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为人知的事》与暮川

4、真相

　　二十二岁的那一年，发生太多事了……
　　父亲去世后，谭子衿和赵熙就没说过话。一方面他觉得自己罪恶滔天，居然肖想自己父亲的妻子。另一方面，他不想见到赵熙，他在迁怒于她……是因为那次他没有控制住欲望，恍惚失控第一次和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地吻了她。以至于后来……失去了见爸爸最后一面的机会。他不能原谅自己。永远不能。
　　“学长！我有事要跟你说……”江沅的留言戛然而止，连同她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四岁。
　　只给他留下了，档案袋里，她无意间发现的秘密……
　　谭子衿年轻的时候，十几岁在克制，二十二岁以后，在自责。二十五岁之后……是无穷无尽的恨与悔和孤独。
　　在他终于打算试着放过自己的时候，江沅因为车祸坠海。他自己也因为奔去找赵熙的时候被车祸带走了一条腿。
　　他这辈子总跟车祸过不去。
　　二十五岁那年，他和继母对簿公堂。以故意投毒罪状告继母赵熙与父亲结婚七年之间不间断对父亲投毒之事实。
　　因为父亲是因车祸意外死亡，所以赵熙不构成故意投毒致人死亡。赵熙只因证据确凿以故意投毒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谭子衿二十五岁时，用他二十四岁名义上未婚妻的命换来了真相。
　　女人轻柔的嗓音娓娓道来……
　　赵熙是孤儿，从小被姑姑姑父养大，他们膝下无子，对她视如己出。赵熙虽然父母去世得早，但也未曾真正缺失过什么。然而这样她自以为永远安稳快乐的生活却在她十七岁的时候戛然而止……
　　她的姑父姑姑都是文人，一位是不温不火的编剧，一位是中学里的化学老师。
　　“两个都是极温和的人呐……”未曾打过她，未曾骂过她。
　　“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赵熙温温柔柔的笑着。她们给了她最好的东西，陪伴和教育。可惜了她们爱着的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却因为仇恨，搭上了整个自己……
　　“结果呢？结果就因为她们是女的！就因为她们是女的！就只是因为相爱的两个人是女的……呵～”赵熙冷笑着望着谭子衿，眼神里满是悲凉与淡漠。
　　“你知道吗？为了不被发现，为了不要我被歧视，我的姑父……她装了十几年的男人。她本来是个话剧演员的……我看到过她年轻时候的照片，长发飘飘……很美很美……”赵熙看着对面那个疲惫也难掩英俊的男人，笑得苍凉无力。
　　“然后你的父亲发现了这个秘密。呵呵呵，他当时是报社社长吧？他每天派记者围堵我家，堵我姑姑，堵我姑父，骚扰邻居，在报纸上发表我姑父姑姑的真实信息。他以为他在伸张正义替天行道，他以为他找到了批评社会现象的制高点了……不过是容不下异类恐惧胆怯的恶心嘴脸。不过是没由来的恶意人性的劣根性罢了。”
　　隔着一块玻璃，一个人慢慢地讲，一个人静静的听。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两人的脸半明半暗，说不清楚的某种感觉和窒息感细细缠绕……
　　“然后……皆大欢喜的…我姑姑被学校辞退了。再然后……众望所归的…我姑父跳河了。我姑姑也服毒，一起死了。”她笑着擦掉眼泪。
　　“……每天都有人骂她们。打电话骂她们。骂她们是邪教徒，骂她们是变态。我当时在新加坡，我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一个电话打来，我回国……等着我的，是医院的太平间里两具凉透了的尸体。”她的妈妈们，死去时身体上遍布伤痕，体无完肤。就那样，那样凄凉的赤裸裸的躺在寒冷的太平间里……要知道她的妈妈，她们两个最怕冷了。
　　“而，而那些人，那些骂我姑姑的人，打我姑父的人没有一点事情。……全部都活得安安稳稳！风生水起！所以凭什么啊？凭什么说出去的话，伤害到的人，可以不负责任？”
　　“……所以？当初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对！没错！包括第一次遇见你！”
　　“是么……”谭子衿嘲讽的笑了。
　　寂寥的两人相对，久久无声。
　　能怎么办呢？
　　悔、恨、遗憾，横在中间。
　　不光是那场婚礼，还有的…是那些永远合上的眼睛……
　　两个坐着的人，命中注定的，都不得救赎。
　　“……行了。我可以走了吗？”三十五岁的赵熙穿着大大的囚服抬头靠在椅背上轻轻呼了一口气，慢慢的起身离开。
　　“……”男人自始至终，十指交叉，低垂着眼眸……该说什么呢？又能问什么呢？他无可奈何地皱起眉，似哭似笑……望着那扇缓缓关上的门和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可笑极了。
　　门后的赵熙仰着头，泪珠没入耳后，随后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仿佛被抽光了力气，靠着门缓缓蹲下，抱膝呜咽。
　　明明原计划…明明原计划是毁了他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