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为人知的事》与暮川

3、变故

　　3 真相

　　如果重新来过，你是否会选择再遇到一个人？或者，改变某些遗憾。

　　这个故事发生在夏天。
　　少年缺席了好几个沪城的夏天。几年的时光，说快不快，像是一眨眼，少年也脱去了青涩。赵熙看着眼前有着温柔眉眼的大男孩，有些烦躁。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初夏的早晨，赵熙在机场接到了她从大洋彼岸学成归来的继子，两人笑着寒暄了几句。然后上车离开。
　　“……子衿，这几年过得好吗？”
　　“好……挺好的。”
　　“这几年来你都没有回来过，你爸挺想你的。他身体比起前几年越来越不好了……”
　　“……我知道。谢…阿姨你照顾我爸。”
　　“……哈哈，这阿姨听起来，还是不习惯啊～”她打着哈哈。
　　“……”少年偏头，淡淡的看着开车的女人。三十岁的她看起来像只有二十五六，整个人仍然还是小小的，几乎没什么变化。望着女人雪白的脖颈，他眼里有一瞬间的委屈划过。
　　“该习惯的。”谭子衿说。
　　车窗外的风景像中世纪欧洲浓重模糊的油画，缓慢地向后流动。赵熙感觉到了少年的目光，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方向盘。见着了继母轻微皱起的眉，少年轻轻勾了嘴角。谭子衿，你怎么就不能清醒一点？他无奈地皱起眉头，讪笑转头看向窗外。
　　两个安静的人，沉默的氛围，车外的车水马龙，诉说众生的夏风。一切一如既往，又大不相同……
　　谭子衿看着窗外，伸出手试图握住什么。
　　有时候我们会有一种错觉，天空是海底，陆地是堆积的云，而云成了海上的岛，那水泊就是一小块的蓝天。我们摇晃游荡在天空之巅，海洋之底。彷徨迷惘，莫名地怅然若失。是仰望也是俯瞰，飞翔亦是下坠。
　　不知不觉间抬头伸手，像是想要抓住一点一直在失去的东西……
　　“这次……不走了吧？”赵熙看了他一眼，试探性的开口。
　　“不走了。”
　　“那你打算……”
　　“读研。”他修的是金融，但他现在还不想和各种人精打交道。
　　“那……哪所学校？”
　　“沪大。……我记得你…您也是沪大毕业的吧？”
　　“嗯。”赵熙点头。她是沪大心理学系，不过学业不精，懒得考研就是了。
　　“对了，沪大食堂全国数一数二哟～”她眉开眼笑，难得轻松了点。
　　“嗯。”
　　“这么说来，你也是我学弟了呢……”
　　“……嗯。”
　　……
　　少年一直静静地看着她，眼里似有星星闪烁。
　　沪城的夏天，不算太热。早上的太阳在地上铺洒了一层金子，催促着人们，贪婪的人们纵欲的人们逃出美好的梦境，黑色的漩涡……
　　“半生过，才觉其中滋味。”
　　……头发灰白的谭教授一个人在深夜里回首往事，空气里游动着古典的乐章，他那双温柔的眼睛在深蓝的暮色里幽幽闪着泪光。
　　如果啊……赵熙，如果啊，我当年没有心软，没有留下，没有回来……那我现在，也该是娶妻生子，为夫为父了吧。
　　“……也许，是真的，无法驾驭的东西从一开始就应该远离。”才四十几岁便花白了头的谭子衿望着手里那幅出自十六岁的他自己的素描画，画中是一位明眸善睐的女子，正浅浅的望向远处笑。十六岁的谭子衿只敢把炙热的情感藏进画里，而四十六岁的谭子衿历经沧桑，只能在深夜明目张胆的喃喃细语那个三十年不敢大声提的名字。
　　……谭子衿回国的半年后，父亲出了车祸，老人撑了两个月……还是走了。
　　那天，谭子衿记得在下雨。他泡了两天的吧，手机也关机了。他回公寓收拾了一下后想去医院瞧瞧，然后接到了第一通电话……
　　“爸爸走了。”
　　谭子衿这一生参加了四次葬礼。第一次是他妈妈的，他五岁。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第二次是他父亲，真正意义上陪他最久的人。二十二岁的他当时绝望无助，迷茫惊慌。他又失去一个人了。
　　父亲的葬礼上，他和继母一人站在一处，向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们回礼……一个又一个，或悲或哀，走过这黑白铺成的一程。
　　寒凉的细雨中，谭子衿看向身穿黑裙的继母，她合目而立，不喜不悲。
　　他有点儿不明白她和父亲之间的感情。
　　她爱吗？她爱吗……他呢？爱她吗？他是知道自己父亲有多爱他已故的发妻的。所以，这场七年的婚姻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他需要一个母亲？谭子衿在心底自嘲的笑。
　　三年后的谭子衿才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答案是用一个女孩的命换的。
　　女孩是沪大化学系的高材生，叫江沅。她很活泼，她很可爱，她很喜欢他。
　　据江沅自己说，她对谭子衿学长是一见钟情。
　　斯文白净的温柔男子，眉宇英气柔和，带着淡淡的疏离和忧郁，偏偏一笑就冰雪消融，万物春生。
　　江沅从此便陷进去了。
　　明明知道他是心里有人的，但江沅就是不想放弃。反正谭子衿没女朋友，只要他单身，她江沅就还有机会。
　　二十二岁的谭子衿面对二十一岁的江沅的追求，是无动于衷的。他心里永远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面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人。他知道自己给不了女孩想要的。
　　“学长，我知道你心里有人的。”
　　“……”
　　“然后……”女孩吸着酸奶，认认真真地瞧他。
　　“然后我才不管你为什么不去争取，不去追求她啦～反正你现在单身不就完了！如果学长你觉得我烦呢~那你就去追求你心里喜欢的那位姑娘～我要跟她公平竞争。”
　　“……算了，江沅。”有些事并不是喜欢那么简单的问题。
　　“啊……学长，那我可以好奇一下你和那个女生之间的故事吗？”
　　“没有故事。”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故事。
　　“唔……好吧。”
　　她很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直到某一天，她在医院看到了一个女人……她从来没见过学长用那样的眼神看一个人。她站在旁边，隐约被勾起了丝丝嫉妒……
　　“学长……”
　　“什么？”
　　“没……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