我了。”
这,云意看他深受打击模样,安慰道:“识字简单,知意才难,以后多给他点书看,总有他不会的!”
吾陵闻言看着她,把纸条字正腔圆念了一遍,问她:“师尊,念的可对?”
还显摆起来了,云意托着脸故意逗他:“再倒着背一遍,效用更好。”
他把纸条收起来一字不差倒着背了一遍,便起身走了。
嘚瑟的真是欠揍,云意叹息着看思齐道:“还是思齐是我的好徒儿啊。”
思齐:“师尊如果你不想安慰我可以不安慰。”
……
午后抱着灵璧石去练了大半天法术,再一抬头天又要黑了,上回的粮食买的多还不必买,但还缺些酒器。
思齐先去酆都预备起来,阿献跟着去吃冰粉。
云意要下山想起泡菜很多,施了个术将它速速腌好,便去找吾陵搬泡菜坛子一道下山。
买好了器物,又往前来到幺儿和孟婆婆家,邦邦敲了敲门,孟婆婆出来一见她笑了笑,看着吾陵道:“可是那道长不是?好些日子没见,你这徒儿模样我都认不出来了。”
上回见孟婆婆他还是狗呢,说的是思齐吧,那可不是模样不一样嘛。
云意道:“新徒儿,孟婆婆,我又送泡菜来了,只是家里太多吃不完,您也不必给钱,只捡家里的干菜花椒给我拿着就成。”
孟婆婆一笑道:“那我也不客气了,人家都说你送来的泡菜吃着爽口呢。天也不早了,正巧幺儿晚上也不在家吃饭,便留下吃个饭吧。”
云意也没客气,孟婆婆便去置了几个家常菜,云意在屋里走了走,看到一个柜子上散丢着许多书,不像不许人看的,便去捡起来瞧了瞧,一看吓了一跳,这本启蒙算数书上批改日期竟然是八年前的。
幺儿现在也还是学启蒙的书,八年她都没长大也没升学,孟婆婆为何毫不怀疑?
云意便出来到灶台旁,问道:“婆婆,幺儿出去玩了?进来学业怎么样?”
孟婆婆道:“去镇上玩了,我近来身子不大好,便没跟着她去,且这不你们这些仙人天天溜达,也没什么歹人,我也放心。说来我们幺儿倒是最聪明,人人都夸。”
云意点点头,方才说话间在孟婆婆身上也探过了,并没下什么咒术,或许只是真的年纪大了有些混忆症。
既那小儿菜精没害人就好。
过了会儿饭菜做好,孟婆婆把饭菜摆在了院子里,夜里凉快些,其中有道甜烧白,孟婆婆分别夹了一块放在云意和吾陵,碗里笑道:“我们家幺儿说我做的这最好吃。”
甜烧白简单来说便是蒸肉夹糯米豆沙,虽是甜口肉,却因蒸的软肉片饱,倒不觉肥肉油腻。
尝了一口,果然又糯又香甜,云意自己又夹了一块,可快吃完吾陵碗里的也没动,只吃了几口,云意便趁孟婆婆不见把它夹到了自己碗里。
天黑前云意告辞,带上孟婆婆给的菜,出来后对吾陵道:“不喜欢吃甜?”
吾陵道:“甜?只是瞧着太软烂,难以下咽。”
云意道:“不喜欢吃便不吃也无妨,下次不喜欢吃的要说出来,旁人才晓得。”
他看着云意,嗯了一声,问她:“那若喜欢的呢?”
云意想了想道:“那更不能说,万一别人也喜欢,怕你去争便要先都吃光了。”
吾陵凝眉认真想这句话,却见她眼睛里满是笑,便知她又在故意胡说八道。
他走着走着却道:“意思是说喜欢便该不说,但最先吃光。”
为了口吃的至于思考到这种深度?
晚上到了酆都又照常开店,次日凌晨回来休息,醒来时已是大亮,却见一个小弟子匆匆忙忙跑进来道:“元君,山门有个姓孟的老妇人要找你,说有事相求,求你一定去见她。”
孟婆婆?云意披上衣裳便来到山门,便见孟婆婆眼泪汪汪站在那,一见她便急道:“幺儿找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