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围城][少爷/车夫]欢喜城》溱战

5、五

　　在拜陈少白为师之前，李重光是个典型的大户人家之子：淘气，顽皮，任性，被李家上下捧在手心里宠着捧着，甚至还带着点目中无人的嚣张。在跟了陈少白学西学以后，他接触到了西方的教育，孙文的思想，还有革命，战争，中国的动乱，清廷的黑暗与腐朽等等等等，随着年岁增长，他渐渐地变了个人，收敛了所有的锋芒与任性，和所有那个时期的爱国青年一样，踌躇满志，心怀国家，誓为革命成功而奋斗。
　　可这偏偏就成了他与父亲李玉堂之间最大的矛盾。
　　李玉堂一方面不断出资资助革命党，另一方面却又严令禁止李重光接触与革命党有关的任何事，在他看来，这种看似矛盾的行为一点也不矛盾：国家之未来固然重要，然而若将国家与唯一的香火放在秤杆的两端，其结果根本不必猜测。
　　他到底是商人，不是革命党。这世上本就没有不自私的商人。
　　所以那日，当他看见去找车夫阿四玩耍的儿子却拉着阿四做掩护，偷偷躲在大树下看孙文的书时，他勃然大怒地冲了上去。
　　“李重光！我让你学西学，不是让你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是一家之主，李家的权威，这一声怒吼下，没有任何人敢站出来反驳或是解围。
　　于是李重光只是把书藏在身后，脸色青白地看着他愤怒的父亲高举起了手。
　　“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啪！
　　一个巴掌落了下来，手掌打在脸上的声音响亮得让听着的人都觉得脸颊一痛——可那一掌却没有落到李重光脸上。
　　那愤怒的力道，都全数落在了冲上来挡在中间的阿四脸上。
　　“阿四！”紧闭着双眼的李重光待到巴掌声过去以后才反应过来，他冲上去搭着阿四的肩膀想要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却被对方紧紧地护在身后。
　　“老爷、打，打不得……”被打肿了半边脸的阿四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少爷的感冒才刚好……您、您要打就打我吧……”
　　李玉堂也没想到阿四会冲上来挡了这一下，瞬间有些愣神，片刻，才突然回过神来，重新举起了手：“阿四，你走开！我今天一定要教训一下这不知好歹的混账！”
　　可一向惟命是从的年轻车夫此刻却跟脚上绑了秤砣似得，半步都不肯挪动，只是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死命摇头。
　　“好，好，都反了……”李玉堂气结，但看着那红肿的半边脸又确实下不了手，只好一甩手，说：“李重光我打不得你还治不了你？今晚上去祖上的牌位前跪一个晚上！不到明日中午不准起来！”
　　“老爷，不行啊、不行……阿四、让阿四替少爷跪吧！”阿四一听，急得当场就要给李玉堂跪下，却被李重光死死拉住。
　　“阿四，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就是跪一个晚上，我能行！”
　　“不，怎么能让少爷……”
　　那边为了谁去下跪受罚竟然争了起来，已经转身走开好几步远的李玉堂，终于忍无可忍地站定了脚步，回过身来，吼道：“两个给我一起去跪！”