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情同姐妹 ...
-
聂雨竹跟丁湘花的孽缘，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结下了。
当时聂雨竹还不是聂掌柜，益州城也没有福来楼。她们还是好到同穿一双鞋子，同分一串糖葫芦的小姐妹。
后来二人不和，聂雨竹从自家娘亲那里接下了偌大的常来客栈。再次相见已是福来楼的开业宴席上，见众人纷纷向丁湘花道贺，还称她为“丁掌柜”，聂雨竹才明白为何福来楼这喜帖会送到自己的门前。
“托丁掌柜的福，我生意更好了。”聂掌柜也是个不肯吃亏的。
丁湘花面上一僵，知道她说的是范建一事。不过只要死不承认，聂雨竹又能拿自己怎样？
况且今日自己是另有目的。
“聂雨竹，我今天可是客人，你不请我进去吗？”也不等聂雨竹“请她”，丁湘花就没有半分客气地径直往客栈里走去。
聂掌柜也由着她这般自来熟的样子，有些好笑地问道：“你来我这总不能是福来楼没饭吃了吧？”
“嗯~今天我还真是来你这儿吃饭的。听说你招了个新厨子？我是为他来的。”丁湘花用那小扇捂着嘴，堪堪露出半张脸，笑岑岑地说。
倒是聂掌柜听到这话，笑不动了。
云何把最后一道腊味合蒸端出厨房后，为难地望了望周围的食客陷入了沉思。现如今，客人们的口味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昨日还有人闹着要点“芹菜溜荔枝”，说这是岭南名菜，今天自己竟在烈日炎炎的三伏天里连着做了了砂锅萝卜牛腩煲、竹荪乳鸽汤，香蒜炒肥肠……
不过，为什么现在连送菜都是厨子去了？当时可没说厨子也要干跑堂的活。云何端着菜，皱起了好看的眉。
当他走到二楼天字号包房，推开门看到那几道熟悉的，此时此刻不应该出现的几道菜竟然全都同时出现在了一个桌上。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位便是云公子吧？还真是长得丰神俊朗呢，这菜做得也是色味俱佳、与众不同！”
刚刚坐下，便有一个艳红又顶着夸张脑袋的身影飘到了自己的身边，因为速度太快，那短短三两步还有随之而来的、浓郁的脂粉气息，熏得云何“蹭”地一下又站了起来，还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丁湘花原本想递给他的茶杯就这么僵在了半空。
旁边的聂雨竹只当他是初次见到如此“风情万种”的女子有些不适应，摆了摆手招呼他，“云何，这是福来楼的丁掌柜。今日客栈里的贵客。”
她拿下丁湘花手里的茶杯，还顺势抓住了她的手，情深意切地说：“我二人情同姐妹，你不必太拘束。”
云何看看这满桌菜肴，又望望那眼里没有半点深情的聂雨竹，明白了两点：
一、确实是贵客，这桌菜得花不少钱。二、两人一定有血海深仇。
丁湘花见到聂雨竹如此热情，像看妖怪似的看着她。
要知道自己只要一靠近这个女人就会浑身难受、手脚发痒。见面更是三句不和便开始吵，年年如此，风雨无阻。
什么情同姐妹，全是扯淡。
她把手一甩，“谁与你情同姐妹！姐妹会因为自己踩到牛粪就抢我的鞋穿吗？姐妹会在吃一串糖葫芦的时候独自吃掉四个吗？”
丁湘花想到儿时聂雨竹为非作歹的种种，气得直发抖“那串糖葫芦，一共才五颗啊！你一口便去了四颗呜呜呜呜呜....”
被指认的聂雨竹有些心虚地喝了口茶，全然不知当年这些“无心之举”给丁湘花柔弱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这些个芝麻绿豆大的事你倒是记得牢。”聂掌柜尴尬地笑了笑。
丁湘花吸了吸鼻子，满不在乎地说：“我记得，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也没忘记你是如何才当上了这常来客栈掌柜的。”
许是看到还有云何这个“外人”在场，她突然有些不怀好意地开口，“要不是连真掌柜都被你克走了，你如今还得在益州城做个小乞丐吧？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聂雨竹微微变了脸色，只觉心中那块痂又被人撕了开来，疼得要命又痒得挠心。
丁湘花对她脸上细微的变化很满意。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贴着聂雨竹的右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说对吧？克、死、爹、娘、的、小、乞、丐！”
沉寂的气氛突然被打破，云何和丁湘花反应过来时，那个天青色的茶杯已经被放回到桌上，周围洒了一圈水渍。茶杯上斑驳的冰裂在此时竟显得格外应景。
“正宗汝窑产的冰裂茶盏。”云何暗叫可惜。
“丁湘花啊。”聂雨竹慢条斯理地开了口，脸上满是严肃，引得丁湘花一阵紧张。她戒备地望着聂雨竹，生怕对方化身泼妇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你今日这身打扮出门，那群芳院老鸨竟然没认错人吗？”
此话一出，丁湘花的脸上不能说是五颜六色，只能用七彩斑斓来形容了。她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愣在了原地。
这个女人竟然，竟然把她当做群芳院的X女吗？！自己身上可都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当下尖叫着就要抓住聂雨竹，“聂雨竹！！！你这话什么意思？！”
旁边的二凤在此刻也终于得到了一个可以表现的机会，撸起袖子就要替自己的主子身先士卒。
可惜被我们聂掌柜一个灵活的侧身躲了过去，还顺走了桌上的一片腊肠。
聂掌柜懒得跟她解释，这就是她想到的那个意思，要不怎么说语言有时也能成为一把凶器呢。
只是尘封的往事突然被重提，自己瞬间失去了蹭饭的兴趣。
聂雨竹闪到门边，指着房里另一个看戏的人，对丁湘花说：“既然丁掌柜是来找我们厨子的，那我不打扰了。”关上门便要出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提醒道。
“既然不是姐妹，这桌菜记得付钱。”
好了，她才懒得管丁湘花是不是来挖墙脚的，这个脂粉呛得自己只想打喷嚏的地方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屋内的气压又回到了正常的水平，云何突然觉得，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上扬的嘴角在此刻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丁湘花见最大的威胁已去，又坐回主座上，让身旁的二凤重新倒了两杯茶，从容不迫地让二凤为自己扶了扶刚才因为太过激动而有些凌乱的发髻，好像刚才那个张牙舞爪的丁湘花只是云何看到的一个幻象。
她缓缓开口，“云公子，有没有兴趣另谋高就呢？比如，我们福来楼？”
见云何没有丝毫动心的样子，她也不急，伸出了蔻丹红艳的玉手，说“我愿意给这个数”。
太阳还烈得很，聂雨竹把自己的摇椅搬到了回廊的阴凉处，又随手拿了个话本子盖在脸上，闭着眼，一边听着知了声，一边躺在摇椅里晃晃悠悠地休息。
她承认，在丁湘花说出自己原本的身份时，是有那么一点点小介意的。毕竟当年那个一直没有嫌弃小乞丐邋遢，还跟小乞丐玩耍的人，明明就是丁湘花自己啊。
至于克死爹娘……走了大运当上掌柜……聂雨竹烦躁地翻了个身，脸上的话本子“啪”地掉到了地上。
她刚要弯腰捡起，就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拾起了话本子。
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和云何的脸几乎贴到了一起，那气息带着温度席卷了聂雨竹的五官。
她被吓得往后一靠，却忘了自己还坐在摇椅上，当下便重心不稳，摇摇晃晃地要倒。还好云何眼疾手快扶住了摇椅，才没让聂雨竹摔个四仰八叉。
“小心点。”云何皱着眉先开了口。
“哦...”聂掌柜像个被训话的小孩，低着头闷闷地说。
“你与丁湘花谈得如何？她应该会给很多很多工钱吧？”
云何“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却不知道是回谈得好或不好，工钱多是不多。又或是两个一并回答了。
“挺好，挺好的。”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那何时过去？”
“去哪？”云何不解，半晌才反应过来聂雨竹指的是挖墙脚的事。“我不曾答应要去福来楼。”
况且，丁湘花并非真心实意希望自己过去。她这一趟，估计只是来探听虚实的。常来客栈最近在益州城风头正盛，好奇也是人之常情。虽不知道丁湘花与聂雨竹说了什么，才引得聂雨竹如此失态。
不过若是让聂雨竹知道福来楼出了多少钱，怕是她都想当厨子了吧？
听到这话，原本耷拉的脑袋抬了起来，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喜。可聂掌柜还是怀疑地开口，“当真？”还悄声嘀咕，“那我得给多少好处啊...”
云何自觉好笑，“无需什么好处，只希望掌柜的下次迎‘贵客’时，莫要点些不着调的菜了。”
那些菜也不值几个钱。
聂雨竹心虚的眼神到处飘，一眼就看到了一旁排排摆着的两个小木凳。
她一拍脑袋，像是做出什么艰难的重大决定一般，郑重其事地对云何说：“明日我就去西街口的姚木匠那给你打个小椅子。”说罢，又补充了一句，“带椅背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情同姐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