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人如其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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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厚度的脸皮，就连聂雨竹都不得不甘拜下风。好在知州张和玉还算淡定，想来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只擦了擦头上的黑线，示意他说出详情。
“张大人，小人姓范，家中排第六。大伙喊我范老六。”
“前两日小人在常来客栈吃饭。点了一碟他家招牌酱牛肉，吃着吃着发现牛肉中有半截拇指大小的的绿苍蝇。说是只见半截，谁还不知那另外半截早已进了……”
范老六没有说完，但丝毫没有影响听到这的张大人都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
“小人吃得粗心，没想到他常来客栈做菜也如此大意！谁知道他们平日里做生意是不是用的臭鱼烂虾？小人心中委屈，想要点补偿，他们还不乐意。”
范老六说完，拱手朝张大人又是“咚”的一拜，“大人！小人吃点亏不算什么，但是这样的黑店在益州城里做生意是害了大家呀！大人！！”
“无耻！无耻至极。”要不是被有才他们拉着，聂雨竹指不定要上去踹他多少脚。看到范老六那已经朝天开的鼻孔，聂雨竹恨不得给他插上两根大葱，省得在这里装象（相）。
“常来客栈，你们有什么说法啊？”张知州问道。
“回张大人，奴家……”聂掌柜捏起了嗓子，不就是装吗？
“要奴家说，这范老六纯粹是在血口喷人。奴家是常来客栈的掌柜，那日的酱牛肉可全是由客栈大厨亲手挑的新鲜牛肉制成。奴家这掌柜当了五年，也是头一次有客人吃出了苍蝇。”还拿起袖子做作地抹了抹鼻子，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楚楚可怜”。
“可那日，他确实是在你们店的菜里吃出了苍蝇，不是吗？”张知州摸了摸胡子，拿不定主意。
那范老六还以为张知州是信了自己的说辞，一把跳起来，“对！我就是在你们店里吃出来的！”
又指着聂雨竹众人，“都说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常来客栈不顾百姓安危，后厨混乱不堪才引得蛇虫横行！请问诚字何在？不理会我合理诉求，甚至不承认自己的过失，请问信字何在？”
“你大爷的给老娘闭嘴。”聂掌柜咬牙切齿，是装不下去了。
“那苍蝇就是他故意放进酱牛肉里的。目的就是吃霸王餐！否则，为何饭菜吃得差不多后才发现不干净？若是小店的过错，理应赔偿，可张口便是要二十两。小店要卖多少酱牛肉才赚得到二十两银子？”聂掌柜振振有词。
说罢，瞟了范老六一眼，转身面对堂下的老百姓，“听闻前不久，西街口一家馄饨摊来了就两个吃霸王餐的人，一人声称在馄饨里吃出了苍蝇，要求馄饨铺林老板不能收这份馄饨钱，还威胁林老板交出十两银子作为补偿。林老板不愿意，另一人便威胁报官。他们甚至打伤了老板，砸了摊子，威胁不准声张此事。”
“你，你可别诬陷好人！我怎么可能……”范老六听到此话，突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他不明白聂雨竹是怎么知道西街口馄饨摊子的，更不明白她如何能提到“威胁报官”一事。
“不承认？那说说苍蝇。大人有所不知，范老六在馄饨和酱牛肉里放的苍蝇个头比一般苍蝇都大，而且是绿头，老人家把这种苍蝇叫绿豆蝇。它们平时生活在肮脏和腐烂的污秽中。”
聂雨竹拿出那日抓绿豆蝇的小竹筒，“这竹筒里有几只绿豆蝇，是在城外鱼市找到的。我还亲眼看见范老六的同伙将一些不新鲜的鱼虾卖给他人，谋取利益。”
到这，聂雨竹提高了声量，“那同伙，也去了西街口馄饨摊子和我常来客栈。就是那个说要报官的人！”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大家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看似简单的“牛肉苍蝇案”中藏的不是赚着黑心钱的客栈，而是两个坑蒙拐骗的地痞流氓！
看到冷汗慢慢从范老六额头上渗出，聂雨竹走近，冷笑着轻声说：“此番行为，请问客官的诚何在？信何在呢？”
虽然聂雨竹将自己看到的全部如实说出，但如今还少一个关键的人，就是那扮作书生与范老六行骗之人。
聂雨竹还在思衬，就来了一个官差在张大人耳边说了什么，张大人点点头道：“带上来。”
人群中让出了一条路，有一人拉着根绳子走了进来，绳子另一头牢牢绑着一个面露不屑的瘦子。
聂雨竹见这来人，危险地眯起了眼。
那人行了一礼，“张大人，小人乃城中福来楼的管事。昨日，我家掌柜发现此人为伙房内所供渔获色泽发暗，鱼背发软。怀疑有人故意拿些破烂货搪塞我福来楼，特地交代小的将这送货的带来衙门，还请大人明察。”
范老六听见这话，全身一颤，也不敢看向那人，只一声不吭地把头埋着。
聂雨竹站出来指认，“大人，此人正是与范老六行招摇撞骗之事的同伙。”
那管事一听，恍然大悟道。“如此，倒是替聂掌柜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听完这番话，瘦子才醒悟事情早已败露。被吓得跪在地上，缄口结舌。
而张大人听到这二人做出的事，气得两边胡子都翘了起来。
“你们两个，在益州城里胡作非为，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在公堂之上，还是满嘴胡言，简直是在公然藐视朝堂。真以为自己干坏事不留痕迹，百姓们心里清楚得很！来人！决臀杖二十！！”
这时候，二人再怎么喊冤都没用了。痛刑之下，他们交代了所有实情。
实际上二人是兄弟俩。胖的叫范并，瘦的叫范建。范并是个外县渔夫，但好吃懒做，厌倦了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苦日子。便找来自己兄弟范建出出主意。
范建聪明些，他告诉范并：打到的鱼别急着卖完，自己可以在城内找些主顾，抓住鱼市开市时间短的时间差把渔获卖出去。大酒楼里偶有供货不足的情况，碰到送上门的便宜货自然心动。而卖不出去或卖相太差的便随意丢在河边，没想到引来了绿豆蝇。
看着那飞舞的绿豆蝇，二人心生一计：由范并去些小摊小铺里吃东西，趁人不备把提前准备好的苍蝇丢进去，装作是从饭菜里吃到的，以此敲诈店家。
遇到不愿给钱的，范建便扮作路人提议去官府解决。这一来二去，大多数小商贩都不愿报官，只好当自己吃了哑巴亏，给钱草草了事。而碰到那些没钱的如同林老板那样的，大不了吃了霸王餐再动手打一顿。
两人分工明确，配合也算默契。即使在不打鱼的日子，靠这些伎俩也骗了不少钱财。
好在张大人得知后，不仅狠狠打了他们一顿，还顺藤摸瓜查到了好些向范家兄弟购买了劣质渔获的商家，他们为一己私利，便买下这些不新鲜的渔获进行处理，再售卖给老百姓们。
回了客栈，众人在云何的“款待”下美美饱餐了一顿。饭后，聂雨竹、有才、小伙计三人一起在客栈小院里坐板凳发呆。这是常来客栈常有的消遣。
只不过，聂雨竹的是一张竹制摇椅，有才二人只有一个小木凳。
“再来个泡脚盆，就完美了。”聂雨竹光是想了想，就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想到今日在公堂上的种种，有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掌柜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那两个姓范的？”小伙计也探出了一个好奇的脑袋。
“看到那半截绿豆蝇的时候。”聂雨竹说着，坐直了身子，问：“我问你们，当你们看到那半截苍蝇，想到的是不是那另外半只肯定已经进范并的嘴里了？”
有才和小伙计茫然地点了点头。
“我看那苍蝇，剩下的正好是脑袋，看上去不像是嘴能咬下来的，更像是刻意为之。从鱼市回来以后，我想应该是那范建为了让人更加信服，而故意将苍蝇分成头身两份，只丢下一部分，做出另一半被无意间吃掉的假象。这样一来，他们便更有理由跟别人讹银子。这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小伙计恍然大悟道：“掌柜的！您实在是太聪明了！”
有才也默默补了一刀，“真是人如其名啊。”
聂雨竹心虚地接受着小伙计如潮水般涌来的赞美，眼神却瞟向了不远处那间亮着灯的屋子，其实这些，也不全是自己的功劳啦。
范建、范并兄弟俩的恶行被揭发，常来客栈也算是为益州城的老百姓们出了一口恶气。
这不，西街口馄饨摊的林老板特地来到常来客栈表达了感谢，张大人罚了范家兄弟和那些无良买家不少钱，又拿这钱分发给了那些受到他们二人欺压过的小店。林老板便将这钱在西街口找了个小铺子，此后不必再风吹日晒了。
常来客栈的生意也迎来了一个小高峰，尤其是店里的酱牛肉，从出锅到售罄不过半日。这还多亏云何提前又做了不少，才不至于无肉可卖。
这可乐坏了聂雨竹，她每日最开心的事从晚饭后的小院发呆变成了随时随地数银子了。
客栈里的客人越来越多，但有才他们的工钱却丝毫没见涨。这也难怪有才的手脚逐渐悠闲了起来。
“有才，这种无声的抗议对我丝毫没有用处，你要是想涨工钱不如手脚麻利些。”
尽管聂雨竹手里数着银子，头顶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抓住了摸鱼的有才。
有才不屑地回她：“掌柜的，你不体谅体谅我就算了。这银子多少有一大半都是云何赚来的，云何这一天从早忙到晚也不给他点好处。要是别家掌柜想挖走云何我看你到时候去哪哭！”说完，一甩抹布招呼客人去了。
左一个云何，右一个云何。你就心疼云何是吧？聂掌柜撇撇嘴。
“两条腿的厨子到处都有，非得挖他干嘛？”虽然聂雨竹当下回了嘴，但心里马上就后悔了。
云何这家伙确实有两把刷子，每次准备的新菜都格外受欢迎，最近还来了不少回头客。自己对他虽不是顶顶好，但也不算极其差吧？这家伙不会真的跳槽到别家吧？
聂掌柜正想如何给云何一些“好处”——那种既不会花掉太多银子，又显得自己很有诚意的好处。
在那灵感转瞬的那一刻，门外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常来客栈，没人迎客的吗？！”
灵感，果然还是即逝了。。。
门口站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身穿石榴红绘牡丹的收腰长裙，面容精致妩媚，配上头顶那个夸张的花髻，倒还真是别有韵味。
只是这张脸，怎么这么莫名让人上火呢？
“二凤，别那么粗鲁。”那花髻摇了摇手中桃粉的小团扇，装模作样地敲了敲没礼貌的侍女，朱唇轻启：
“聂雨竹，你这破客栈还开着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人如其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